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如此多的漢子盯着她看,饒是她在不懂男女之間的事,那也受不住被這麼多漢子盯着看的那種令人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她抽不回銀鞭,索性就直接把鞭子向漢子擲了過去,去勢快捷,漢子一側頭,便躲開了去,正想轉頭回來在調戲幾句,豈知頭還未轉回來,只覺腹部一痛,已被江雪打了一拳。
這一拳雖不是很強猛,但也足以讓他痛得一時直不起腰來。
旁觀的漢子見此,各個轟然不已,嘻嘻哈哈,大喊大叫。
有的罵漢子沒用的,有的誇江雪厲害的。
他身邊那一名滿臉麻子的漢子嘿嘿笑道:“小姑娘身手不錯,讓叔叔來陪你玩玩。”
說着便伸手要去抓江雪的手。
江雪惱怒,揚手便是一巴掌打了上去,這一巴掌離漢子如此近,她本以爲能打中,豈料那漢子也不是吃素的,竟然一反手,便把她打來的巴掌抓住。
江雪被他抓住手腕,更是羞怒交集,左手一揚手,一巴掌又打了過來,麻臉漢子嘿嘿一笑,另一隻手一翻,便順勢把她的手腕抓住。
此刻兩隻手被對方抓住,想收回來卻又收不回來,更是羞愧難當,簡直恨不得殺了眼前這所有人。
無奈雙手被對方抓住,只有乾着急,幾乎要流下淚來。
那漢子伸長脖子在她柔嫩的手掌上一聞,顯得十分享受的說道:“好香啊!”
衆旁觀漢子哈哈大笑,有的說道:“給我也來聞聞。”
江雪暴怒之下,右腳下意識的向前一踢,那漢子吃疼,哎喲一聲,臉色漲得通紅,雙手立馬鬆開了,換成去捂着自己下體。
衆人更是轟然大笑,突然笑聲之中有人大叫道:“沒用的東西。”
一名大漢從人羣中橫衝直撞地走了出來,來到江雪面前一站,但見他滿臉橫肉,身材高大,足足高了江雪半個身子。
雙手雙腳更是大得驚人。
江雪見到這名漢子,不由的也感到驚懼,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兩步。
那大漢瞪着銅鈴般大的眼睛,二話不說,伸出粗壯的手臂便要去抓江雪的肩頭。
江雪連忙後退,那漢子身子高大,動作卻也不笨拙,他微微一跨步,便逼近江雪一步,江雪不及多想,連忙又退了四五步。
那漢子笠帽般大的手掌卻絲毫不離江雪肩頭半米。
江雪只好再退,直退到那些圍觀的漢子面前,江雪不想與他們有任何觸碰,頓住了後退的腳步。
眼看那笠帽般大的手掌便要抓住了自己的肩頭,自己卻無路可退,向左閃避,勢必會被他左掌抓住。
正着急間,那大漢突然哎喲一聲大叫,右手縮了回去,捂着自己右邊肋下。
五官扭曲,神情特異,像是肋下疼痛難忍。
衆人正疑惑間,那漢子突然又哎喲一聲,額頭被一點不明物體擊中,龐大的身軀竟因此倒了下去,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衆人錯愕間,江雪已知道這是有人救了她。
她目光向四周搜索,心想:這彈指神功只有花天語才練得如此出神入化,莫非是他來救了我?
正邊找邊轉念間,但見右邊一重屋脊上站着一個人,那人站在繁星下,就像是夜裡的神一般。
衣袂在風中飄揚,雖看不清面容,但仍有一種威風凜然的氣勢。
江雪見到這個身影,身子已自一震,隨即脫口叫道:“是你嗎?”
那黑影在屋
脊上停留了一會兒,突然一閃身,躍到了房屋後,消失不見。
江雪躍上馬鞍,催馬急追。
那些圍觀的漢子回神過來之後,江雪早已馳馬奔到了十幾丈外。
繁星點點,冷月照人。
江雪馳馬疾奔,面色看起來雖仍是冷若冰霜,內心卻已思潮起伏。
是他嗎?絕對是他,他爲什麼要走,爲什麼不見我?
這是她此刻心裡的所有疑問。
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他一直都在她身邊,此刻更是毫無疑問,那個黑影一定就是他!
她不顧一切的催馬疾奔,她恨不得自己長了一雙翅膀。
那馬本已在盡全力狂奔,江雪卻仍在催它,奔了不久,在一片樹林面前突然翻到,江雪直接從背上滾了下來。
那馬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江雪也不顧,爬起來便往樹林裡奔去。
也不管前面是否有路通行,更不管腳下的荊棘。
她向前狂奔,淚已從眼角流出,隨風落在泥地上。
沒奔多遠,便因腳下荊棘拌了一跤。
她也不管自己摔得多疼,也不管自己柔嫩的手掌已擦出了血,她爬起來繼續向前狂奔。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追到他,問他爲什麼不見我。問他爲什麼這五年來都不來找她。
樹林深深,黑夜森森,越往前奔,灌木荊棘就越多。
江雪卻仍是一個勁的向前奔,遇到灌木荊棘也不管,直接跨步衝過去。
她奔到一棵大樹旁,不知是奔得沒力氣了,還是累了,突然又被腳下荊棘拌倒。
她坐在地上,對着空寂的樹林、無盡的黑夜大聲叫道:“你爲什麼不出來見我?我知道是你,你既已來了,爲什麼不出來見我?”
樹林寂寂,晚風習習,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她又叫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邊,我能感覺得到你就在這裡,你爲什麼不出來見我?”她又流下了淚來。
但是儘管她的聲音在大,流的淚在多,迴應她的卻仍是樹林的沉默,黑夜的無言,絕望的寂靜。
她淚流滿面,卻仍向着空蕩蕩的四周叫道:“你既然沒有死,爲什麼不來找我?你知道……你知道我多想你麼?我每天夜裡因爲想着你而流淚,你爲什麼這樣狠心,到了我面前,都不能出來讓我見你一面?”
迴應她的仍是夜裡的無聲。
“好”她流着淚說:“既然你不願出來見我,反正我活着也毫無意義,”伸手從筒靴之中拿出了一柄匕首。
這匕首金光閃閃,正是當年青城武劍派李青上紫雲寨時送給她的見面禮。
她把匕首拔了出來,一道青光頓時照映着她滿臉淚花的面容,果然是一把鋒利無雙的寶刀。
只聽她說道:“我今日便用這柄匕首自刎,死在你眼前。”
雖說死在他眼前,但她心中實也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在這裡。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頭皮一試,盼能逼他出來。
她拿着匕首,滿眶淚水的眸子向四周打量片刻。
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什麼動靜,當下把匕首放在自己雪一般白淨的脖子上,說道:“我去後,希望你不要念着我。”
目光又在四周看了一眼,見仍是沒有動靜,長長嘆了口氣,正要向咽喉抹去。
突然右邊一棵樹後“擦擦”響起腳步聲。
她悲傷的面上登時喜動顏色,
一擡頭,果然一個黑影站在那棵樹下。
她歡喜得跳起來,大叫道:“是你嗎?真的是你嗎?”說着便要向那黑影撲去,想要抱住他。
黑影卻突然喝道:“你不要過來。”
她猛地頓住腳步,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突然釘住一般,她雙目瑩瑩,顫抖着說道:“爲……爲什麼?”
“因爲我們此刻還不是見面的時候。”
她又說:“爲什麼?“
他沉默了良久,才嘆了口氣道:“江雪,你何必如此,你何必爲我如此癡情。”
她說:“怎麼了?難道我癡情也有錯嗎?”
他又嘆了口氣道:“不,你沒錯,是我有錯,你快回去罷,這裡很危險,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江雪一怔,突然苦笑,道:“你有錯?你有什麼錯?”
他道:“我不應該對你這麼好,你快回去罷。”
江雪更不明白他嘴中“我不應該對你這麼好“這句話的意思,卻也不在意,說道:“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爲的就是找你,你卻要我回去?”
他又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你本可以不來的,這裡本不是你應該來的。”
她像是突然虛脫了一般,身子情不自禁向後退了幾步,臉色蒼白如紙。
她吃了這麼多苦,爲的就是找他,他此刻沒有一句關心的話,沒有一句心疼體貼的話,卻只有一句讓自己回去!
這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
她似乎已明白他嘴中的那句“我不應該對你這麼好”的話,她似乎已經知道答案,她突然好恨自己,好恨自己爲什麼要來找他?這簡直就是自己找罪受。
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在這深沉的夜裡,森森的林子中,淚光瑩然,像是一顆顆珍珠。
他又說道:“我已在林子外面給你另備了一匹馬,你快回去罷,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等時機成熟的時候,我自然會與你相見。”
重要的事?
有什麼事比她還重要?
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心裡,比不過一件事,那麼那個女人還能指望那個男人給她什麼呢?
她像是夢囈般的說道:“好,我回去,我回去,我等你來見我。”
我等你來見我!
她此刻腦中一片空白,她就像是一個漂泊在海上的一片葉子,當它被海水衝到了自己曾經長在樹上的那棵樹面前的時候,彷彿聽到那棵樹在告訴它,你已不屬於這裡,爲什麼還回來呢?
這比拋棄還要令人生無可戀。
只因它連自己活着的意義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陣風拂過,她感覺到一陣冰冷才意識到,他早已走了。
而她卻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她看清方向,向原路回去,走出了林子,果然有一匹馬站在林外等着她。
她失魂落魄、毫無意識的爬上了馬鞍,然後任由那匹馬向前走去。
夜已深。
繁星已隱去。
只留下一輪獨孤的冷月。
這冷月此時就像她,她何嘗不孤獨?
夜涼如水,夜風吹來,更是冷如骨髓。
就算此刻世界上最寒的堅冰,也比不過她此刻的心寒。
這種寒是深入骨髓的寒,深邃到你靈魂裡的寒。
冷清清的銀月,照映着她失魂落魄的身影,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在前方出現了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