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大堂內相談甚歡,話題往往會說進對方心裡,覺得雙方性格十分相投,實有相見恨晚之意。
只是每每談到最盡興之處,夏言總會輕輕嘆息一聲,像是有什麼不盡人意之處。
冷子心問道:“夏兄爲何總會嘆息?心中有什麼煩惱麼?”
夏言道:“我與冷兄這一番談話,覺得我等三人實在是十分相投,但就是一處不盡人意。”
冷子心道:“夏兄有何爲難之處,但說無妨。”
夏言道:“我與冷兄雖在五年前就已相識,但相處的時日卻不多,雖只見過兩三次面而已,但這兩三次交談下來,我二人往往能說進對方心裡,實是知己,我二人若不是命運不同,本應該可以成爲好朋友的。”
冷子心皺眉道:“莫非夏兄此刻不把我當成是朋友麼?”
夏言嘆道:“今日是朋友,明日可能便要在戰場上成爲敵人了。”
冷子心沉默不語。
夏言道:“倘若冷兄能聽小弟一言……”
他話未說完,冷子心已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擺手示意他不必在說下去,說道:“夏兄之意我已明白,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三人只談家常。”
夏言和花天語相對一眼,夏言不死心,站起身來,在堂中站定,向冷子心單膝跪了下去,說道:“冷兄,你倘若當我是一個朋友,今日小弟求你一事,但盼冷兄新婚之後,能退兵西下。”
他是神靈大陸上所有修者的尊主,身份也算是十分尊貴,可說能與邪教尊主平起平坐,然此刻竟肯屈膝低頭向邪教少尊主求和。
這已是十分屈身求全,冷子心合情合理也不應該在決然的拒絕他的懇求。
夏言突然又接道:“我這是以朋友的身份向你求和,並不是以尊主的身份向你求和。”心想我若是以尊主身份向你這般屈膝,豈不是等於怕了你們邪教向你們誠服了?倘若傳出去,我等神靈大陸上的修者尊嚴何在?
冷子心自然也明白他後面這句話的意思,當下連忙笑着起身,把夏言扶了起來,道:“夏兄嚴重了,你我既然是朋友,朋友之事便是自己的事,我怎能拒絕。”
夏言和花天語登時臉顯喜色,互相對視了一眼。
只聽冷子心接道:“但我答應你西下,回西方,是對得起你這個朋友,而其他人願不願意跟我回去,還要不要繼續侵佔神靈大陸,我就不知了。”
夏言和花天語又一變色,互相看了一眼。心想邪教之徒兇狠勇悍,冷子心這般說,明明是不會退兵西下,他就算不在干預侵佔神靈大陸的事,他們邪教有才之士也甚多,另擇一位將帥出來率領教衆繼續猛攻神靈大陸,那也是無法抵抗。
夏言看着冷子心問道:“冷兄之意,不管怎樣都不會退兵西下的了?”
冷子心道:“那倒不是。”
夏言道:“冷兄要在下怎樣才肯退兵?”
冷子心笑道:“那日我便和夏兄說得很清楚了,像夏兄和花兄這樣的人才,只要肯同我一齊回西方,助我征戰天下,對神靈大陸,我絕不會有半點大意,但必須要歸屬我們西方邪教勢力之內。”
花天語道:“也就是說,不管我二人助不助你,這神靈大陸你都要佔領了?”
冷子心道:“寰宇之廣雖不止神靈大陸一方淨土,但這一片領土處處充滿了靈氣,實是一方良地。”
夏言道:“好,既然冷兄如此執着,我等只好在戰場上相見了。”
冷子心哈哈一笑,正想說話,突然一名精神飽滿、一身新意打扮,大概在五六十歲之間的老者,走到冷子心面前,恭恭敬敬的躬身說道:“少尊主,良辰已到,離吉時還有半小時,且去外廳準備一下,迎接少夫人罷。”
冷子心目光望了望門外,但見夜色已臨,原來他們不知不覺已談了一天。
當下對夏言和花天語說道:“二位隨我到前廳,見證在下的婚禮。”
夏言和花天語點頭,隨他來到了前廳,但見廳中擠滿了人,廳兩旁椅子上也坐滿了人,其中有五大護法和一些在邪教有些地位的人。
那魔影卻站在高堂旁,神情仍是冷漠冰箱,直挺挺站在那裡,宛如木頭,雙手環胸,抱着一柄劍,但他一身衣着卻也變得十分嶄新。
然而在此高堂前的太師椅上卻坐着一名中年人,但見他滿臉堆歡,神采奕奕。夏言和花天語見到此人,不由得吃了一驚。心想:他怎的會在這裡?而且他坐的位置……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歸雲莊被夏言廢去了全身靈力的歸雲莊莊主——上官雲。
他人在這裡已讓夏言和花天語吃了一驚,然而他坐的位置卻更令人難以理解,心中登時滿是問號。
心中皆覺
得這場婚禮有些詭異。
而上官云爲什麼會在這裡,也令夏言和花天語不知所以然。他和邪教少尊主什麼關係,更令人難以想通。
二人對視了一眼,臉上不動聲色,一如平常,好像沒有看見上官雲一般。
他二人是貴賓,冷子心讓他二人坐在首位。
上官雲見到他二人,也不由得怔了怔,當下笑着向他二人擺了擺手,以示打招呼。
此刻新娘尚未出席,廳上衆人已紛紛向上官雲送上賀禮,祝福冷子心。
夏言見到衆人送賀禮給上官雲,還有些人向他說一些恭維的話,心中似乎隱隱猜到了新娘是何人。
但卻想不通,她怎麼會嫁給冷子心?轉念一想,是了,冷子心少年英俊,身份尊貴,自然配得上她。
但想到這裡,心中卻不知怎的,竟莫名的感到一陣刺痛和失望。
她的面容,她的一舉一動,此時此刻竟清清楚楚的像播放電影一般在他腦中浮現。
只覺她言行舉止,文雅端莊,容貌絕世豔麗,身姿婀娜,有如含苞欲綻的蓮花。
越想越覺得她是世間最好的女子,心神盪漾,竟情不自禁幻想出與她在一起相依相偎,攜手到老的畫面情景。
花天語突然見到夏言滿臉盪漾神情,時不時傻笑,皺了皺眉,叫道:“夏兄?夏兄?”
夏言被他叫回現實,見花天語雙目直直的看着自己,想到剛剛的幻夢,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
花天語道:“你在想什麼?這時候怎的臉紅了?”
夏言慌張不已,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答。
花天語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夏言臉紅道:“花兄不要取笑我了。”
花天語道:“你是不是已猜到冷兄今日要娶的人,是哪個名門世家的千金了?”
夏言不語,目光卻低垂,顯得十分憂傷。
花天語道:“你覺得她是不是真心嫁給冷兄?”
夏言怔怔的出神半響,才輕輕答道:“不知道。”
“夏兄想不想弄明白?”
夏言一怔,看向花天語道:“問明白?怎麼問?”
花天語道:“等新娘出來之後,你就當面質問她。”
夏言臉上又是一紅,道:“我……今日可是她和……和冷兄的吉日,我怎忍心破壞他們的好事?”
花天語道:“非也非也,在冷兄和這許多人看來或許是好事,但在她心裡,卻不一定。”
夏言道:“花兄何以如此說?”
花天語道:“倘若她的心根本不在冷兄身上,而是遭人逼迫纔不得已下嫁冷兄,她心中豈非痛苦的很?對於她,這場婚禮不但不是好事,還是毀她一身的禍事。”
夏言道:“可是有誰能逼迫她呢?”
花天語道:“這個問題也簡單的很,所謂父命難爲,逼迫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上官雲。”
夏言像是心不在焉的說道:“他爲什麼要逼迫她呢?”
花天語笑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夏言點點頭,沉默不語,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好像在想什麼事。
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花天語說道:“夏兄此刻是不是在想,深怕自己當面問她是否真心下嫁冷兄時,她回答‘是’?”
夏言苦笑道:“花兄你怎的好像能看透我的心?”
花天語笑道:“我還知道你此刻在想,你憑什麼資格問她,而她的終身大事,你又憑什麼相干?對不對?”
夏言道:“知我者,莫若花兄也!”長長嘆了口氣,接道:“不知怎的,我與她才見過兩次面,一次便是從包兄丁兄手中救她出來,一次便是在歸雲莊那次。但只這兩次,心卻已不知不覺被她偷偷的拿走了。”
花天語道:“夏兄天縱奇才,少年英雄,不管頭腦或本事,都不輸於冷兄,她美若天仙,世間絕俗美女,你二人簡直便是天生一對,相見之後,雖沒有什麼相處,但冥冥中你二人已暗自對對方生下情愫。那日在歸雲莊的時候,我瞧她看你眼神之中含情脈脈,只是她一個女孩子在天下修者面前不好表露而已。”
夏言道:“她心中當真有我麼?”
花天語笑道:“夏兄不妨等新娘出來的時候當面問問?”
夏言笑道:“新娘還未出現呢,不知是不是她,我二人卻已在這裡打好算盤了,真是對冷兄有愧。”
他話剛說完,廳外便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叫道:“新娘來了。”語聲嬌媚。
衆人紛紛伸頭向廳外看去,但見一個打了厚厚胭脂的中年媒婆引着一身鮮紅華衣,頭蓋了一塊紅色布的新娘子,盈盈走進廳中。
身後長
長兩排侍女,分別左右而站,跟隨在身後,手中都提着花籃,籃中鮮花嬌豔好看,濃郁的香氣瞬間瀰漫了整間大廳。
前面兩名侍女也各提着花籃,籃裡卻裝滿了花瓣,纖手伸進籃中抓一把花瓣,揮手灑花。
廳中鮮花飄落,新娘宛如百花叢中最爲豔麗的一朵花兒,雖看不到面容,但單見那婀娜的身姿和盈步之態,已然令在場所有人都讚歎不已,實是嬌豔不可方物。
自從新娘進來之後,夏言一顆心已是一直在猛地跳動,實是即緊張又有點興奮歡喜。
但見媒婆把新娘引到冷子心面前,那名去大堂叫冷子心來前廳的老者這時走到高臺右側,說道:“吉時已到,立行拜天地。”
媒婆笑着把一條紅色綢緞帶子交到冷子心手上,說道:“一線牽緣,白頭偕老,少主可要拿好了。”
冷子心滿心歡喜,臉上竟是笑容,點了點頭。
他抓着帶子一端,新娘抓着帶子另一端,中間是一個花球。
但聽那老者又叫道:“一拜天地。”
二人轉身向廳門外的天地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二人轉身正想拜下去。
突然一人躍衆而出,說道:“且慢。”
衆人不約而同的向那人看去,但見一身白衣,神情瀟灑,卻是花天語。
那些邪教之人聽到有人喝止少尊主的好事,兇巴巴的瞪着眼看向花天語,見是少尊主貴客,臉上神情瞬時變得溫和了許多。
冷子心卻不以爲意,笑道:“花兄有何事?”
花天語笑道:“我不是存心耽誤冷兄迎新的時辰,只是小弟有一件事定要在此刻弄清楚,還請冷兄莫要生氣。”
冷子心仍是笑道:“怎會,花兄有什麼事但說無妨,至於良辰吉時,我本也不放在心上。”
花天語道:“那甚好,我想看看新娘長什麼樣,不知冷兄可允否?”
衆人萬料不到他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都不禁吹噓。
花天語解釋道:“冷兄莫要誤會,我心中並無對未婚妻存有淫念之心,只是想確認新娘的樣子。”
夏言雖覺得花天語此舉甚是不妥,但他心中也十分想要知道這新娘的真面目。
其實在新娘進來大廳之後,他心中已覺得眼前這個新娘就是她。
冷子心笑道:“好,既然你要看,那也無妨。”
說着就想去揭開蓋在新娘頭上的紅布。
他們西方人對迎娶新娘之事並無什麼講究。
然神靈大陸卻有些不同,這裡的習俗是兩對新人在還未拜堂、洞房之前,新郎是絕對不能揭開新娘頭上的紅布的。只因這樣不吉利。
上官雲見冷子心要去揭紅布,連忙阻止道:“少尊主,不能揭。”
冷子心奇道:“岳父,如何揭不得?”
夏言聽得他叫上官雲岳父,心猛的一跳,目光直直的看着新娘,神情顯得十分激動,卻又有點傷感。
花天語也有些激動,但不像夏言表露出來,只聽他說道:“好,揭不得,那就不揭了罷,冷兄,我要與新娘說幾句話,可以麼?”
冷子心道:“可以。”
花天語對他一揖,看向新娘道:“我想問新娘一句話,你是否真心想嫁給眼前的新郎?”
這一句話問出來,衆人皆不由得把目光放到了新娘身上。
有人心裡雖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但同時也很想聽到新娘的回答。
上官雲目光注視着花天語,目中隱隱閃着狡獪的光芒,心中不知在打着什麼算盤。
冷子心從未見過這新娘的真面目,只是聽人說上官雲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千金,而上官雲之所以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其意自然是另有用心。
但冷子心全不把他放在心上,在有便是他也十分想見見這天下人人都傾慕的豔麗佳人。
然而她今日雖要和他成親了,但他卻也想知道她是否真心。
以他的身份,要什麼樣的女子不有?但不知怎的,心裡卻十分想聽到她對自己的態度。
但見雙目直視着她,盼着她回答。
夏言在一旁更是急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然而她卻久久不回答。
花天語突然又道:“好,新娘不願回答,我也不強求,我在說最後一句話,不管你心屬誰,我相信你一定也很想見到一個人,而這個人此刻就在你面前,你若是相信,就揭開紅布看看罷。”
新娘仍是愣愣的站在那裡,不回答花天語的話,更不願開口說話,好像成了一根木頭。
但花天語看到了她一手纖纖細手緊緊抓着紅色帶子,微微顫抖,顯然她此刻在做着思想鬥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