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娥將螺鈿盒子捧來衆人面前。流薰的眼從珠花三枝上掠過,做出幾分矜持。不過這須臾的功夫,一旁的謝展顏已是當仁不讓,也不等她這長姐先挑選,竟然伸手一把去搶過那朵牡丹珠花,因是急,竟然撞了流薰的肩頭一下,擠她去一旁,自己竟然絲毫不以爲意。謝展顏得意地把弄那枝牡丹珠花,又將珠花簪在自己頭上,嫣然一笑百媚生,側頭問金嬤嬤:“好看麼?”
流薰淡然含笑,不慍不惱,眸光掃一眼剩下的一朵芍藥和一朵梔子花,對這份殊寵透出幾分淡然。謝閣老府,雖然不說王公大貴,可自幼她什麼珠寶沒有見過。何必如此小家子氣?
三妹謝舞雩原本伸出了手,卻見大姐沒有下手去取,忙蜷起手遲疑地望向她。
“三妹妹你就選一朵吧,都是老太后的恩典,長輩賜,哪裡能挑揀呢?”流薰說。
她一句話,原本捧了那朵牡丹正在得意岑然的四妹妹謝展顏竟然毫不察覺,還在沾沾自喜的欣賞手裡的珠花。
倒是金嬤嬤在一旁爲謝展顏解嘲:“太后娘娘既然賜花讓小姐們挑選,理應憑了自己喜好挑選的。若非如此,桂公公何必如此辛勞,只依次分發了就是。”
流薰一副懵懂天真的笑臉:“薰兒不過是寬慰三妹妹才如此說。見薰兒不動手,三妹妹都不敢動手挑花了。”衆人這才留意到規矩的謝舞雩,立時顯得謝展顏霸道無禮。
大夫人封氏嗔怪地望一樣謝展顏,呵責道:“姐姐們沒挑,哪裡有你先挑的道理,都是娘平日寵溺你沒有規矩!”
投鼠忌器,流薰見母親都開口,不便在多計較,只是謝展顏不服道:“公公都說了,自己挑枝喜愛的,女兒就愛這牡丹。”
流薰打量謝舞雩說:“若只論顏色,三妹妹一身胭脂色的衫子,該襯一朵顏色厚重的。倒是四妹妹桃紅色的衫子,石榴紅的裙,一頭珠翠的凌亂了些,才該插一多素雅的珠花隔隔色。”
她一邊說着,一邊隨手自然地從謝展顏鬢邊奪過那枝牡丹
珠花,不動聲色地插去三妹謝舞雩鬢角比試,動作行雲流水一般,絲毫不覺囂張做作。
謝展顏竟然愕在了那裡,眼睜睜望着牡丹珠花被搶走,她微開了櫻脣,倒是她懷裡的小狗哈哈“汪汪”地狂吠替她不平,似在氣惱地嚷:“還我!快還我!”
“姐姐,舞雩不要,還是還給四妹妹吧。四妹妹說舞雩又瘦又弱,戴什麼珠花都是作踐了好東西。”謝舞雩慌忙推辭着,惶然地望一眼一旁的謝展顏,透出幾分膽怯自卑。
流薰心裡一怵,不由打量舞雩,平日裡看似柔弱的三妹妹,突如其來說出這麼一句話,還真是恰到好處,又準又狠的扎向了謝展顏的軟肋。
一旁的二嬸母付氏低頭偷笑,一個細微的神色並沒有逃過流薰的眼。
流薰噗嗤一笑看一眼三妹妹舞雩說:“你四妹妹同你說玩的,誰說我們舞雩作踐好東西了?”流薰順手將那朵牡丹珠花取下,不動聲色地塞還謝展顏手中,順手又拿起那朵誇張的芍藥珠花,爲三妹妹舞雩插在鬢角,審視片刻嘖嘖稱讚說:“呀,果然是宮裡的珠花,就是不同。入宮去赴羣芳會那天,三妹妹宜穿件淡雅些的衫子陪襯這朵珠花,若能鵝黃陪柳綠就更是嬌嫩亮目呢。”
她只顧說笑着,將謝舞雩推去人前讓在座衆人看舞雩戴珠花那嬌美的小模樣。
二嬸母付氏平日在府裡與世無爭一心念佛,如今見女兒舞雩露臉,也不由露出笑意,嘴裡圓化着:“薰兒就不必擡舉你三妹妹了,她膽怯,平日裡養在深閨,見不得生人的。”
老祖宗靜觀了眼前的一切,不動聲色地對桂公公說:“我這個大孫女,平日最是個古道熱腸,待妹妹們極友善的。”
“太后常誇讚,聽說老夫人昔日在府裡做女兒時,對家中姊妹們極爲善待的。”桂公公附和着,
高深莫測的眸光在幾位小姐面頰上一一掠過,透出那麼些許的老奸巨猾,那眸光停在流薰面頰上時,流薰覺得一股莫名的冰寒刺骨。不過瞬間,桂公公那眸光轉去流
薰身邊的謝展顏,笑眼眯做了一條縫,嘖嘖稱讚:“四姑娘果然是個爽朗伶俐的可人兒,難怪怡貴妃娘娘總在太后娘娘跟前誇讚。”
怡貴妃是大夫人封氏的親姊妹,謝展顏的親姨娘,自然是要偏袒她的。聽了桂公公的誇讚,謝展顏毫不掩飾的綻露出燦爛的笑靨,倒是大夫人咳嗽一聲,自謙道:“那是娘娘擡舉她了。若論品貌才華,她哪裡及得上她長姐一半兒。”
“娘!”謝展顏嘟着嘴不忿的埋怨。
“娘,四妹妹率性可愛,是個腸子裡藏不住話的,如此爽直也是她可愛之處。”流薰隨口贊着,就見桂公公的笑容漸漸斂住,沉吟片刻,忽然堆起一臉笑,眯眯地打量着謝展顏說:“老奴還未來得及謝過四小姐的慷慨厚賜。這是四小姐的恩典,老奴心領了。至於這些珠寶……”
衆人不明究竟,難道四小姐送了桂公公什麼珠寶?
衆人錯愕的目光中,桂公公擺擺手,小太監上前捧過一個雕漆托盤。桂公公將覆在托盤上的淡青色帕子扯開,露出珠光寶氣耀眼的淺淺一盤子珠寶,釵環首飾,每一枝都是價格不菲的寶物,更有一枚祖母綠的大扳指晃眼誘人分外奪目。
流薰一看,眸光一驚,透出幾分愕然,不禁失聲“咦?”了一聲。祖母申氏老夫人望着那些首飾,也似看出什麼,不由望了流薰一眼。
桂公公不急不緩地道來:“府裡的小姐們真是慷慨,今兒老奴一進府,便有丫鬟攔路送來四小姐的見面禮,還不等老奴攔住她問個究竟,那小丫鬟一溜煙似的跑了。老奴愛財,只是太后娘娘在宮中身體力行倡導節儉。聽說四小姐平日裡也是個一擲千金大方舍財的。既然有這份心思,反不如將這財捐去佛院,求菩薩保佑平安。”
話音不疾不徐,卻是擲地有聲。
衆人聽得雲裡霧裡,面面相覷。爲六皇子選妃之際竟然敢公然行賄宮裡的公公,簡直膽大包天!
封氏驚詫地望着謝展顏,牙關發抖問:“孽障,是你擅作主張胡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