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安南剛剛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就差一點……他就要忍不住要笑出來了。
……太像了。
實在是太像了——
這個噩夢的劇情,簡直就像是偵探小說的開場一樣。
如果按照套路,那麼殺人的那個人,現在應該就在衆人之中……
“——殺死我的兇手,就在你們之中。”
低緩的聲音,從坐在輪椅上的老者石像中流出。
隨着這聲音的響起,周圍的環境改變了。
原本明亮輝煌的大廳中,四處隱約傳來了低沉的笑聲、低語聲。
安南感覺那些四面八方將他們包圍起來的石像們,彷彿正在另一個世界中俯視着他們,以他們聽不到的聲音竊竊私語。
“……嗯、咳!”
下一刻,一聲老人用力的咳嗽聲響起。
那些竊竊私語全部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整個大廳中安靜燃燒着的燈火突然拉長、拉高。火苗變得極爲細長,開始高頻率的抖動起來。
顏色也從溫暖的明黃色,轉爲了內白外藍的冷焰。
那些白色的雕像,在冷焰的映照下,也彷彿變得陰沉了起來。
大廳之中的氛圍瞬間改變了。
原本處於光明之中的八個人,在火焰被拉高之後,恰巧被石像各處的陰影遮蔽了表情、藏匿了身形。而他們之間的地面,也被新出現的陰影所分割。
彷彿米開朗基羅大師,早已預料到了他們聽到這段遺言的時候,每個人會站在那裡一樣。
下一刻,一個有些虛幻的老人聲音,與石像中的事先留存的聲音重疊着響起:
“現在開始,你們都算作我的學生。所以你們可以替我將兇手殺死,這是被世人所允諾的復仇之舉。
“假如你們中的某人成功將兇手殺死。那麼剩餘的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我遺產的一部分……而殺死他的那個人,將繼承凜風白塔。
“但你們也要注意。我只許給你們殺死兇手的復仇權,如果不幸誤殺了兇手之外的人,則不會有獎勵、也不會有懲罰,但要你們自己揹負殺人的罪行。”
隨着老人開口講話,他那重疊響起的聲音越發清晰響亮。
而石像中的錄音則同步的、逐漸變淡。
到了現在,彷彿那個老人就坐在那裡——坐在輪椅上,歪着頭平靜的看着他們一樣。
雖然僅僅只能聽到聲音,但安南彷彿能看到一個目光平靜而悠遠的老人,望着自己……同時也在看着自己身後一樣。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這樣的感覺。
他相信……其他人的感覺應該與自己是一樣的。
不過因爲陰影過於濃重,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表情。
想來其他人應該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吧。
不過至今爲止,老人的遺言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隨後的話語,卻讓八人有些混亂了:
“不過,我原本就要死了。殺死我的那個孩子,也是我最爲看好的那個繼承者。
“所以,我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假如人數減半,真正的兇手仍然未死……那麼兇手將繼承我的凜風白塔。”
“另外一提,凜風白塔中纏有埋骨婆婆的咒縛。每個人在白塔之中【僅允許殺一個人】,無論過去多久,只要殺死第二人將會被咒殺;此咒縛對殺死我的兇手也同樣有效。
“婆婆曾說,萬物皆亡,萬事皆終。你們無需懷念我……我這一生,創造了太多太多的永恆之物。但我還沒有試過,爲神明創造儀式。
“我的咒縛已然纏繞白塔。你們逃不開,也走不掉……在這座塔中的八個人,將是這個黃金儀式的第一批執行者。你們將與我一同在歷史上留名。”
說到最後,老人的聲音越發微弱,迴音越發加強。
而在那之前很久,石像中的錄音就已經結束。
“儀式的名字,等到最後你們就會得知……
“我的學生們,開動腦筋,思考一下這個問題。如果未來是不確定的,已發生的就是必然存在的嗎?
“——我的學生們,與我一同見證奇蹟吧。”
最終,隨着老人重重疊疊的虛幻聲音完全消散。
湛藍色的火焰再度落回原處。
光明再度充斥在白塔的大廳之中。
陰影退去。
可八人之間最初的那種氛圍,卻已經被改變了。
“……這規則,可不像是限制兇手。”
沉默許久,第一個開口的依然是瑪利亞·凜冬。
她的聲音清冷而稚嫩,其中掩藏着些許嘲諷:“倒像是在……獎勵兇手。”
衆人都清楚她的話是對的。
這位大公之女……總是喜歡說別人都不願意承認的實話。
雖然兇手被米開朗基羅的咒縛約束着,無法殺人。
但想要從八人中挑出兇手的難度……與兇手渾水摸魚,活到儀式結束的難度,根本就不一樣。
假如能隨意殺人,那倒是簡單了。
大家直接開始大逃殺。直接殺到只剩自己,那麼自然兇手也就被殺了。
可現在只要死去一半的人數,儀式就會結束。那麼他們自然不敢隨意出手。更不用說有“二殺則死”的咒縛,讓他們連大威力的法術都不能使用……
——這根本就是一場對抗遊戲。
安南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這個儀式的本質。
而且是一場“不對稱對抗遊戲”!
不過和瑪利亞·凜冬所說的不太一樣……
安南敏銳的察覺到……在這場遊戲中,“兇手”反而是處於大劣勢的。
因爲米開朗基羅大師的咒縛,約束着殺過人的人無法再次殺人。
那麼在這種環境下,誰不同意“找出兇手並殺死”,就是最可疑的那個人。“兇手是無法再次殺人的”,在八人中是一個強共識,也就是每個人都知道、且知道其他人也知道。
——這也就是爲什麼存活到四人儀式就終止吧。
因爲每次錯誤的殺人,至少能驗證兩人是無辜的——殺人者與被殺者。
……雖然被殺者已經嗦不出話了。
換言之,如果一切順利,大家都只求穩。願意拿到四分之一的遺產就收手。
那麼在還剩五個人的時候,兇手應該被找出來了。
也就是兩兩相殺。
最終那個不願意動手的人……或者殺人之後自己被咒殺的那個人,就是兇手。
這場遊戲,是有必勝法的。
但是……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他接到的任務就是,“不與任何人發生戰鬥”。
難道他就是殺死米開朗基羅大師的那個人?
但這顯然不可能。
因爲傑拉爾德在這段經歷結束之後,是依然存活着的。而且他也沒有繼承白塔……否則不可能還停留在白銀階,更不可能在羅斯堡被安南輕易擊殺。
所以他必然不是兇手。
……那這就奇怪了。
安南的這個任務,簡直就像是……
要故意讓安南在人羣中搗亂一樣。
這肯定會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力……越是到後面,不願意殺人的安南就越會被人懷疑。
所以,不管原因是什麼。
安南都必須阻止這種“一對一相殺”的思路被其他人察覺……或是實施。
但他覺得,難度應該不會太高。
他打量了一下其他的七個人。
“偵探遊戲啊……”
安南喃喃道,嘴角露出一個溫和友善的笑容。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