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跟錢家解除婚約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外界衆說紛紜,說什麼的都有。不過也只是飯後茶餘的閒話而已,當中真正的原因也沒人知道了。
阿木跟金世萱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以後他們兩人的命運會怎樣,沒人知道。不過婉心心裡還是爲他們而高興,能放下一切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婉心讓金世修把阿木爹跟妹妹接到了葉宅裡住,那麼大的一個宅子也需要人打理的。聽說葉榮光生病了,婉心也讓他以後不用去守門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婉心才知道大夫人已經去世了的消息,而去聽說還是那天大夫人跟她發生矛盾之後的事。婉心不是沒想過這是金世修做的,只是不想問而已。大夫人那是想要她的命啊,這一切也不過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而已。
不過比較是叫了二十年的娘,婉心還是讓人給葉榮光送去了兩塊大洋,讓她給大夫人燒點紙錢什麼。從此以後,葉榮光一家跟她葉婉心再無任何瓜葛了。
這會阿木爹跟阿琳正坐在金世修的車子裡,帶他們去葉宅。婉心說是拜託他幫忙守着院子,讓阿琳打掃一下衛生什麼,總之是不想讓他們覺得他們這是在白吃白住。
阿木爹只是聽說是婉心的家,他一直都叫婉心少奶奶,也根本不知道婉心到底姓什麼。直到車子在葉宅停下的時候,阿木爹頓時身子僵直,眼睛直直的看着這宅子,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了。
“爹,趕緊下車啊,你發什麼愣呢!”阿琳見她爹一直不動,便開口催促着。
婉心也開口說道,“周大伯,以後你跟阿琳就住在這裡。這宅子裡沒人住,一直閒置着,以後你有空的時候就幫我打理一下花花草草,守着這宅子就行了。”
阿木爹眼睛突然看向婉心,將她打量了半天,這才顫顫的說話,“少奶奶,您姓葉?”
“對啊,周大伯,怎麼了?”婉心發現他臉色不對,好奇的問道。conad1;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這個月底就二十一了。”
“二十?”阿木爹聽聞之後表情更是驚恐,就像是看到鬼一樣的樣子,驚悚的看着婉心。
看到他這個樣子,婉心也是莫名其妙,怎麼好像自己是個怪物似的。
“少奶奶,葉榮光跟你是什麼關係?”阿木爹繼續問道,眼中突然像是升起了希望似的,滿眼精光。
聽到他這麼問,婉心心裡就更加疑惑了,回道,“我是被他養大的,我的親生父母在我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
“養父?”阿木爹這一下就更加激動了,他慌忙從車子裡下來,有些尷尬的說道,“少奶奶,你的左耳朵後面是不是有一顆紅色的痣?”
“我不知道。”長在耳朵背後的痣,婉心自然是不會輕易發現了,她撩起頭髮,給他們看,問道,“有嗎?”
阿琳茫然的點點頭,說道,“有。”
阿木爹這會都呆了,驚恐的看着婉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大伯,到底怎麼了?你怎麼知道我耳朵背後有痣的?你之前就認識我?”
阿木爹擡頭看了看這葉宅,又看了看婉心,頓時長嘆一口氣,而後滿眼盈眶了。
“小姐……”阿木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嗚咽的喊道。
這一聲小姐,讓婉心是呆若木雞,根本不知道阿木爹這是唱的哪一齣。她趕緊把他扶起來,着急的問道,“周大伯,你先起來,你怎麼叫我小姐?”
“小姐,如果我沒有認錯人的話,你就是葉家的大小姐。當年我和葉榮光跟着老爺走南闖北,在葉家幹了大半輩子。那一次老爺質疑要去籌集資金拯救繡房,可是在回來的路上卻染病去世了。原本應該是我跟着老爺一起出門的,可是因爲你出生了,老爺怕有仇家對夫人不利,就讓我留下來保護夫人跟你。誰知道,就是那一次,就出了事。老爺走了之後,夫人傷心欲絕,也患上了重病,最後臥牀不起。她臨終的時候把你託付給我,要我好好照顧你。可是……”
說到這裡,阿木爹已經泣不成聲了。可以看的出來,當年的他也是個忠心護住的。
婉心的心此刻緊緊的揪在一起,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的身世一直都是不清不楚的,也沒有一個知情人能給她說清楚。沒想到今天帶阿木的爹來葉宅,居然道出了她的身世之謎。
“周大伯,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婉心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不確定的問道。
“當日我發現葉榮光侵吞了老爺籌集的錢款,就想着去追要回來。當時我把你交給一個丫頭,讓她看着你。可是……我太沒用了,非但沒有把欠款追回來,還被葉榮光達成了重傷。等我傷好之後回來找你的時候,卻再也進不來這葉宅了。葉榮光說你死了,把你給埋了。我知道他是騙我的,可是我卻進不了葉宅,沒有辦法找你。之後葉榮光霸佔了老爺的家產,生意越做越大,而我也只好回到了老家學起了木匠。”
阿木爹說的這些婉心之前都知道,她感激的扶着他,說道,“周大伯謝謝你爲我爹孃,爲我做的一切。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也不要自責了。葉榮光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現在葉家也回到了我的手上,你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不,大小姐,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conad3;還有,你不能跟你的仇人過一輩子啊。”阿木爹突然激動的說道,說出來的話讓婉心再次錯愕。
“我的仇人?周大伯,你的意思是?”
“當年老爺就是被金家人逼死的……還有夫人,要不是金家人苦苦相逼,夫人也不會死。可以說,夫人是被金家人活活氣死的啊。現在你還嫁到了金家去,你說你這不是……”
“你說什麼?”
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金家居然是害死她父母的仇人,這個震撼的消息讓婉心的心怎麼都平復不下來。
之後阿木爹又細說了當年的情況,原來是金家跟葉家兩家發生糾紛,在生意場上惡性競爭。最後以葉家的失敗告終,葉家落得家破人亡,金家之後事業便蒸蒸日上,一直延續到今日的輝煌。
婉心不知道最後是怎麼會到家的,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腦海裡不斷的迴響着阿木爹說的那些話。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一切,更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忘記這些。
金世修在屋子裡一直沒見婉心回來,便讓小蓮去看看。
“少爺,少奶奶回來了,就坐在院子呢。不過好像看起來有什麼心事,臉色不太好。”
聞言,金世修趕緊忍着痛從牀上起來。這躺了兩天了,傷勢也好了一些,能下場了。
幾步走到院子裡,看到婉心那憂慮的樣子,他一下子着急了。走過去擔心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不是去接阿木爹跟阿琳了嗎?怎麼回來的時候還悶悶不樂的。”
婉心也不說話,就那麼直直的看着他。她心裡知道,這事跟金世修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不能把那些仇恨轉移到他的身上。可是在知道真相之後,她卻怎麼都不能像之前那樣跟他相處了。因爲,心裡有個結,有個疙瘩。
“沒事,只是有點累了。你怎麼出來了?趕快回去躺着。”
婉心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提起,這件事她也不想說出來。這跟金世修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不能那麼自私的把錯誤都算在他的頭上。
雖然婉心什麼也沒有說,可是金世修卻知道,今天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她絕不可能這個樣子的。
“真的沒事?”
雖然知道這句話有點多餘,可是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婉心對着他笑着搖搖頭,輕輕的說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走吧,我們進去。”
她站起身來,還是像以前那樣扶着他,可是這一次手剛剛碰到他的身體,卻像是觸電了一般鬆開了。
見狀,金世修臉色大變,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默默的進了屋子。婉心雖然表面上還是像之前一樣,可是金世修知道她心裡肯定有事。
第二天,趁着婉心去陪老太太的空檔,金世修找到了昨天跟婉心一同去接阿木爹的司機,詢問了昨天的情況。
當時司機就在車內,婉心跟阿木爹的話,他也聽到了一些,就跟金世修說了。
這一下,金世修是再也坐不住了,他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那件事始終還是被婉心知道了。
現在他才知道婉心昨天的刻意疏遠是爲什麼,他很害怕,真的好怕。他怕婉心因爲這件事就離開了他,其實他是一個特別沒有安全感的人,只是別人都發覺不到罷了。
此時婉心還是像往常一樣跟老太太請安,之後陪着她用早飯。只是今天婉心卻不說話,就那麼悶在一邊。
“婉心啊,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看你今天的臉色不太好。”
老太太還沒見婉心這麼沉默過,她不是一個喜歡溢於言表的人,今天這反應的確是很讓她意外。
婉心的確是在出神,被老太太這麼一問,她才擡起頭,輕輕的說道,“沒事,奶奶您多想了。”
之前婉心可從不會這麼跟老太太說話,她今天的反常老太太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過她以爲只是小兩口吵架了什麼的,她心情不好吧。
“夫妻之間有些磕磕碰碰很正常,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悶在心裡傷身。”
婉心嘴角輕揚,心裡是說不出來的痛苦。可是她嘴巴上卻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將苦埋在心裡。
“奶奶,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能陪您了,我先回去了。”說着也不等老太太說話,便起身走了,
劉媽平日裡是個不喜言語的人,今天婉心的反常讓她都覺得奇怪了,不由得的說道,“老夫人,少奶奶今天有些不對勁啊。”
“唉,年輕人的事誰知道呢。他們夫妻的感情一向不錯,相信應該只是發生了一點小誤會吧,很快就沒事了。”
“對了,老夫人,當年那個孩子有消息了。”
“什麼?”這個消息的確是讓老太太震驚了,她急切的問道,“在哪裡?她現在怎麼樣了?”
“回老夫人話,並沒有找到那個孩子,只是找到了當年被託付的人。”
“託付之人?既然能找到這個人,那麼就一定能找到那個孩子。你趕緊派人去把那人請回來,我一定要知道那孩子的下落。”老太太現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得知消息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去找那個人了。只是昨天找到那戶人家的時候,那家人卻搬走了。好像那戶人家姓周,至於搬去哪裡了,村子裡的人也不知道。我已經讓人繼續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聞言,老太太不由得又露出了失落的神色,嘆息道,“其實這些年來我這麼執着的要找到那個孩子,不只是因爲祖宗的託付,還因爲要贖罪。雖說當年葉家的敗落跟金家沒有直接關係,可到底還是因爲金家纔會發生如此慘劇的。哲兒臨終的時候也一再的囑咐我,一定要善待葉家的後人,我是不想他死不瞑目啊。”
“老夫人,這些年你對那孩子的用心,相信老太爺也應該看到了,您就不要自責了。這一切不過都是天意而已,怨不得人的。”
“唉,你不知道,如果不是美娥揹着哲兒做出那樣的事,也不會有今天的結局了。”
兩個老人都是一臉的憂慮,明天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誰都不知道。
婉心滿懷心事的回到自己的院子,一進門金世修就衝了出來,然後將她緊緊的抱住了。
她伸出雙手,原本是想要抱住他的,可是手剛剛伸出來,她好像又記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收了回去。
“怎麼了?”
許久,婉心才沉沉的開口,聲音很小,好像故意壓抑住什麼似的。
“婉心,不要離開我……”
金世修貪婪的吸吮着她身體的芬香,將她緊緊的抱住,生怕自己一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了似的。
聽到這話,婉心只是輕輕的冷笑了一聲,她是不知道金世修爲什麼會突然說這些話,但是她聽了之後卻十分難受。
推開他的身子,婉心仰起頭直直的看着他,慢慢的開口,“世修,你爲什麼這麼說?我好好的,怎麼會離開你呢?”
金世修怔怔的看着婉心,這些話就好像是一根一根的尖刺一般狠狠的紮在他的心上。婉心明明什麼都知道了,可她此刻卻裝着若無其事,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婉心……”金世修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其實此刻婉心的心也在滴血,她不明白命運爲什麼要這樣來折磨她。她只是想要一個平凡的生活,平靜的過完這一生,可爲什麼就連這麼簡單的希望老天爺都不肯滿足她呢?
“世修,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你說假如你欺騙了我的話,我會怎麼對你。我不記得我當初是怎麼回答你的,可是我卻堅信,你永遠都不會騙我的。所以我今天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有沒有騙過我?”
她擡起頭直視着他的雙眼,在等着他的答案。
只是如見簡單的問題,卻讓金世修回答不出來了。
他也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爲他的確是騙過她。只是那個欺騙,卻是因爲害怕失去她,所以不得而爲之。
但是到了今日,他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婉心說了。事實的真相是如此的殘忍,沒人能接受得了。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無止境的沉默中,只有彼此之間那微弱的心跳聲在此起彼伏的響起。婉心一直仰着頭看着他的臉,她很想伸出手去觸摸一下,好像窩在他的懷裡,聽到他說,“婉心,我發誓,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
可是,在看到他的沉默之後,婉心心裡最後的那點念想也煙消雲散了。因爲她已經知道了答案,早在這之前,金世修就已經知道了有關她爹孃的事。但是他沒有選擇跟她坦白,而是欺瞞了下來。
“如果你回答不出來,那麼就不要回答了,我……”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婉心,我……我……”金世修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就在此刻上演了,他的心就好像被人凌遲一般,疼痛席捲了他的全身。
“我不怪你,這事跟你沒關係,只是我過不了心裡那道坎。”婉心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氣纔將這句話說出來的,送開他的手,轉過身朝着屋子裡面走去。
她的身影被陽光拉的很長,耀眼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給她染上了一層光暈一般。金世修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那影子變得透明起來,直到最後完全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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