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殺神對視了一眼,嘴角同時露出一絲苦澀,武學高手其實最怕面對的就是軍隊,特別是不怕死的軍隊。他們是人不是什麼神鬼,是人那麼人力總有衰竭的時候,在這種不能後退的情況下更是必死的結局。原本爲了嘗試那萬中存一的希望,希望能以可怕的殺嚇阻敵人,如今看來已經無望。
本就是毫不留力的全力擊殺,如今七人都已感到乏力,面對瘋狂自殺的敵人,自己也無法預知能夠撐多久,只希望,此時將軍已經走遠了吧。對那放過去的十幾個人七人並不擔心,一枝花在神龍山可是僅次於童姥的存在。
那麼,就戰死吧。此生前半生癡迷武學,後半生卻纔燃起雄心壯志,雖然可惜時日太短,但已經見識過諸多以前無法想象的奇異和痛快,此生已經無憾。
又是一聲齊聲的長嘯,七人面上忽然露出笑容,再次相視一眼,身形一閃衝入了迎面而來的怒潮之中。
殺!一生神功傲四方!
死!蠻夷豈敢現猖狂!
真如雄獅撲入狼羣,雪花伴着血花,一個又一個身影拖着生命的哀嚎和留戀翻飛滾落,七頭雄獅所過,無一合之敵。
沒有保留、無懼生死,沒有憐憫、無我無生。
人的慘叫哀嚎中,彷彿蒼天才被撼動,寒風忽然驟增,銳利的呼嘯越過山頭衝過谷口,帶出一聲緊似一聲的哨音。
不知過了多久,拼殺慘叫聲戛然而止,寒風掠過吹去翻卷的成團的雪花,顯出了七個身影,七個似乎永遠也不會倒下的身影。
喘息,劇烈的喘息,七人中有三人半跪在紅色的雪地裡,身上的皮裘已經全被甩開,緊身的衣衫也已經支離破碎,狼羣雖然無法直面雄獅,可是捨命的撲擊終於奏效,給七人身上增添了不少的傷口。可是,傷口雖多染紅了衣衫,但卻並不嚴重,最嚴重的,是他們的體力。寒風呼嘯中,七個人卻皆是大汗淋漓,汗水甚至溼透了脊背和腋下,劇烈的喘息已經恢復了身體原始對空氣的渴望,平日嫺熟如呼吸般的內力調息此時已經成了奢望。
谷口的韃子在重新聚集,很快又將發動下一次衝鋒,雖然失去了小兩百人戰損了小半的兵力,但是此時所有人都看得出,這七個殺神已經是強弩之末。戰爭絕沒有所謂仁義公平,需要的只是再次聚集足夠的力量,殺了對方。能擊殺大華這等高手,就算是拼光了也絕不算失敗。
那韃子的領隊顯然很明白這一點,眼看已經聚集起足夠的兵力,忽然脫下了鐵頂皮帽,對着面前不遠處拼命喘息的七人在馬上行了一個蒙族禮,這是蒙族戰士對對手的敬意,一般只用在草原部落間光明磊落的決鬥,這次卻用在了不死不休的異族敵人身上。
韃子頭領戴回皮帽,高聲命令下,韃子騎兵迅速形成了整齊密集的隊形,這是騎兵強攻嚴陣以待的敵方陣地的方式,凝聚起來的騎兵衝擊力在這種方式下將會有可怕的提升,沒有了那種瘋狂的叫喊,但同樣是決死不回的氣勢。
馬隊緩步起步,迅速加速,這是卓不凡曾經在海山關見到過的,在這個時代,這是戰場上最有壓迫性也是最可怕的戰力,幾乎無往不利。
七個人緩緩站起身來挺起胸膛,手中緊握兵刃的手因爲脫力在控制不住的顫抖,可是心中忽然卻現出一片平靜,一種輕鬆感涌遍全身。
那麼,來吧。
馬隊緩緩衝擊加速,對面,七個人的身影后,漫天的風雪中忽然傳來一聲鷹隼般的尖嘯,“嘶~”,隨着一道身影麗箭一般射來,韃子兵彷彿真的聽到了箭矢穿空的呼嘯聲。
隨即,韃子兵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一個略顯嬌弱的身影,人的身影,居然真如鷹隼般從半空直飛過來。天哪,真的是飛啊。這,難道真的是神仙下凡,看這架勢,恐怕多半是大華漢人的神仙。
一時間,韃子的馬隊忽然出現了混亂,前面的先鋒慢下了坐騎,後面的也沒有來得及掌控速度,密集的騎兵衝擊隊形一旦出現混亂,後果也是相當嚴重。再加上那個韃子領隊也是看着空中的身影愣了神,沒有及時號令指揮,馬隊終於陷入了不可逆轉的混亂。
前後馬匹極力躲避着能夠危及性命的撞擊,左右依靠嫺熟騎術掌控的距離也失去控制,馬蹄交擊,引起更大的混亂。
就在韃子陷入一片混亂的時候,那飛掠而來的身影已經越過七人的上空,看似緩慢實則迅速的降落在馬隊和七位大華高手之間,此時,那空中來人已經現出面目,正是去而復返的一枝花。
一枝花距地尚有一人高的時候,雙手忽然左右一分,宛若天女散花一般,無數細小如牛毛的銀亮疾奔入人羣,在這漫天風雪中,如此細小的繡花針根本無法察覺,就像是潑入池塘的一捧水一般,轉瞬間消失無蹤。
就在要落地的時候,一枝花右腳尖一點,一面韃子兵特有的圓木騎兵盾在他翻飛衣衫的掩護下悄然打入雪地,消失無蹤。
忽然,韃子兵一片混亂的前隊詭異的平靜下來,二十多韃子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稍停了一會,身下的坐騎不安的躁動起來,這一來,撲通撲通,二十多韃子前隊騎兵直挺挺的落在馬下,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動作,即便是被自己的坐騎踩踏,也是沒有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這一來,剩下的韃子兵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手底死命勒住繮繩,場面也迅速的安靜下來,沒看到鮮血沒聽到慘叫,只是一揚手,二十多人就成了這個樣子,看那情況,當是死了的。
一枝花就如從天上緩步而下一般,輕柔落在了地面,正踩在打入地面的圓盾看不見的邊緣之上,如此一來,就好像全身沒有了絲毫重量一般,在這積雪地面上絲毫沒有下陷,不僅如此,一絲光亮從身後透過,穿過鞋底,整個人就如同隔着薄薄的空氣虛空站立似的。而且,雖然身着男裝,但冷目輕視的一枝花傾城的容貌如錦的肌膚,一雙蘭花手交叉胸前,卻哪有半點男兒神態,加上這匪夷所思的*,頓時間,一種詭異妖冶的氣氛油然而生,就連那一如既往的寒風冷雪,也似乎更加的幽寒陰冷起來。
韃子兵們看到此景,再次打了個寒戰,一些人的坐騎已經不由自主的向後踱步,只因爲沒有頭領的命令,軍令在給他們提供着唯一的力量。
忽然,騎兵隊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韃子兵們回首一看,頭領和幾名手下已經衝出了谷口,狂奔而去。
哇!就好像油鍋中滴落一滴水,韃子兵們一聲哄喊,紛紛勒轉馬頭,一窩蜂衝向了谷口,不過幾息的功夫,原本擁擠的谷口就已經空空如也,一匹失去主人的獨馬嘶鳴一聲,也跟在大隊之後,衝出了谷口。
遍地雜亂的蹄印,延伸到谷中,潔白的雪地忽然變成紅色,然後,就是遍地仍在緩慢流淌着鮮血的屍體殘肢。在這血紅色的雪地上,七個高手看着面前一枝花的背影,只是艱難的說出了一聲“謝謝”,就全都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任憑那擠出血水的地面將自己本就血紅的衣衫染的更紅。
一枝花卻是肩頭一鬆,長鬆了一口氣,下了盾牌,雙足頓時陷入積雪沒了腳掌,踏雪無痕據說是有的,不過就連一枝花也做不到,恐怕能做到的也是半神了吧。如果不是那面盾牌,自己如何能夠一掠長空而來,最後虛空的效果也是不錯,但這個,就是那躲在山頭那的奸猾小子的主意了。
“哇咔咔~~”,說曹操曹操到,卓不凡從小山頭後露出頭來,得意的手舞足蹈直奔下來,此時的他,又現出了少年天性,爲自己的妙計歡慶。忽然,樂極生悲,下山又是雪地,腳步一滑,一個跟頭翻了下來,頭下腳上,一直衝到了山下來到了衆人身邊才停了下來,差點跟一位死不瞑目的韃子親個嘴。
哇呀呀跳將起來,七位高手早已經脫力自然無法前來救援,只能暗笑着開始調息。卓不凡對掩嘴輕笑的一枝花翻了個白眼,很快又找回了得勝將軍的精神狀態。山谷內,還躺着十幾個韃子的屍身,而那十幾匹草原馬將讓今後的行程愉快很多。
有了馬,卓不凡一行自然不再爲行程發愁,而烏篷船內暗格中已經悶了多日的小鈴鐺就難捱了。船老大的屍體已經被處理,可是船內的血污依然還在,自己的身上臉上的血污已經幹了,很是難受,而且,血腥和臭味也是讓人無法忍受。忽然間,兩行淚水無聲滾落,此時的小鈴鐺心中,是如此的想念限制自己自由管制自己的哥哥。
被船外蘆葦從中的聲響驚動的巖十八和穆良子兩人戒備了半晌,卻是沒有聽到其他的動靜,小心翼翼伸出頭來,沒有看見半個人影,又過了好一會,才終於放下心來。
這時已是傍晚,晚間他們是不行船的,因爲那樣就要點起燈火。將船紮在了岸邊,巖十八和穆良子出了船艙,準備在船頭水竈做些吃食,剛打着火頭,船邊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全沒有半點生息,正跟起身的兩人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