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洞,洞洞出妖才。
即便無能如孟小魚,也有一技之長,雖說她修爲低下,妖法淺薄,記憶力更是糟糕透頂,卻能夠調製一手上好的美味湯羹。
正因如此,她纔會被【少屍主】麾下的火蟾將看重,帶在身邊。
不得不說,相比於當初的廢物寶寶,孟小魚至少不是一無是處,身上還是有零星的閃光點。
“你主子怎麼了?剛剛這裡發生了什麼?”李末沉聲問道。
“我……我記不得了……能……能不能讓我想想……我記性不好……”孟小魚哭得梨花帶雨,近乎哀求道。
“……”
“你真給妖鬼丟臉。”豬剛鬣撇了撇嘴道。
“我給你個機會……”
李末眉頭一挑,卻是耐住性子,深深看了一眼孟小魚:“你不是說你手藝不錯嘛,做頓好吃的,邊做邊想。”
”只……只要不吃我……”
孟小魚用力點了點頭,閃爍着晶瑩的眼中涌起一抹決然之色,似乎她的生死全都系在了接下來的這頓飯上。
篝火苒苒,在山中生起,讓這朦朧夜色之中多了一絲光亮。
不得不說,孟小魚至少沒有說謊,在廚藝這方面,她卻是專業,隨身帶着一皮囊口袋,裡面各種鍋子,碗勺,調味,食材應用僅有……
烹飪起來更是全神貫注,甚至忘記了恐懼和煩憂,隱隱透着一絲享受的神情……
徹底闡述了什麼叫做幹一行,愛一行。
片刻後,沁人心脾的香氣瀰漫在山坳間,就連李末都忍不住看向李孟小魚,口腹之慾大動。
“還有多久?”豬剛鬣拱着鼻子,有些急不可耐。
“來……來了……”
孟小魚好似一位廚娘,將一道道菜餚端到了李末和豬剛鬣的跟前。
“先嚐嘗這道蝦屍伴豬屍!”
“嗯!?”
李末愣了一下,看着盤中的菜色,不由道:“這不是蝦仁炒肉片嘛!?”
“就是這個意思……這是用活蝦屍和野豬屍炒出來的。”孟小魚興奮道。
“……”
豬剛鬣眼角不自然地瞅了瞅,剛剛伸出的手已經放了下來。
孟小魚似乎並未意識到豬剛鬣的動作,轉身又端上了一道菜。
“這是牛碎屍油伴小麥屍!”
“牛肉炒飯!?”李末試探性地問道。
“嗯嗯!”孟小魚重重點了點頭。
“這是豬屍油炒雞死胎!”
孟小魚忙不迭轉身,又端上了一道美味佳餚。
“豬油炒雞蛋!?”
“還有豆屍研磨過濾分泌液。”
“豆漿!?”
“這道菜是大王前些年抓到的過路客商,在被吃之前,我偷偷跟他們學的……說是京城的一道名菜……”
說着話,孟小魚又端上了一道菜餚,擺盤精美,看上去頗爲講究。
不等李末說話,孟小魚便自顧自地介紹起來。
“這道菜做起來可麻煩了,要先殺掉活鴨,砍掉頭顱,剝掉骨架,屍體切成片裝,再用成年小麥的屍體碾成骨灰,製成餅皮,包裹使用。”孟小魚有些自豪道。
“你踏馬直接說烤鴨不就行了!?”
豬剛鬣直接丟下筷子,已然沒有了半點食慾。
李末嚥了咽口水,看着一桌子美味佳餚,卻沒有任何動嘴的意思。
“你不是說你最擅長調製湯羹嘛?上來嚐嚐。”李末放下了筷子。
“稍等。”
孟小魚轉身,片刻後端上了一口鍋子,裡面盛着清湯,飄蕩的熱氣中伴隨着一股奇異的香氣,輕輕一吸便讓人渾身毛孔張開,說不出的舒服。
“果然有些門道。”李末還未品嚐,便察覺到了這鍋的特別。
“我的湯喝下去能夠讓人忘卻煩惱,獲得極致的快樂,就算受傷了,也能忘記疼痛……”
孟小魚低聲道:“不過有一點,不能多喝,否則會有依賴……”
“嗯!?”
“你這踏馬……”
李末雙目圓瞪,神情變得古怪起來,原本躍躍欲試的念頭瞬間壓了下去。
“火蟾將每天都喝你做的湯?”
“嗯嗯!”孟小魚重重地點了點頭:“一開始兩三天才喝一次,到後來每天都要喝上六七頓……”
“火大王可離不開我的湯了……半日不喝便渾身難受……”
孟小魚悄美的小臉蛋上隱隱浮現出一抹自豪的神色。
“雖說後來,火大王的身子越來越差……可他卻更喜歡我的湯了……越是病入膏肓,越是想喝……”
“唉……如果他能把身子調理好,說不定這次就不會遭遇不測了,以後還能喝我的湯。”
說到這裡,孟小魚的眼中涌起一抹哀傷的愁容,似乎在爲失去一位知己而惋惜。
“你這湯這麼好喝嗎?能比馬大爺的湯還好喝?我來嚐嚐。”
豬剛鬣瞪着眼睛,盯着那鍋湯,表示不信。
他喝過的湯裡面,就屬馬大爺的湯最有滋味,這丫頭的湯還能勝過馬大爺!?
說着話,豬剛鬣便張嘴要喝。
“老豬……這湯還是別喝了……”
李末搖了搖頭,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嗯!?”
豬剛鬣愣了一下。
李末也不解釋,古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孟小魚:“你這湯是拿什麼做得?”
“這……”
孟小魚的神色立刻變得緊張起來,低着頭,欲言又止。
“怎麼?你都是階下之囚了,還想瞞着秘方?”豬剛鬣冷笑道:“是不是沒有認清自己的處境?”
“再不說就把你做成魚湯。”
“別……別……我不好吃……別吃我……”
孟小魚嚇得一個哆嗦,小臉變得煞白。
“那還不快說!?”豬剛鬣不耐地催促道。
“其實吧……這湯的奧秘便在於……”
“我若是變回成魚,能夠吐出一種液體……”
“好了,你別說了……”
李末聞言,趕忙擡手,打斷了孟小魚的描述。
“你是說……“
豬剛鬣眼睛瞪得溜圓,看着那鍋湯,再也沒有了任何食慾。
“是這樣的。”孟小魚低着頭,小聲嚅囁道。
“那隻火蛤蟆天天吃口水啊……”
“你倒是一條不一樣的魚。” 李末目光微凝,卻是深深看了孟小魚一眼,似乎對於這條修爲淺薄的小妖有了新的認識。
這條弱小的魚妖,竟然能夠憑藉一鍋湯,搞垮一頭大妖的身子?這可不是普通妖鬼能夠辦到的!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這條小魚的身上藏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賦和才能!!!
李末緩緩收回了目光,已經打定主意要將這條小魚妖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現在說說吧,你們家大王怎麼死的?”
李末話鋒一轉,說回了正題。
“大王收到少屍主的調令,前來哀牢山匯合……”
孟小魚做了一桌子菜,情緒也漸漸平復,記性也好了起來。
火蟾將帶着一羣妖鬼降臨哀牢山,可謂聲勢浩大,僅僅五轉靈妖便有九頭之多。
那可是足以比肩靈息巔峰【脈苗境】的存在,更不用說火蟾將本身就是一頭大妖,堪比真息高手的妖鬼。
這樣的勢力放眼北邙十萬荒丘,都稱得上是兵強馬壯了。
“結果我們遇上了一陣妖風……”
孟小魚顫顫巍巍,心有餘悸道。
“一陣妖風!?”
“嗯……”孟小魚弱弱道:“我隱約聽見那妖風之中好像有怪叫……就像……就像……猴子叫……”
“嗯!?”李末心頭咯噔一下。
“然後大王就沒了。”
說着話,孟小魚又忍不住哭唧唧起來。
“一陣妖風就帶走了一頭大妖,還有他麾下的那些妖鬼,統統死無葬身之地……”
豬剛鬣的眼中閃爍着兇戾的光澤。
“主人,這哀牢山裡面藏着高手!?”
“恐怕不是一般的高手。”
李末若有所思,旋即看向了孟小魚。
“你們家大王是得了【少屍主】的調令……他也來了!?”
“來……來了……”
“少屍主……北煞玄僵的弟子?我聽說過……他是什麼來頭?”豬剛鬣冷冷道。
“少屍主名號將臣,乃是【僵主】門下的第七名弟子……”
“將臣!?”
李末眉頭一挑,只覺得這個名字無比的熟悉,似如藏迷霧之中,雖不見身跡,卻呼之欲出。
“他在哪兒?”豬剛鬣隨口問道。
“他……”
就在此時,孟小魚嬌軀猛地一顫,一雙美眸卻是瞪得溜圓,手臂輕擡,抖動得指着前方。
“他……他在那兒……”
話音剛落,李末轉身望去,蒼茫夜色之中,皎皎月光之下,一道偉岸的身影從瑟瑟密林之中緩緩走出。
他身披大氅,如從陰影中走來,冰冷的氣息讓周圍的草木都隨之調令,俊美的臉龐上卻有符文勾勒,恍若刺青一般,讓其顯得妖異可怕。
“將臣……姜塵……果然是你!?”
李末看着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凝聲輕語。
昔日武道山的絕頂天才,五大山門中的第一年輕高手,玄天館選拔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同時受到【武宗】和【北煞玄僵】指點的天之驕子——姜塵。
他與李末的大戰,被視爲十年來,爭奪玄天館新榜魁首最精彩的一戰。
當時,京城各方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姜塵的身上,這位頭頂如此之多光環的少年,必將脫穎而出,成爲當屆新榜魁首,這似乎成爲了所有人的共識。
然而,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敗了,敗在了李末的手中,代價便是生命。
既分勝負,也分生死。
這位李末出道以來遇見的第一位最強對手,就這樣死在了他的手中。
李末沒有想到,時隔多年,竟然會在這北邙十萬荒丘之中,再次遇見這位故人。
只不過比起當年意氣風發的姜塵,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卻是屍身化妖的將臣。
“你是李末……我還記得你。”
將臣凝聲輕語,看着李末的目光沒有刻骨的仇怨,反而透着一絲熟悉,一絲好奇。
對於這具身體而言,姜塵的種種早已化滅,殘留的記憶也只是前世的餘燼。
如今,他是北煞玄僵的弟子,九葬山的少屍主將臣。
“這具身體便是你殺死的。”
將臣的聲音迴盪在哀牢山中,平靜沒有喜怒,沉重卻顯殺伐。
剎那須臾間,蒼鳥高飛,百獸驚悚,頭頂三尺處,皎皎月光都隨之破碎。
那恐怖的氣象讓孟小魚渾身顫抖,幾乎現出原形。
“死!”
突然,豬剛鬣化爲一道黑影,恍若雷霆飆怒,直接閃現到了將臣頭頂上方,他口誦【天蓬大神咒】,威臨百代,神光熠熠,恐怖氣象化入滾滾妖氣,附着在龐大身軀之內,生生壓向了將臣的頭顱。
“神明獨照,妖鬼之中,能有此氣象,已是不凡。”
將臣眸光輕擡,凝聲輕語。
突然,他腳下的大地猛地震盪,立刻之間,變化荒蕪,草木調令,蟲獸糜爛,轉眼便如葬地。
一道奇異的聯繫在這片荒蕪葬地之上悄然升起,與將臣的屍身相連接,緊接着,他右手輕擡,枯瘦的手臂從獵獵大氅中探出,似驚龍昇天,竟是一把便按住了豬剛鬣的頭顱。
砰砰砰……
巨響動天,恐怖的力量直接將豬剛鬣周身氣象碾得粉碎,咒言入葬,化滅無聲,龐大的妖軀之上浮現出一道道血色紋路,好似乾涸的大地。
“怎麼可能……”
豬剛鬣眸光顫抖,簡直不敢相信,僅僅一招,對方就破了他的天蓬大神咒,力量上徹底將他碾壓。
砰……
隨着一聲巨響劃落,豬剛鬣身形猛地下墜,被那股怪異的力量直接轟入地面,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幾乎同一時刻,將臣所立之地,泥土蠕動,彷彿擁有生命一般,向着豬剛鬣纏繞而來,將其入葬封禁。
”大妖境……“
李末目光微沉,將臣的修爲比他想象得還要高深,數年不見,他竟然已經達到了大妖境,最特別的是,他修煉的功法太奇怪了。
這種玄功法修屍身,竟能立地化葬土……
最古怪的是,對於這種手段,李末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京城一別,看來今天還要再打一場。”
李末活動了一下手腕,體內的真息如同開閘一般,悄然涌動。
“我不跟你打。”將臣看着李末,搖了搖頭。
“嗯!?”
“如果當日你未曾殺死姜塵,也不會有我……我也不會覺醒【古屍葬經】……你成就了現在的我……我爲什麼要跟你打。”將臣搖了搖頭道。
“你等會兒?”
“古屍葬經……我讓你覺醒的!?”
“我拍你了嗎?”
“我怎麼沒聽到信兒!?”
李末聽懵了,他眉頭皺起,神色變得異常古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