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伊芙琳在情急之下,編制出的這個噩夢。
它正是滯時之眼日後在凜風白塔執行的,那個昇華儀式的思路雛形!
同時掌握了先知、塑形、偶像等多學派法術的米開朗基羅,有着敏銳的、超乎直覺的判斷力。基於他掌握的時間要素,這與其說是“判斷”,不如說是“預言”。
他認爲本傑明的確有着超凡脫俗的天賦,有着旺盛的、絕不止息的慾望,也有着一顆對他人的真摯之心。他有着能夠在五十歲前進階到黃金的資質。
而米開朗基羅也同樣認爲,這個思路的儀式具有相當程度的可執行性。
在近百年沒有誕生新的真理殘章的時代,他必須另行尋找進階之法。
骸骨公是一個成功的例子。而腐夫則是一個失敗的反例。
米開朗基羅自認,雖然不知道與骸骨公的才能相比如何,但自己絕對比腐夫更強——既然腐夫都能成功七分之一,那麼他成功一半不過分吧?
於是米開朗基羅和本傑明,這兩位傑出的巫師簽訂了契約。
米開朗基羅將開始專心優化這個昇華儀式,而本傑明將對此保密。並在日後配合他執行這個儀式,以此幫助米開朗基羅完成昇華。
而假如米開朗基羅能夠成爲神明,就會選定他成爲教宗。他將授予本傑明足夠的時間之力,將伊芙琳從那個無限循環的噩夢中拯救出來。
……這個看上去像是“我是秦始皇,我還沒死,給我打錢”之類的、聽起來就很空頭支票的言語,卻讓本傑明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他們共同完善了這個儀式的具體內容。
而爲了幫助米開朗基羅完成這個目標,本傑明必須壓制自己的力量;米開朗基羅則不能將塔之主讓位,甚至不能讓自己擁有塔之子。
因此,本傑明必須不斷積攢自己的實力、卻不能進階到黃金階。因爲到時候,米開朗基羅會招來很多白銀階的巫師,作爲這個儀式的見證者與祭品。
爲了讓本傑明這個“演員”,能夠合情合理的“匹配到這場儀式中”,本傑明必須保持自己的白銀之魂。
換言之……就是高分演員“壓段位”。
順便一提,之前在凜冬公國的火山底下,找人來給天車畫肖像畫的那位“拉法埃洛·桑提”,也正是滯時之眼在那個時期的學生。
他的父母分別是石父和紙姬的信徒,父親是聯合王國知名的建築家、母親則是諾亞的畫師。他原本來到雙子塔,就是爲了向米開朗基羅學習雕塑。
他其實有着成爲塔之子的資質,或者說……凜風白塔原本選中的塔之子就是他。
“拉法埃洛·桑提”這個名字,另外一個寫法是“拉斐爾·桑西”。
他在另外一個地球的歷史中,的確跟隨米開朗基羅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技法。而大概也正是因爲這份微妙的緣分……米開朗基羅對他產生了些許遲疑。
按照最保險的舉措,米開朗基羅應該直接殺死他。以此確保塔之子不會誕生,不會影響自己的計劃。
但他的計劃原本就要殺死四個無辜巫師。
他實在不忍心再殺死其他的青年才俊……更不用說,拉法埃洛·桑提是他自己的學生。
人總是要分親疏遠近的——米開朗基羅並不避諱這點。
他自己的好學生,的確是比陌生人的命來的貴。
於是,他冒着計劃暴露的風險,將自己的計劃透露了一部分給拉法埃洛·桑提,讓他自己畢業、離開凜風白塔。爲此,他給了拉法埃洛相當可觀的補償。
拉法埃洛·桑提也並不貪圖塔之主的傳承。
他在三十多歲的年紀,帶着米開朗基羅身家三分之一的積蓄、開始專心鑽研藝術。
他積累起來的人脈資源,讓他認識了那位費利克斯伯爵。這也是之後他們開始在火山底下試圖挖掘古代遺蹟,掌握先知法術的米開朗基羅也沒有阻止他們的原因。
米開朗基羅,最終還是成功了。
他的昇華儀式遠比腐夫成功,甚至比骸骨公都更加成功。他順利成爲了“鏡中人”,而本傑明也的確成爲了祂的教宗。
而在本傑明再度找到伊芙琳的時候,才終於理解了她的苦心。
——伊芙琳當年之所以要設置這個悖論,不是因爲她只能這麼做。而是爲了保證,自己的靈魂不會在漫長的時光中變質……
她能確定、能相信的,是本傑明的確愛着曾經的那個自己。既然自己的容貌已經被毀,他所愛着的就只能是自己的心靈……如此一來,她就更要保護好自己心靈的完整、純潔、乾淨。
但如果她在噩夢中死去了太多次、或者以清晰的神智被困了太久……那樣扭曲而灰敗的她,又該如何得到本傑明的愛?
所以,伊芙琳之所以在臨死前、製造出了這個不斷折磨自己的噩夢。
就是爲了讓本傑明最終救出來的那個伊芙琳,一定是“剛剛死去”時、本傑明印象中的那個純真的伊芙琳。
她的內心深處,始終是自卑的。
退一步講……如果她在被救出來後,因爲心中難以掩抑的痛苦與恐懼、而抱着本傑明放聲大哭。也會讓本傑明的心情一同變得難受。
她不希望那樣的未來。
如果本傑明能夠將自己救出來,那麼在那個時刻、兩個人一定是要笑着的。
——抱着這最後的念頭,伊芙琳等待着自己能夠再度展露笑顏的那一天。
顯然,她成功了。
本傑明帶着不同的影響作爲鑰匙,搜尋了他所能遇到的每一個噩夢。並最終找到了伊芙琳。
他直接祈禱鏡中人的力量,藉助神術和要素之力、切斷了這無限輪迴的悖論噩夢——將匍匐在斷頭臺上瑟瑟發抖的,時光停留在四十多年前的伊芙琳一把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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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伊芙琳所期待的一般。
兩人眼中閃爍着的,是同樣的喜悅。
“一切都結束了。”
已經五十多歲、垂垂老矣的本傑明,望着臉上滿是燒傷的痕跡、完全沒有頭髮的伊芙琳,強忍着激動、平靜的說道:
“雖然有些晚……但我還是找到你了,伊芙琳。”
“我知道的。我一直相信,你一定會來。”
伊芙琳觸摸着本傑明已經變得蒼老、滿是皺紋的面容,深情的輕聲說道:“永遠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