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康熙上朝時聽了六部尚書的彙報便苦口婆心地拉了兒子來勸:“胤禟呀,刑部哎呦喂刑部不好呀,成日價殺人見血的。若哪日賊人來犯……”這廝說完作高深裝閉口不言。

座下大臣正面面相覷,國師已笑吟吟開口接道:“第一個殺的是你皇阿瑪,第二個殺的就得是你呀……”

頓了一下這女人指着下面黑線滿頭的大臣們補充:“殺他們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殺刑部的人的時候一想這丫的平日裡折磨我多少兄弟哪能這麼便宜他,死也不能死痛快呀!”

此話一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臣等辦事不利,請皇上賜罪!”這羣人可都是人精,哪聽不出皇帝和國師這一唱一和的是在指責平叛工作成效不大。

“衆愛卿何罪之有?朕並沒有責備諸位愛卿的意思,平身平身。”康熙笑吟吟待人都站起來以後,又一臉沉重地開口:“而且刑部工作多。”說完偷眼瞟一下自家兒子垂在身側一看就手感很好的爪子。

國師清了清嗓子,悠哉悠哉地在一羣眼巴巴看着她的大臣的目光中心安理得地接口:“是呀是呀,刑部一年彙報的工作多達上千件,你看看其他幾部,工作多清閒呀!”

還沒站穩的大臣又連滾帶爬都跪地上了:“臣等辦事不利,請皇上賜罪!”

在完成同一套動作幾十次後刑部尚書張雲生看看周圍一邊捂腰一邊給自己打眼色的同僚,看一眼一邊捂肚子一邊打滾的國師(……),視線又移到大殿中央孛親王神色絲毫未變的玉容上,有艱難地擡腦袋看看興致高昂正準備走下來拉拉兒子爪子以開拓思維增加血液循環提高記憶力順便吃吃小豆腐(……)的皇帝,終於硬着頭皮開口打斷:“皇上——”

皇帝邁出的腿僵在半空,哀怨地望一眼隔了十幾米遠的伊人感傷了一下那差點吃到口的豆腐,然後沉下俊臉哼道:“有事?”

“皇阿瑪在這麼說下去刑部以後便招不進人了。”清亮的聲音接過話頭,衆人皆看去,漂亮得人神共憤的少年似笑非笑的視線掃過衆人臉龐,清冷得直達人心。

胤禟說這話的時候就在想:這是怎樣的兩個賤人呀。

康熙登時怒氣消散,含笑道:“可改變主意?”說完就見九兒子抿了抿薄脣,道:“兒臣還是喜歡刑部。”

皇帝一想,自家兒子喜歡便隨他去吧,於是這丫的大手一揮,興高采烈地允了。

衆人狂汗:合着這十幾條缺點在這丫的心中還抵不上一條他兒子喜歡……那他們跪來跪去又算個什麼?

只見國師含笑立於風中:算個屁!(……)

套用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話,所謂“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自孛親王到刑部橫插一腳已半月有餘。

半月前刑部人提到這準同僚大多做不屑狀:剛斷奶的小娃以爲殺人行刑好玩是怎的,見見血便嚇得大半夜睡不着覺。

半月後可又是另一番光景,一聽官員們打聽這九皇子,皆悽悽慘慘以袖掩面作不堪回首狀:殺人行刑于他可不就是玩嘛!

遙想當年孛親王的“處 女看”,那廝面不改色地看完刑部專門“準備”積了十幾天的死刑犯處斬,(莫非這就是那傳說中的下馬威?)興致頗高地扯了一干人衆去看千刀萬剮,結果時間弄到正午三千多刀還沒砍完,乾脆奉行就近原則在血淋淋的邢臺旁擺了飯桌吃飯。

據當時在場的官員回憶,飯間只聞三種聲音:1.刀子如肉的鈍聲;2.犯人的慘叫聲;3.九阿哥啃蘿蔔的聲音……

而那一桌山珍海味無人動筷,唯一受賞“食”的就是那盤花心紅似血的脆蘿蔔。且有不少官員聲稱,當晚他們耳邊不停迴響這三種聲音,越聽越覺得最可怖的當屬第三種……還有官員稱素聞九阿哥喜吃蘿蔔,莫非因爲血淋淋的人頭和血淋淋的圓蘿蔔有異曲同工之妙?(某九:放*,那天要有白菜我也啃。)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說下咱九小爺的食性,很叫人驚奇的是這丫的居然是個素食主義者,用國師的話就是:“小九兒,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愛吃蘿蔔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愛~”(……我覺得您說的生物和人應該屬於不同物種……)

刑部官員鬼哭狼嚎之時,中心人物正和他們的頂頭上司交流感情。

張雲生放下手中的翡翠茶杯,笑道:“孛親王的極樂宮果然如傳聞一般傾盡奢華,足見皇上對您的喜愛。”胤禟垂下眼簾,如羽般濃長的睫毛輕顫泛出綺麗色彩,他淡漠道:“張大人來訪所爲何事?”張雲生摸了摸鬍子笑吟吟道:“九阿哥認爲呢?”

聞言,無雙美人側眸看向他,白玉般的手指輕點如血的薄脣:“張大人可是爲今日朝堂上您辭官一事?”

張雲生哈哈大笑:“九皇子果真聰慧,老夫也已鬚髮皆白,是該告老還鄉享享清福了。”

人老了,名利富貴之事便也淡了,更何況老年人心軟,刑部卻又是日日飲血之地,幹了幾十年也該功成身退了,以往放心不下那羣小子們,如今可算讓他找到了能挑起大梁之人了。

想到此他不禁望向眼前的少年,心智妙絕才智無雙,狠辣陰戾又不缺,這人不來刑部倒真是浪費人才了。(也就是說丫天生就是個幹劊子手的料……)

張雲生憋了半天終究沒憋住,忍不住問出疑問:“親王,老夫有一問不知當講不當講……親王即是天之驕子,何以對腥殺之事……呃……並不生厭?”

這也是震驚朝堂的疑問,想想一個半大孩子,就算生於帝王家不拿人命當回事,平日裡勾心鬥角間接害死的人哪個皇親國戚都少不了,可是真正殺過人的卻不見得有幾個,再加上皇帝自小便對其溺愛過甚,保護的滴水不漏連傷都不曾受過,面對死人竟然泰然處之,常人的噁心嘔吐之情無半點流露,實在讓人心生疑惑。

寂靜了半晌,豔麗少年起身走至窗前,望着窗外斑駁的陽光輕笑出聲:“曾有人說過這是個人吃人的世界。”

他側頭看向張雲生,輕啓朱脣,少年獨有的青澀聲線緩緩在房間裡鋪開,如昂貴的黑羽絨般華美:“不想成爲獵物就只有磨亮爪子當個捕獵者,不是嗎?”

“哎呀呀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呀!”宜妃和國師兩人湊一塊閒聊不時發出淫 蕩的笑聲。院子裡唯三的人事不關己地翻着摺子,全然無視兩個女人來來回回打量他的目光。

“你說刑部怎麼就找不個能製得住他的人呢?愣是讓個屁大小孩當了刑部之首,丟臉呀丟臉。”某女絲毫沒有口中的“屁大小孩”是她兒子的自覺口氣憤憤然開口。

國師哈哈大笑着邊拍桌子邊道:“是呀是呀,一開始不還叫囂你兒子待不了多久嗎?”

胤禟瞄她倆一眼,想了想覺得這兩人真神奇呀,對同一件事的看法明明差的十萬八千里呢,居然愣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得盡興。

他正想着,不料國師突然伸出爪子摸上他的臉,聽得那女人曖昧低語:“你丫的該**了吧?”

宜妃正想湊上去也吃把小豆腐眼瞟見院落門口俊臉鐵青的大帥哥,覺得古人云死道友不死貧道國師這廝自個色心不改怨不得自己,遂悠哉無聲行禮,然後迅速抱着盤點心縮到角落裡邊吃邊看戲。

“哎呦餵你看你這小臉嫩的喂~入手即化喲~~”沒有女人常有的第六感的國師摟着大美人色心大起地上下其手,正想上去啃一口時聽到了一聲飽含怒氣的哼聲。

某女登時僵住,“咯吱”有聲地轉頭,英明神武戀子成癖(我覺得你把這兩個詞放一塊不太妥……)的千古一帝正面無表情不停重複着“吸氣——呼氣——”這一動作,周身的冷意越來越強……

國師扯着脣角不斷後退,儘量想讓自己最小化:她就說九小子什麼時候這麼乖任她調戲了……合轍這廝也和他老孃一樣想看好戲……

“以後離國師遠點!”皇帝今日第十七次衝自家正極其優雅極其雍容地啃蘿蔔(……)的兒子叮囑。後者擡眸掃了他一眼,涼薄的視線移到皇帝不自覺的爪子上。

康熙做了半天思想鬥爭愣是沒捨得鬆手,厚臉皮地繼續握着,漫無目的地找着話題。

胤禟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望着皇帝泛紅的耳垂略微失神。

他其實一直覺得這男人蠻有趣的,每每伏在書桌上假寐時便能感覺得到有一根滾燙的手指按壓自己的脣,然後便會聽到這男人糾結的話語:“要不要親呢……到底要不要親呢……”那手指按了一會顫抖着挪開,偶爾他會跟着睜眼,皇帝親吻指尖的動作便會僵住,然後從頭到腳紅個通透……

康熙話說到一半覺察到兒子神遊,於是安靜下來,託着下巴耐心等他回神。誰知胤禟突然笑出聲來,絕色容顏美得懾人,皇帝當即當機呆立原地。黑髮少年前傾了身子,夜空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內裡波光流轉地打量着他,顯得興致盎然。

康熙“騰”地一聲渾身燒也似的紅了起來。

胤禟脣角的笑容忍不住拉大,卻又在下一瞬間略微僵硬。

他垂下眼簾坐正身子,自己剛纔怎麼會產生親上去的念頭……現在天時地利一個不佔人合是個不明智的選擇呀。(……你錯字了嗎……)他想了想終是從袖中夾出一方手帕遞給猶在出神的皇帝:“把鼻血擦擦。”

是夜,皇帝一個人在乾清宮側殿的大牀上翻來滾去糾結到半夜: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是自己沒流鼻血的話說不定就親了哎呦喂就親了喲……親了之後離河蟹就不遠了喲……爲甚會流鼻血嗷嗷嗷嗷嗷嗷……(……以您這十五年一步的速度離長征勝利說不遠是不是太早了……)

一向奉行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的皇帝第二日一清早頂着駭人的黑眼圈和顏悅色地衝衆人講他後半夜在糾結之餘的思考所得: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天上掉餡餅砸你腦袋上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吃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