一位李姓亭長開口,林昊當即前往禪房。
剛走進去,就看到有個老頭,病懨懨的靠牆躺着,身旁坐着他的老伴,以及家中子女孫兒。
走靠牀榻,林昊當即問道:“褚老,您身子怎麼樣了?”
老頭勉強睜眼,苦嘆道:“老朽無能,此時累病無力照看鄉親。”
“您先好生歇息,我會處理好這裡的事情。”看着說話都已經十分吃力的老頭,林昊連忙安撫,隨後示意褚家長子隨自己出來。
走出禪房,林昊皺眉道:“我之前剛入鄉時,見褚老還頗有精氣神,怎麼才短短兩日就病倒了?是近日風太大?”
“是,也不全是。”
褚家長子先點頭,後搖頭道:“父親想向程家討糧分給鄉親,程家只均兩鬥,連半石都沒有,父親氣不過與那程承爭論兩句,動了怒又受了寒,這才氣倒了。”
“那個帶着一家子人都坐在廟裡,穿着絲綢長衫的短鬚男子就是程承?”
“正是此人。”
“他現在手中有糧?”
“此人乃鄉內豪紳,光是府上僕從都有二三十人,更別說還有靠他生活的農客,府內藏糧數千石,此番上山匆忙,但也搬出了上百石,那些推車還有好些是村裡鄉民幫襯着推上來的,誰想上山後他如此薄情。”
聽完這番控訴,林昊稍稍點頭:“你且好生照顧你父親,若是需要用藥,我這還有一些你都拿着,讓懂醫術的看看,是否能用得上。”
從空間袋取出一些中草藥,林昊一股腦的都交到董家長子手中。
邁着步子回到破廟,林昊收斂了幾分怒容,緩步走向靠在角落歇息的程家人。
也沒什麼拐彎抹角的鋪墊,林昊直言道:“程家家主,本縣有幾句話想和你說說。”
程承一聽,哪能不明白林昊的意思,連忙堆起笑意:“大人開口,我這就讓人分些糧食下去便是,我帶來的那些吃食,可不就是爲大家以防萬一嘛。”
“呵~你能這麼想,算本縣承你的情。”
林昊輕笑點頭,在他身旁蹲了下來:“不過有一事不知你考慮過沒有,這洪水說來就來,但要說退其實也就是幾天,最遲半個月的功夫,總不會漲水漲一年。”
程承當下摸了摸短鬚:“大人,有何賜教?”
林昊揉了揉手腕,輕聲開口:“危難時這般作爲,待這災禍過後,你該如何在我青石縣立足?”
二人四目相對,林昊的意思十分明顯。
他既然開口了,要的就不止是一點果腹的糧食。
程承這時眉目微動,思慮了一會後選擇拱手開口:“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勞,還請大人示下。”
他的根基在縣內,得罪縣令肯定不是明智之舉。今天只能暫且忍讓,往後的事還得水患過了再說。
“天災人禍並非我們想躲就能躲,我也不是要你程家做那無償奉獻的好事,我給你十金,算我從你手中買下一部分吃用分給其他人。”
林昊說着,已經取出了十枚金幣:“我雖說是縣令,但我不喜歡光用權勢說話,可我既然開口了,我說的就必須做到。你在鄉里頗有名望,理應救助周遭百姓,我的要求很簡單,這座山頭不能死人,哪怕一個也不行。”
將金幣放在程承手上,林昊起身道:“我的意思,你明白了?”
十金,也就是一千貫。
說起來是不少錢,但在這種災荒之時,有錢也未必能買到食物。
若是林昊換個身份,程承大可不搭理,又或者分出一小部分食物。此刻擡頭看向已經轉身走向廟門的縣令,程承趕忙從地上起身:“老周,老齊,招呼人手把咱們的大鍋陶盆都支起來,從今日起,這山上一日兩餐都由我們家出了。”
話音落地,程承當即看向停下腳步的林昊。
見林昊依舊不爲所動,咬了咬牙繼續道:“喊上弟兄把受寒的、抱恙的鄉親都扶進來,生個火給他們暖暖身子。”
話音落地,程承才低聲道:“大人,這般安排可妥?”
林昊還是沒搭理他,側身看向周遭小吏:“都還愣着?沒聽見咱們鄉程大善人說的話?你們是要百姓在心底咒你,吃着我縣糧餉卻不顧百姓苦難?”
幾名鄉吏連忙搖頭,趕緊將自己的親眷都拽起來趕出去,將那些被雨水淋了兩個晝夜的鄉民請入廟內。
林昊這時才扭頭看向程承,開口道:“多謝程兄相助,我們衙門都是些不成器的傢伙,讓你見笑了。”
“大人高明,在下佩服。”
程承此刻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林昊,此人來時怕是早就怒氣沖天,卻能隱忍不發完成他所需目的。
如此人物,遠比那些只會朝人發火喝罵的官員厲害太多。
配合林昊將災民隊伍重新整頓一遍,隨後又帶着人手與林昊一同去搬了許多木料回來,親眼看到林昊揮劍連劈十幾棵參天大樹,程承心底滿是慶幸。
幸好方纔沒有與這位縣令硬碰硬,就以對方的伸手,自己府上養着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對手。
與他作對,自己怕是會死的很難看。
兩刻鐘後,破廟周圍。
“對,搭起來。”
“好,好,扶住了,把下面釘死了,一定要捆牢,好,很好,把那些藤蔓雜草樹葉都鋪上。”
帶着一幫有兩下力氣的村民伐木建屋,林昊臉上又恢復了點笑容。
還是人多力量大啊!
之前在那小土丘上,自己一個人搭個簡陋樹屋都費勁,現在帶着這羣鄉民都能直接搭起棚子來。
隨着一座座小棚子立起來,忙到天黑的林昊滿意的拍了拍手:“好了,今晚大家都擠一擠,儘量都有呆在能遮風擋雨的地方,這賊老天總不能一直和我們作對,熬過這陣便能雨過天晴。”
“大人說的是,天總是要晴的。”
“託大人洪福,咱們都能有個活路。”
“是啊,大人英明。”
“大人英明,大人威武。”
一聲聲贊同傳遍了整座困牛山,林昊抹了把臉,甩了甩自己腦門上的雨水,不由得感到幾分欣慰。
身爲領主,沒有比這些聲音更好的讚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