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菀兒怕,菀兒好怕!”流薰貼緊老祖宗,戰戰兢兢的模樣。她越是慌張,趙王妃那眸底裡的笑意反是更深,料事如神般的自矜。看來趙王爺的這招神機妙算,自然也少不得她這位賢內助的出謀劃策。
“薰兒乖,莫怕,不過是請個仙姑來府裡做法事,不會傷到你的。有祖母在,誰也不會傷到我的寶貝心肝兒。”老祖宗安撫着她,畢竟天下最疼愛她的還是祖母。流薰才安靜片刻,趙王妃謝姮兒上前說:“母親,這位道姑本領大,可脾氣畢竟有些各色。她只肯去王府吟秋館那道壇裡做法,更不許人靠近,她是絕技不肯出王府半步,也不會去其他的道場去驅鬼做法事的。還是要薰兒移步去趙王府驅邪。”
趙王妃爲難道,見老夫人眸光裡生出些難色,她忙解釋說:“母親莫急,有女兒在一旁,保管薰兒平安無恙的。那道姑頗是有些仙數,一早祛除附身薰兒身上的鬼祟,也可以保謝府上下安寧平安。”
老夫人只好應允說:“那薰兒,可就託付給你照管了。她可是我的眼珠子。”
趙王妃一笑道:“母親這話,女兒聽了都要嫉妒了。母親但放寬心,哪裡在女兒的府裡就傷了薰兒了?再者,薰兒遲早是趙王府的媳婦。”
舊話重提,流薰透出一分詫異,趙王妃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然她不知道其中的原委?此刻,流薰對大姑母趙王妃唯一的一線期冀也散得無影無蹤,大姑母是洞察一切的,大姑母在爲虎作倀,替趙王賣命。夫唱婦隨也好,被逼無奈也罷,總之大姑母如今是在盤算她。她心想,若是如此,我就讓你趙王府鬧個天翻地覆,讓你們請神容易,送神難!
“妹妹,我隨你去!”謝子駿挺身而出,緊緊拉住流薰的手。
“俊兒,糊塗!那種地方豈是你能去的?再者,男人去,多有不便。”趙王妃嗔怪道,“放心,有姑母再,哪裡就虧待你妹子了?”
“哎,也在這兩個孩子兄妹情深。”老夫人感嘆一聲吩咐流薰,“安心的隨你大姑母去吧!”
“老祖宗,”方春旎忽然上前拉住了流薰,溫婉的一笑對老祖宗說,“看妹妹這一身衣衫髒亂,秀髮凌亂不整的樣子,哪裡就能出府了?去了王府,豈不惹人笑話咱們謝府?待春旎親手爲妹妹梳洗打扮,綰起青絲再出行纔好。”
謝妉兒一聽也隨聲附和,老祖宗頻頻點頭。
“菀兒不要梳頭,菀兒不要梳頭。”流薰故意撒嬌忸怩的鬧着。
“既然薰兒不肯,又是自家人,就不拘那禮數了。”趙王妃顯然急於帶流薰離去。
方春旎安撫流薰說,“看看,本來俊俏的一張臉兒,如今成了竈王爺了。”她從裙裾上系的錦囊裡取出小菱花鏡給流薰一照,流薰羞得捂住了臉嘻嘻的笑,然後說:“那就去洗把臉,打些胭脂,要夕顏花色的。”
方春旎一愕,打量流薰,淡淡一笑說:“就依你。”
來到梨雪館,方春旎打發丫鬟婆子們去打水拿脂粉,屋內只剩姐妹二人。
方春旎忙將個荷包塞給流薰說:“你拿好。”她又湊去流薰耳邊耳語幾句。然後問詢的眸光望着流薰,流薰點點頭沒有說話。一切都瞞不住春旎姐姐,她果然醫術高明的。
方春旎又低聲說:“既然要唱戲,就要唱得出彩。”
流薰打量春旎姐姐,她肯原諒她了?大敵當前,如今二人再次結盟同仇敵愾了。
屋內無風,篆香嫋嫋盤旋青煙飄繞,方春旎那低不可聞的話語就夾雜在那香菸中盤旋而去。
流薰上了轎車,並沒有帶貼身的小丫鬟,一路隨着大姑母來到趙王府。
一路上,趙王妃都在打量她,彷彿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馬腳破綻。流薰只是好奇的一味打開轎簾笑着問着,彷彿所有的一切都頗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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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兒,你真記不得自己是誰了?”趙王妃問,顯出些不耐煩。
流薰眨眨眼認真的應着:“我自然記得呀,我姓江,叫江菀兒。”
“你叫謝流薰,是謝家的嫡長女!”趙王妃氣惱的糾正。
“不,人家就是菀兒嗎。”流薰鼓起嘴賭氣道,哼了一聲身子一側,看向窗外不去看趙王妃。趙王妃也懶得同她再糾纏,一路彼此無語。
車停在趙王府後門,流薰隨了趙王妃從後花園向裡行。
趙王妃隨口問迎接她的嬤嬤:“王爺可在府裡?”
“王爺去了宮裡給太后娘娘請安,尚未回府。”嬤嬤恭敬的答着話。
“太醫可是來過,世子的傷勢如何了?”趙王妃似是毫不經心的問,眸光就打量一眼流薰,看她的反應。
嬤嬤應着:“太醫來過,世子的箭傷如骨,還沒有甦醒呢。”
景珏,他那日在亂箭煙霧一場混亂中挺身去救她,似是中箭受傷。流薰心頭一緊,面上極力掩飾着四下望着問:“這是哪裡呀?可比江府的後花園大得許多呢。哥哥說,待菀兒出嫁了,夫婿家會有個大花園,難道是這裡嗎?”
趙王妃靜靜的打量流薰,眸光裡透出些失望,面頰旋即泛出些冷笑,草草道:“好生照顧世子爺。待王爺回府,就稟告王爺,我在吟秋館請道姑登臺做法爲表小姐驅邪,請王爺過來說話。”
流薰隨了趙王妃一路兜兜轉轉,道路越來越狹長偏僻,彷彿一處頹敗的殘垣斷壁中的花園,裡面朝西三間廂房,顯得同美輪美奐的趙王府格格不入。流薰極力回憶這是什麼地方?趙王府她曾常來,但似從未來過此處。
進了院,地磚裡冒出齊了腳踝高的荒草,沿着牆邊幾株老槐樹側個脖光禿稀稀疏疏點綴幾片綠葉,透出一片荒涼恐怖。
流薰驚得一把抓住趙王妃問:“你,你帶我去哪裡?”
話音才落,忽然聽到一聲野獸般的嘶鳴,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饒命呀!不要,饒了苦命人兒吧!”
“啊!啊啊!”慘叫聲格外驚悚,彷彿進了豐都鬼城,流薰面色慘白四下環顧。
“回稟王妃娘娘,那個中了邪瘋瘋癲癲的丫鬟嫋兒
正在由仙姑驅邪。”嬤嬤就要趕去替王妃傳稟。
趙王妃擺擺手道:“不必打擾仙姑做法,我們就在一旁等等。”她閒然的向前去,手裡捧個冰爐,步履悠然如在觀戲,行在廊下,丫鬟們搬來一把交椅,鋪了錦茵請她落座,流薰就立在一旁。
庭院中間一個三尺高的臺子上,倒吊着一個丫鬟,鴨子鳧水般的姿勢,衣衫襤褸。
一位披頭撒發身穿道袍的道姑頭戴香葉觀,半閉了目口中誦讀符咒,手中一枝柳條帶葉,在滾燙的油鍋裡掠過,那柳條就一下下抽打在丫鬟嫋兒的身上。嫋兒被滾油灼痛,嘶聲哭嚎,道姑兀自唸咒。
“這鬼還沒驅逐下身嗎?”趙王妃問。
嫋兒已經痛不欲生,抽搐掙扎着,那嘶號聲比野墳的厲鬼悲呼聲更是恐怖。
趙王妃看一眼流薰,流薰嚇得捂住耳朵閉眼跺腳:“啊啊啊啊,菀兒怕,菀兒好怕!”
“薰兒不怕,是驅鬼,只要鬼從你身上驅逐了,你就不會瘋癲了。若是鬼驅不散,你就只有同這丫頭一樣受罪。”趙王妃話音未落,道姑猛然睜眼,桃木劍從祭壇上拔出一指嫋兒“嘟”的喝了一聲,手中桃木劍狠狠向嫋兒身上的柔弱處劈砍去,一下下一聲聲,在嫋兒撕心裂肺沒有人聲的痛苦失聲中,她大聲誦了符咒,嚇得丫鬟婆子們不寒而慄,都閉目側頭不敢去看。
流薰嚇得雙腿一軟,跪坐原地,捂住耳朵閉眼發瘋般慘叫搖頭:“放我回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趙王妃淡淡一笑,轉去打量流薰,吩咐臺上的道姑:“住了!”
臺上的道姑才收了手,那嫋兒被放下來時早已昏厥沒有人息。
趙王府對道姑說:“仙長,這是孃家的侄女兒,犯了鬼祟,惹鬼中邪瘋癲了。請道姑代爲驅邪,可是有什麼妙方呀?”
道姑眼眸一睜,透出幾分狠毒。流薰仔細打量,發現那道姑不知哪裡有些異樣,仔細一看,可不是趙王府裡的一名老太監嗎?她曾見過,就是記不清名字,如今扮作道姑來嚇她。
道姑手中麈尾一甩,單手問禮答道:“法子倒是有一個,也簡單。只請王妃將着鬼怪附體的肉身剝光倒掛在臺子上,貧道用鋼針一針針的扎,就不信扎不出這小鬼逃遁而去。”
趙王妃聽罷得意的一笑望着流薰說:“可是這鬼附體在我孃家侄女兒身上,這肉身是不宜留下疤痕的。”
若是留下疤痕,難免不被老夫人責備。趙王妃好陰險!
道姑更是皮笑肉不笑道:“王妃娘娘但放寬心,貧道只揀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扎,狠狠的扎,人見不到傷,卻是疼得那鬼鑽心欲死,立馬的從小姐身體裡鑽出來,乖乖的滾走。”
“如此甚好,”趙王妃嘉許道,對流薰無奈嘆息惋惜道,“薰兒,不是姑母手狠,實在是你身上的鬼祟太厲害,若是不除,不定去禍害什麼人?你還記得晚晴嗎?昔日晚晴中邪,可也不是被倒吊去古井轆轤上抽打驅邪嗎?”說罷,趙王妃陰陰一笑,似是詭計得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