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問題,德米特里並沒能給出答案。
根據德米特里的說法,他當時就對安南問過這件事。
那個時候,德米特里還是既定的下一代凜冬大公。
只是安南並沒有給他正面答覆。德米特里所知的,就是安南是故意沒有走上超凡之路的。
這一點,在他世界旅行的時候非常有用。
但他在儀式之路上走的太遠了。
以他的身份,所能接觸的神秘知識毫無疑問是最高等級的。除了一些最高級的、有關禁忌的知識無法觸及,其他的神秘知識應該或多或少都有掌握。
不出意外的話,可能禁忌的知識安南也有掌握……
否則老祖母不會這麼放心,半睡半醒之間就直接將關於“凜冬”的禁忌知識授予安南。
——除非安南原本就掌握過這些知識。
“一般來說,儀式師也可以踏上超凡之路。儀式之路與超凡之路並不直接衝突……但這也是有例外的。”
德米特里答道:“已揹負的超凡知識越多、位階越高,這份神秘就越沉重。
“在抵達【腐化】階的時候,如果持有神秘知識、就會直接增加一定程度的侵蝕率;而在抵達【凝結】階時,持有的神秘知識越多,就需要越多的額外詛咒才能完成凝結。
“以及最重要的——在進階【染色】時,通過堆積大量同領域的高階神秘知識,是可以修改自身的天生要素傾向的。”
德米特里解釋道。
這是唯有官方出身的超凡者才能接觸到的秘密……也是巫師塔和各國官方超凡組織,用於繼承要素使用技巧的方法。
安南也終於明白了。
一週目的安南拋棄記憶,可能也不只是爲了清除掉“沒有正面感情”的記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爲了不讓神秘知識影響到自己的進階。
與衆神接觸,必然會帶來大量的神秘知識;而想要方便的與衆神接觸,那就不能是超凡者。
從這點來考慮……當時的安南,恐怕從最開始就決定好走二週目了。
他一週目走儀式之路,不是因爲他不想走超凡之路。
——而是要給未來的自己鋪好路,讓安南到時不用再走回頭路。
他掌握了儀式師的知識,孤身一人環遊世界、與衆神相識,順利將冬之心反轉,清洗自己過去的知識……或者,可能還做了其他的什麼,只是安南暫時還沒有掌握。
這是完全爲了二週目體驗,而進行的一週目打法。
還真是有我的風格。
“爲了潔淨而純粹的要素嗎……”
安南喃喃道。
爲什麼巫師們所掌握的要素,都是正好契合自己屬性的那一類。
原來是這個原因。
——哪有那麼巧合,覺醒的要素、就正好是最好用的?
他們又沒有屬性面板、更沒有賢者之石。
在進階之前,他們可不會知道自己的要素傾向是什麼。
而像是“竊夢者”丹頓,他在轉職成竊夢者之前,可不會知道自己能拿到“夢”的要素;“承靈僧”貝爾納迪諾更不可能在創造這個職業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要素屬性是“魂”。
畢竟又不是每座巫師塔,都像是風暴之塔一樣……能夠繼承前代的要素之力、直接覆蓋掉自己的天賦。
但是,他們卻可以通過大量掌握某個領域的高階神秘知識、讓自己的靈魂被其【染色】!
——原來如此。
怪不得這在古代被稱爲“染色”階。
將其改名爲“黃金階”,是否就是爲了隱藏這個秘密?
到了黃金階,要素之力與自身所持有的超凡能力,是否能有所協同、能否發揮一加一大於二的作用,直接決定了黃金階超凡者的強度上下限。
“反過來說,如果掌握的知識過於雜亂、或是內容太多,就會讓進階儀式變得不可控……對吧。”
所以一般來說,儀式師纔會是“老人”。
儀式師最大的優勢,就是補足缺陷——利用偉大之物的力量,完成僅憑自己的力量無法完成的事。
那麼超凡者轉職的儀式師,就不可能只掌握幾個領域的儀式。更不可能去搜集與自己同領域的超凡知識。
畢竟同領域的儀式,憑藉超凡之力也能做到。
所以,不只是因爲儀式師變老了,掌握的知識才會多。
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超凡者在不打算繼續進階的情況下,纔會去購買相關的書籍、習得神秘知識。
——這的確是安南無從知曉的知識。
如果沒有從德米特里這邊詢問到,他就要等到凱子薩準備進階黃金階之前,才能從他那邊得知了。
不過……
“哥哥,你這不是……瞭解過超凡者嗎?”
安南有些懷疑的看向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雖然自己不是超凡者,但他竟然能瞭解到這種深度——凱子薩作爲黑塔之子,在剛剛進階白銀的時候、也還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但聽到安南這語氣,德米特里頓時打了個哆嗦。
“……你還是別叫我哥哥了,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德米特里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可能記不住了,但你以前都是直接叫我德米特里的。每次叫我‘哥哥’的時候,通常都沒什麼好事……”
一般都是讓你背鍋是吧,我懂的我懂的。
安南瞭然的點了點頭。
——這確實是我能做出來的事!
但德米特里卻沒有立刻回答。
他又下意識的將手探入懷中——在他意識到並抽出胳膊之前,安南就已經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抽吧,沒事的。”
安南看着德米特里那寫滿了疲憊、甚至有些發紅的雙眼,輕聲勸道:“一支就好……我倒是不介意,但你記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抽菸不利於身體健康。
但以德米特里的煙癮,讓他硬憋着反而難受。
他的精神壓力已經很大很大了。這少數的愛好,安南也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而將其剝奪。
“……我多少也是高位的聖職者,身體不會有問題的。說不定比你還健康呢。”
德米特里嘟噥着,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安南牀上,取出了雪茄盒。
“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喜歡抽最好的煙、喝最劣的酒……啊,你果然不記得了。”
看着安南的表情,德米特里很快明白了過來,不再多言。
在他將點燃的雪茄放入嘴中後,才終於輕輕嘆了口氣。
“我當年也想過要成爲超凡者。”
德米特里發出了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但那是因爲父親。
“父親的漸凍症,就因爲他不是超凡者。
“我比你和瑪利亞大很多……那時候,我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在我第一次看到父親犯病的時候,我害怕極了……沒有人能來分擔這份恐懼。
“我那時就決定,要走上超凡之路。我要成爲黃金階的超凡者——
“……直到我親眼看着自己的第一個弟弟,也是父親的第二個兒子……在噩夢中悽慘死去、化爲沒有理智的惡魔爲止。”
德米特里說到這裡,下意識的咬了一下雪茄。
安南在他眼中捕捉到了恐懼、悲哀、憤怒。
“——於是,我退縮了。”
他自嘲般的,低聲道:“很可笑吧,安南。笑出來也無所謂,因爲的確是可笑又可恥……
“大公之子,未來的凜冬大公。居然會在區區噩夢面前逃走?我不是個勇士,甚至不是個戰士。
“從那時開始,我就不想繼承大公之位了。這也是我敢於和腐夫打那個賭的原因之一。”
他喃喃說道。
德米特里的聲音極輕:“因爲我不配。就這麼簡單。”
安南沉默了。
可是——
如果你真的恐懼噩夢。
爲什麼,要選擇成爲聖職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