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夥伴
顧琰也知道，能做女細作而且身居高位的人，小時候肯定也相當的出挑。不過，這些年內裡的心酸怕是不少。
“不過現在遇上王妃也不晚，不是託王妃的福，屬下哪有如今這麼自在的日子過。”齊娘子說完一頓，“今日屬下太不該了。如果那女孩對王妃出手，後果不堪設想。”廖永等人無法靠得這麼近，她的位置就很重要了。
“那，罰你今晚不許吃飯吧。”
“謝王妃。”
“不給你飯吃還謝？”顧琰笑着往裡走。
“王妃罰過了，王爺便不會再重罰。屬下如今是您的人。”不過，不能不自罰。不然心頭過不去，而且王爺那裡也過不去。她這個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隨時都有人想替補上位的。
顧琰坐下換了身家居服，還沒去看糰子呢，白芷稟告道：“王妃，前院送來兩個三歲多的雙生男童。說給王妃過目，您覺得可以的話就遣去小世子身邊伺候。”
“哦，哪來的？”之前蕭允倒也找到一對年紀差不多的男童，不過是官宦子弟，家裡寶貝得不行。顧琰便說算了，還是找普通出身的好了。不然，蕭允開了口，人家不敢不送來給糰子做伴兒，但心頭該多不捨啊。但如果是窮人家吃不起飯，能到王府做小世子的夥伴就很不錯了。至少能吃飽穿暖，還能跟着學各種技藝。
“是楊總管派出去的人買來的。聽說是爹死了，繼母嫁進大戶人家做妾，私心裡嫌他們多餘。所以秦王府一開口就答應把人送來。楊總管說既然是這樣的情況，就乾脆籤賣身契，省得有後患。”
“哦，帶來我看看。”
兩個眉清目秀很有幾分瘦弱的小男童被帶了進來。看得出來已經被打理過了，身上帶着沐浴後的氣息。穿着一樣的小衣裳，像是從成衣店裡現買的，質地還算不錯。
兩個男童，動作很生疏的給顧琰行禮，明顯是剛學的。
顧琰看左邊那個男童盯着自己手邊的果盤，便端了遞到他們面前，“想吃什麼自己拿。”這個天氣，市面上水果很罕見。不過王府有溫室，倒還能見天有不少樣吃。這個點吃過午飯應該有半個時辰了，吃水果正好消食。
男童看看顧琰，伸手拿了一個果子。
顧琰問道：“你是哥哥還是弟弟？”
“弟弟。”聲音挺好聽的。
“叫什麼呢？”
男童撓撓頭，“我叫阿二。”
“吃吧。”顧琰又轉向右邊那個男童，“那你是不是叫阿大？”這個小朋友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愁眉苦臉的，看都不看一眼果子。
“嗯。”阿大點點頭，擡起頭看顧琰，小聲道：“可不可以不切小雞雞？”
顧琰一愣，然後涌起心酸，擱下果盤蹲在阿大面前摸着他的頭溫柔地道：“不切不切，原本就不切的。”
白芷道：“怪不得方纔帶他們去吃飯，阿二吃得挺歡，阿大沒吃幾口。”既是說明情況，也解釋府裡的人沒有這麼對小哥倆說過。
“真的？”阿大眼睛一亮。而之前很歡快的吃果子的阿二則一下子用手擋在了肚腹下方，果子都不吃了，一臉的緊張。他們這個年歲應當還不懂得切小雞雞到底是什麼意思，就是害怕被切掉一塊肉吧。
“真的，我是王妃，我說了不切，沒人敢切。”怕是有人聽說這兩兄弟被秦王府買走，在阿大耳邊這麼說過。別說這小哥倆是來給糰子作伴的，就不是也不可能啊。秦王府壓根沒用閹人，蕭允身邊跟着的都是小廝。顧琰就更不喜歡這個制度了，因此之前安排的都退了回去。
阿大和阿二互相看看，又看看顧琰，最後像是決定相信她。阿二把手放下了，繼續啃果子。阿大則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
“阿大方纔沒有吃飽吧？我讓他們再給你下一碗雞絲麪來。”
白芷道：“王妃，要不，讓人帶他們下去吃？剛進府，只安排王太醫的徒弟給他們瞧了瞧。然後帶去洗漱吃飯，規矩還沒來得及教好呢。”
這麼說方纔阿二的吃相怕是不大好，瞧他們這個瘦弱的樣子，肯定狼吞虎嚥了。教肯定是教了，但一時之間難以扭轉。至於讓王太醫的徒弟瞧，那是看有沒有什麼地方不好。不然過給糰子就麻煩了。
“沒事兒，還小慢慢教就是了。不要太拘着他們。”顧琰說完，看阿大和阿二的樣子不怎麼想下去，反而有點依戀自己。想來方纔教規矩的人有些嚴厲，然後現在遇上溫柔笑着的自己，不自覺就這樣了。
“把糰子抱過來吧，就讓阿大在旁邊的小几上吃好了。”一看到阿大阿二的瘦弱顧琰就心疼了，聽到阿大請求不要切小雞雞，她這會兒母愛正氾濫。
白芷是人精，一看就知道這倆小男童王妃挺喜歡。本來還打算回頭讓人教訓一下跟王妃討果子吃的阿二的，也打消了念頭。這會兒她也笑着對小哥倆道：“要跟王妃道謝啊，就方纔學的。阿二先把果子放下。”又用手勢提醒了一下。
小哥倆便依言站好，朝顧琰作揖道：“多謝王妃！”
顧琰點點頭，“等會兒來的是我兒子，這王府裡的世子。他八個多月大，你們從今天開始，就陪着他玩耍就好。既然到了這裡，只要聽話就能吃飽穿暖。”跟白白胖胖的糰子比，這倆小傢伙簡直就是難民。瞧那臉上都沒什麼肉，眼睛顯得老大。
走廊上傳來糰子咿咿呀呀的聲音，阿大和阿二好奇的朝門口看去。
糰子一露面看到顧琰回來了便朝她作勢嚷嚷了兩聲，一副抗議的樣子。然後便看到阿大和阿二了。小傢伙‘啊——’的叫了一聲，催促乳母加速。
阿大阿二這回不用白芷再教，躬身道：“見過小世子。”方纔白芷就說了，他們以後就跟着小世子。小世子還小，但再小也是主子。
顧琰接過糰子，指着站在跟前的阿大阿二道：“咯，以後他們就陪着你玩了。”
糰子便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小手舞動，身子前傾。
顧琰解釋道：“他想摸摸你們，你們過來一點吧。”
阿大和阿二都很樂意接近態度溫和又美麗的顧琰，聞言上前兩步，正好能讓糰子的手放到他們臉上。
阿二道：“小世子的手好軟。”
顧琰笑道：“是啊，肉呼呼的。你們好好吃飯，要不了多久也會這麼肉肉的。”
阿大和阿二眼中露出喜色，用力一點頭，“嗯。”
雞絲麪送來了，廚房開始以爲是顧琰在外頭沒吃好，所以回來就讓下面。結果聽說是要給剛來的小子吃的，已經起身的老管大徒弟便又坐了回去，隨便指使了一個學徒。
這會兒正是午休的時刻，已經收拾完廚房的衆人不太樂意動彈。小學徒便也拖拖拉拉的，準備隨便找點剩的食物對付過去就是。小兔崽子，不是剛吃過麼，怎麼這麼嬌貴又要吃雞絲麪了？
去傳話的小丫頭便道：“可別敷衍，王妃讓就在她跟前用呢。這小哥倆真是有造化，王妃很喜歡，這會兒正同他們說話。我走了，趕緊送上來吧。”
小學徒趕緊道：“多謝姑娘提點。下次姑娘想吃什麼，您點了小的就請師傅做，然後麻溜的給您送去。”
小丫頭回頭，“我是擔心惹火了王妃，你的死活我才懶得管呢。王妃要是生氣了，這府裡誰不得把皮子給繃着啊。我是王妃身邊的三等丫鬟，想吃什麼沒有，要你來獻殷勤。”
於是，面便很快送來了。
顧琰抱着糰子道：“阿大，你快去吃吧。這一次情況特殊，下回吃飯的時候好好兒吃，知道麼？”
“知道了。”
蘋果上前挑了面遞到阿大面前，又給他面前墊了一塊白毛巾，“吃吧，燙的話吹一吹。”
阿二看着熱氣騰騰的雞絲麪吸吸鼻子，真香啊。
蘋果笑道：“你們到了王府，以後天天都有好東西吃的。”
糰子有些奇怪爲什麼一個吃麪一個不吃，他伸小手指着阿二，咿咿呀呀的。
顧琰道：“阿二已經吃過了。”
糰子不依，還是叫。
顧琰只得道：“那阿二你也坐過去，擺個吃的樣子給他看好了。”這小子實在有些霸道。
阿二小聲道：“王妃，阿二再吃一點也可以的。”說完還舔了舔嘴巴。
屋裡的人都笑了，顧琰道：“不好，飲食需有規律，不宜暴飲暴食。你就陪着你哥哥喝點湯吧。”
阿二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走過去被蘋果抱到阿大對面坐着，背朝着糰子喝湯。這下糰子滿意了，跟顧琰玩兒起來。顧琰心道，幸虧你要求還沒有嚴苛到兩人必須吃同樣的東西，動作都一致。
阿大吃了一碗麪，露出很滿足的表情。
阿二道：“哥，很好吃吧？”他喝的湯也好好喝啊。
“嗯。”
小哥倆想到以後可以天天吃這樣的好東西，感覺更幸福了。
蘋果招來小丫鬟收拾了下去，讓他們站到糰子跟前。顧琰這會兒盤腿坐在榻上，糰子正繞着他爬行，小屁屁厥得高高的。
“哦，不用你倆做什麼。如今只需每天陪着他玩兒就好。”
齊娘子早就在觀察這小哥倆，這會兒便上前道：“王妃，屬下想摸一下他們的骨頭。”
“好啊，你看看，要是合適不如你收了做徒弟。”顧琰點頭道。齊娘子早已絕了情愛之心，如果能收兩個徒弟，倒也不失爲一樁好事。這小哥倆正好也是親孃沒了，這會兒看着自己抱着糰子眼底都露出羨慕。這樣一來，倒真是雙贏的事兒。
自己雖然同情他們，但是也不可能時時照拂。不如讓他們成爲齊娘子的徒弟，這樣一來府裡的人就不敢輕視了。不然，哪怕他們是糰子身邊的人，但充其量跟‘玩具’差不多。無人照拂的話在府裡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齊娘子道：“你們過來。”
阿大阿二看一眼顧琰，見她點頭便走到齊娘子跟前。齊娘子伸出手在他們的肩骨等幾處摸了摸點點頭，“你們可願意跟我學功夫？”
小哥倆不大懂，阿二看着哥哥等他拿主意，阿大想了想道：“我們聽話。”
“行，聽話就好。”齊娘子道。
顧琰湊趣，“來人，端兩杯茶來。呃，就用小杯子好了。”
糰子一直盯着齊娘子的動作看，末了他也朝阿大阿二做了個過來的手勢。這個動作簡單，小傢伙早就學會了，要叫誰就朝他招招手。
阿大阿二方纔由白芷啓蒙了一下，這府裡王爺最大，然後是王妃，再然後是小世子。在府裡聽話就有飯吃，尤其必須聽這三個人的話。於是趕緊的過來了。
糰子便也學着齊娘子方纔的樣子，伸出小胖手要摸他們的肩膀。他肯定不能像齊娘子一樣的捏，手太小了。於是改爲戳，用指頭用力的戳阿二的肩窩。看阿二忍着笑躲，他便也邊戳邊笑，眼都眯了起來。
顧琰一下子笑出來，屋裡其他人也都笑。
蘋果道：“小世子好聰明，一看就會做了。”
茶很快端來，阿大阿二被教着跪下給齊娘子磕頭敬茶，口稱‘拜見師傅’。
顧琰看糰子又來勁了，“你莫不成也想讓他們給你敬茶？可別，喝多了尿牀。”
顧琰讓阿大阿二脫了鞋上榻陪着糰子玩。兩小傢伙這回無師自通的像方纔那樣給糰子磕頭，做出端茶給他的樣子，他樂得哈哈的笑。
顧琰對齊娘子道：“這倆孩子看起來心性不錯，你以後好好調教。養好了，跟親兒子也不差什麼。”
齊娘子笑着點頭，“嗯，就像國師教了王妃，如今可不是享清福麼。”
“就是啊，他還真的當甩手掌櫃什麼都不管。後天的滿月酒，過都不過問一聲。”
“有王妃在，哪還需要國師多操心。再說他跟在皇上身邊，也是大忙人呢。”
“哎，你今天收了徒弟，晚上給你擺兩桌怎麼樣？”顧琰興致勃勃的和齊娘子閒聊。這樣的徒弟收來和養兒防老也差不多了，是該慶祝一下。
齊娘子道：“王妃不是罰屬下今晚不許吃飯麼？”
“嗯，改天吧。”
齊娘子點頭，“好！”一邊掏了銀子叫了小丫頭進來，讓送去廚房置辦席面。這是正式要告訴衆人，這倆小男孩是她收的徒弟。
“王妃，小世子困了。”阿大輕聲道。
乳母走過去，“不用叫王妃，叫我就好。我是王娘子，小世子的乳母。”眼瞅着這倆兄弟成了齊娘子的徒弟，她態度自然好。
“哦，好的，王娘子。”
糰子被哄睡了，齊娘子帶着兩個新收的徒弟下去。以後這倆小子就跟她住了。正好遇上端娘笑吟吟進來，“呀，聽說了你的喜事，過來跟你道喜。”
齊娘子也笑道：“晚上我在院子裡擺兩桌，請您務必光臨。”
“好，一定到。”端娘說着伸手摸摸小哥倆的頭，還從小丫鬟手裡接過兩個做成小獅子的小金錁子給阿大阿二，“這個你們拿着玩兒。”她身邊也是有幾個小丫鬟伺候的，每日裡逗逗外孫女，廚房也盡着她的口味做飯菜，過得跟富貴人家老太太也差不多。
阿大阿二看向齊娘子，後者點頭，“跟端媽媽道謝。”
阿大阿二擡手收下，“多謝端媽媽。”
“不謝，不值什麼。”
齊娘子帶着徒弟一路回自己的住處，來送禮道賀的倒是遇上好幾撥，都是平素走動多的。白芷蘋果雪梨等人都來得早。就是走動不多的，消息傳開也都過來湊趣。她可是王妃身邊首席女官，說話很有分量。她一一請了晚上到小院吃酒，又讓小丫鬟把東西給倆兄弟收好。這纔開始教徒弟。既然她收下了，自然得教好。這可是要放到小世子身邊的人。
“你們以後三五年，最要緊的是哄小主子開心。不過小主子過幾年也要開蒙，到時候是不是還用你們做小廝，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令王妃再度青眼有加了。所以，你們不可能一輩子就當開心果，必須循序漸進的學各樣技藝。今天剛開始，一會兒陸續還會有人來道喜，就先學待人接物吧。”
阿大阿二躬身應了，齊娘子便果真跟教兒子似的用心教起二人來。蕭允回來聽說此事也覺得甚是滿意，讓齊娘子調教出來，回頭本事自然不錯，忠心也不會缺。倒是可以長久的放糰子身邊。
“我也是這個意思，而且小哥倆資質應該不錯，不然也打動不了齊娘子。這樣一來，她膝下也不會寂寞。”
“既然今天是她的好日子，那早上的事我就不追究了。那小女孩你就那麼讓送去書院了？”
能當着齊娘子的面偷走顧琰身上的玉佩，這很值得培養啊。
顧琰想到齊娘子當時的失神，“哎呀，你別想着把人家弄去做細作。我要好好看看，如果值得培養，我要把人留在身邊。”以後進宮帶了去，氣氣老爺子。叫你說我們有一樣的品格。
“好，隨你。這麼一羣人，應當都挺有潛力。你調教好了，專給你辦事。”
“我還真是這個想法。”這樣調教出來，才真正是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