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
他竟然來了！
葉明河慌亂，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
被發現了！
這下慘了。
葉明河一直在擔心被薛老發現自己帶薛雪前來酒樓的事情曝光後如何收場，根本就沒聽清老人的那聲驚呼。而薛老只是看了靜靜蜷縮在木椅上安睡的薛雪一眼，壓低聲音，語氣卻更加焦急：
“葉小子，你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你能治好雪兒？”
葉明河這次聽清了，心神一凜。
幸好剛纔自己話裡有遮掩，並未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至於先前那句話——
葉明河略一沉吟，道：“薛老，我並沒有絕對的把握，甚至連百分之一的把握都沒有。我目前所能做的，只能爲雪兒續命。”
聽到葉明河的前半句，薛老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鐵青，聽到後一句，渾濁的眼神纔再度亮起。
續命？
這也相當了不得了！
這些年，他不知帶着薛雪走訪了多少名醫。
但薛家本就是丹道世家，鄉野名醫，名副其實的很少，在丹道成就上高於他的人，更是稀少，一手可數。這些人，別說醫治了，連敢於回話的人都沒有，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敢於道出確切的回答。
能續命，已經不錯了！
“真的？”
“能續命百年？”
薛老顯然還記得葉明河先前的那句話，繼續追問。但見葉明河聞言，又是輕輕搖頭。
“百年，我的師尊可以做到。但是，我現在還做不到。以我的能力，最多十年。”
十年？
這也太短了吧。
薛老身後，鄒夜跟隨，聽到這句話，神色一黯。可薛老的表情卻恰恰相反，眼瞳猛地睜大，似乎是在辨認葉明河此話是否有假，突然探出手去，緊緊抓住葉明河的手：
“十年好，十年已經不錯了。”
“葉小友，你一定不要食言啊！”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薛雪現在的處境有多麼危險。
就是一年，他也已經謝天謝地了，更別說，是十年！
葉明河的雙手被緊握，痛楚難忍，但他沒有掙扎。因爲他能從雙手傳來的震顫中，感受到老人此時心底到底多麼激動。毫不客氣的說，這些年，薛老一直在尋找一個寄託。
今天，他終於找到了。
十數年的情緒爆發，又豈是那麼容易收回的。
直至一盞茶後，薛老終於再度平靜下來，葉明河這才繼續道：
“不過，薛老，這十年，要花費的藥草，可是一個無底洞，您……”
葉明河話未說完。
也沒必要說完。
薛老立刻領悟其中意思。
武修生病和普通人生病是一個道理，每一次康復，所要花費都是海量錢財，更何況，薛雪身負的還是先天絕脈，不治之絕症！哪怕是續命，也是逆天而行了，花費怎可能會小？
對於這一點，葉明河更是心知肚明。
之前他話語中，被續命百年的人，不是他人，就是他自己！
百年時間，花費有多少？
無可計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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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的師尊是天界十八頂尖宗門之一的太白劍宗宗主，時至最後，也幾乎無力承受，花費的聖藥、神藥根本無法計算。更何況，這是在下界呢？
這也是葉明河只敢保證爲薛雪續命十年的原因。
薛老目光一凝，道：
“葉小友放心，只要你能爲雪兒
續命十年，就是豁出去我這條老命，也定會滿足你所需一切！你說吧，我要準備什麼。”
薛老迴應之快，語氣之決絕，就連葉明河都是一愣。
這就是親情。
你若安好，我願傾盡所有！
葉明河感動，更仔細思索上一世自己曾服下的丹藥，將其材料一一列舉道：
“七星草、曼陀羅花，風姿種子，雲揚春藤葉……”
細細數來，二十有餘。
當葉明河羅列結束，薛老神色更是凝重。
因爲其中大多數，都是極其罕見的天靈地寶，品階至少也在地階以上，哪怕是他薛家，能夠找全也相當不易了。每一種都幾乎可以作爲一方丹藥的主藥存在。
葉明河這是要用它煉製幾種丹藥？
這個問題，熟知丹道的鄒夜問了出來，在兩人的注視下，葉明河伸出了一個手指頭。
“一種。”
“這是上古丹方，丹藥品階我就不說了。只要煉成，至少可以保薛雪一年無憂！”
這麼多珍貴天靈地寶煉製的丹藥，只能保證薛雪一年的安危？
這也太恐怖了吧！
鄒夜瞠目結舌。
薛老也神色凝重。
他們這才發現現實之殘酷。
這只是爲薛雪續命最初一年的藥材份額，那麼，第二年、第三年……以後的每一年呢？
薛雪的病情肯定是有變化的，所需藥草不僅會越來越多，品階也越來越高。一個家族，真的可以負擔的起麼？按照這種節奏，哪怕葉明河真的可以爲薛雪續命一年，薛家也根本承受不了啊！
所需藥材嚇人。
但薛老的反應也快的嚇人。
葉明河話音未落，老人已經毅然作出選擇——
“治！”
“葉小友放心，十日之內，你所說的這些藥材，我肯定會給你郵來。以後每年所需，儘管找我。”
薛老的聲調並不高，可從他的話語中，葉明河能聽出其中堅定。
這纔是親情！
“好。”
葉明河只能應聲，與此同時，深感肩頭壓力倍增。可這還不是全部。
“我的傻孫女！”
只見薛老看了一眼蜷窩一團安睡的少女，一臉寵溺和柔情，轉眼又看向葉明河道：
“雪兒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今日之事，還請葉小友保密，不要讓她知曉。”
老人的話很普通，看似沒什麼，但葉明河何等聰慧，還是從其中捕捉到隱藏意思，不由驚呼：
“前輩，您還讓她……”
葉明河話未說完，已經被薛老打斷：
“讓她跟你走！”
“這是她的想法，我若阻攔，豈不是讓她多想？再說，時日還長，老夫也不能只依靠薛家啊。”
薛老這赫然要遠行天下，是要爲薛雪積攢靈草！
葉明河聞言，沉默了。
他無需再說什麼。
薛老意志堅定，可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撼動的。再者，這也是最好的選擇。事已至此，薛雪跟着他，只會拖累。
偉大！
雖然薛老身材削瘦，看似弱不禁風，但在此時葉明河的眼中，卻宛如巍峨高山，無可比擬，包涵深情，幾乎和他前一世的師尊，太白劍宗的宗主道無涯融爲一體。
他們都一樣。
爲了自己的後輩，傾盡所有。
哪怕，前路不見希望。
……
薛老把薛雪抱走了。
今日之事，註定要成爲一樁秘密，或許永遠無再現之日。
葉明河在酒樓雅間內呆立了半晌，心神震顫，久久無法平靜。
俗話說的好，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前世，他只知道師尊爲自己付出，卻不曾想過背後之事。今日從薛雪和薛老之間，他終於體會到冰山一角，已經被震撼到無以復加，聯想曾經，根本不敢深想。
他怕自己崩潰。
世間至深，唯情。
當神智重新恢復清明平靜，他更唯有長嘆一句。
“這就是宿命？”
葉明河不相信宿命。或者說，他憤怒天命既定！
備受先天絕脈折磨的上一世，他幾乎每一天都在叱問蒼天，爲何降天命於此。今生，和薛雪相識，他更憤怒於此，逆天改命的想法，前所未有的強烈。
時至如今，更是如此。
與此同樣高昂的，還有強盛之心。
變強！
唯有變強，才能真正的逆天改命！
……
葉明河重回葉家。
神色平靜，面掛笑意，看似和尋常一樣，無人知道他今日感觸有多深刻，唯有和他最爲親近的王管家看出了一二，但還未來得及追問，葉明河已經閉關。
這一閉關，足足九日。
無人知道他在修煉什麼。
期間只召見了一次葉重，後者喜笑顏開離開，自然是因爲即將前往天元武院之事。
王管家也很忙。
珍寶閣在第二天便把當月售賣虎狼丹的利潤送來了，晃晃黃金，幾乎閃瞎了王管家的雙眼。直至此時他才明白，葉明河所言的大禮是什麼，尤其是在聽珍寶閣的小廝說，日後每月都會有一批，並且越來越多時，整個人更是險些昏厥，慌忙跑到葉家祖祠焚香告祖。
葉家，要騰飛了！
雖然只是在天玄城。
但對於王管家這樣一輩子平庸的普通人來說，也相當了不得了。
葉明河是在第九日傍晚出關的，模樣普通，看似並無太多變化，一出關，立刻召集家族議事，宣告即將離家之事。
閒雜瑣事，不外如是。
第二天一大早。
葉明河擦掉小明珠懸掛在兩頰止不住的眼淚，最終還是和葉重一起走了。
他們離開的不止是葉家，還有天玄城。
……
天玄城內，早已人聲鼎沸，齊聚最大的廣場。黎稚就站在中央，身後白光閃動，莫名力量傳蕩其中。這東西別人不認識，葉明河豈會這般無知，一眼便看出，這是一座臨時傳送陣。
當葉明河來到時，黎稚身邊已經站了十數少年少女，看到他後一臉羞惱的薛雪也在其中。這些都是黎稚從周圍各個城池召集而來的新弟子。
葉明河認識的不多。
屬於天玄城的，只有他、葉重和薛雪。很顯然，其他人都是被孫居燃帶走了，歸於他的門下。
一如既往，寒暄之後，葉明河餘光捕捉到薛老眼中的一絲希冀，微不可查一點頭，下一刻，白光閃動，周身包裹，一眨眼，天玄城廣場中央，再無一人。
終離天玄城。
葉明河知道，自己即將迎來更廣闊的世界。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去的消息被傳遍整個天玄城時，城東某華貴的府邸內，一箇中年男子突然站起身來，眼底殺意盎然，冰寒如梭！
他不是別人。
正是天玄城四大家族趙家家主——
趙天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