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靜一點！”
“你們身爲朝廷官員，危急時刻都這般自亂陣腳，縣內三萬百姓要如何自處？”
右手一拍案桌，林昊的聲音在這一刻讓衆人霎時閉嘴。
“這些日子暴雨不斷，絲毫不見衰減，如此反常的天氣，我們不得不多做一番考慮。好在眼下我們還有時間來部署，至少給你們逃命的時間是有的。”
再度開口，林昊目光逐一掃向左右兩列，衆多屬臣頓時汗顏，沒敢與林昊對視。
縣丞於炬問道：“敢問大人，我等應當如何佈置？”
“其一，大河一旦傾覆，低地必然將被洪水淹沒，所以要在縣城與各鄉村就近尋山地，組織百姓避難。”
林昊擡手，豎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其二，一旦縣內百姓被困各地，短時間將無法取得聯繫，避災不是找死，讓大家安全的活下去亦是重中之重。”
“其三，也是最危險的一件事，若當真有人未及時轉移高地，縣內如何組織人手救援，也要有個妥善安排。”
衆人聽完紛紛點頭，一番交頭接耳後，還是於炬開口：“大人，此事一旦宣揚出去，必定會引起縣內百姓的騷亂，又或者若有人寧死也不願棄家避難，我等如何是好？”
災禍，往往能要人命。
但在災禍之中，人心變幻更是要命的事。
有人趁亂打劫怎麼辦？
有人就是固執到要把整個家都搬山上去才肯走，又怎麼辦？
林昊略微皺眉，點頭道：“此事並非我等官吏一力促成便可奏效，對了，縣內可有本地望族？”
望族，即在當地有一定聲望的家族。
例如曾經在旱災免費送出糧食，又或者雪天給百姓一點免費暖湯，再比如族內有那種名聲在外的賢達，這種家族裡頭未必會有人當官，但在當地必然是受百姓吹捧的。
相比官府，他們有時候更容易得到百姓信任。
縣丞答道：“李氏在本縣已有數百年，民間風評甚好，頗具名望。”
“你隨我去一趟李府。”
林昊當即做出決定，隨後看向下首其餘人：“至於縣內各鄉，也要請三老出面協調，勸說百姓先行上山，不能等到大水衝到了村口再想着往山上爬。此事勞煩主簿親自跑一趟各鄉，待我去了李家之後，也會前往各鄉亭調度百姓避難。”
“喏！”
“天災隨時都會出現，還請縣尉率領縣卒在城頭密切關注城外動向，另外各倉掾立刻查看縣衙府庫倉儲情況，不求將所有物資都帶走，至少要帶足百姓避難所需食物，搬運物資可讓縣內壯年出力。”
“是，大人。”
接連做出幾項決定，林昊思慮了一會轉而問道：“你們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話音剛落，便有人起身：“大人，縣獄內看押囚犯如何處置？”
說話之人乃縣中獄掾，林昊聽到這話也是楞了一下，他真沒想過這問題。
縣內關押的犯人，應該也算是縣內人口吧？
雖說都是作奸犯科之徒，可既然沒被處決就說明罪不至死。只是眼下縣衙官吏都要動起來，哪有足夠的人手專門看着這些囚犯？
“讓他們一併幫忙，若能在這場大災中出力，我便上書郡府與刺史府，爲他們請功減刑，若是有人膽敢趁亂鬧事，當殺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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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做了一個比較膽大的決定，沒等其餘人反對便開口道：“縣內看押的囚犯不會全都是孤家寡人，也有自己的父母妻兒，他們往日或許不孝，但在生死大事上，我們要給他們一個機會。”
天天和囚犯打交道的獄掾張口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天災當前，或許這是最恰當的安排。
隨着簡短的議事宣告結束，林昊立刻讓於炬領路前往李府。
縣令造訪，李府自然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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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林昊說明來意之後，年近天命的李家家主臉色不由跟着變幻：“縣令大人，此事可不是兒戲，當真會有天災？”
林昊反問道：“這些日子下暴雨的情形，李家主難道視若無睹？”
“那或許，或許明日就會天晴。”
“明日若天晴，災禍沒有出現，我們還能及時回來，可若今晚上大河便傾翻氾濫，家主準備躲到哪去？是打算往屋頂上爬？”
林昊的再度反問，擊碎了李家家主內心的猶豫和僥倖。
都是上了年紀的過來人，多少都見識過水火無情的一面，李家家主一咬牙，當即點頭：“大人來意我已知曉，我定會配合縣衙組織百姓上山，說起來咱們縣也是塊風水寶地，南臨大河北倚峻嶺，尋一避難之地不難。”
“好，我先代縣內百姓謝過李家主。”林昊頷首道謝，同時對身旁於炬說道：“現在立刻將其餘各家召集起來，讓城內百姓整隊出發往北邊高山上避難，沒必要的東西都少帶，每人都帶上陶罐和一些乾淨衣物就行。”
將組織縣內百姓避難的事交由於炬，林昊連忙趕回縣衙，取出筆墨開始書寫一些自己腦子裡記得的注意事項。
首先是水，可以去接雨水，但必須想辦法煮開了再喝。
除此之外，避難之地肯定到處都是人，人員規劃是少不了的，出現風寒症狀的必須隔離，同時還得劃分出大小解區域。
最後就是食物，即便任務要求僅僅只有十天，但人數一多，食物需求也是筆不小的數目，總不能飽一天餓一天的過。
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林昊基本上是想到什麼就往後面加上什麼。
等他把能考慮到的寫清楚，連忙擺手招來功曹和文吏：“把我寫的東西謄抄出來，快馬加鞭送去各鄉村，動作要快。”
功曹等人忙不迭坐下抄錄，衙內其餘小吏也都在忙着收拾東西。縣內公文雖說不方便帶走，但能放在高處的儘量往高處囤放，等洪水退了這些都是要繼續用的。
而林昊此刻已經離開縣衙，牽出一匹快馬，只帶了三名輕騎便直奔最南面的北河鄉。
按照和李家家主、於炬簡短的對話來看，青石縣要說哪裡最容易遭受水災。
完全靠着河岸的北河鄉，可謂首當其衝。
快馬加鞭往南趕，林昊只希望自己能再快一點。
比洶涌水患更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