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報復(2)
時間進入十月,三家馬場正式開業。日常的運營三家都派了人進駐,不過還是以顧琰爲主。主意是她提出來的,而且獨門技術她也掌握着,而且另兩家都是同她關係親近才合作的。再說了,只有她是一心將生意做大做強的。秦菀是打發無聊時光,雷夫人是通過合夥來和她們兩人保持並且加深聯繫。所以,馬場的洪大管事便是顧琰派的。有雷家引領,洪大管事很快摸清了這裡頭的彎彎拐拐。
這個人是顧琰高價聘來的,呃,用後世的話說叫做職業經理人,並不是哪家的奴才。顧琰和秦菀、雷夫人商議過,除了月例,將每月盈利的三分給他做分紅,其他地方在考察過洪大管事的能力後都很是放權。
一貫以來,沒有籤賣身契的管事都很能得到這樣的信任和重用,這次也是顧琰力排衆議才把洪大管事捧得這樣高。他對顧琰也頗有幾分士爲知己者死的感激,做事非常的盡心盡力。
於顧琰而言,她本來就沒有非得簽了賣身契把人一家子都掌握在手裡才能放心用人的想法。是真正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樂善堂、繡坊、商隊的人都是聘用制的。這一回對付孫家的事,用的還大多是樂善堂的學徒呢,更是沒有籤賣身契的。事情不是也辦得漂漂亮亮的。她又沒打算做什麼必須要靠威逼才能辦到的事,所以覺得目前這樣足夠了。
這才賣了孫家三個人,一共得了二千二百兩白銀,除開之前拿出的二百兩,她又另拿了五百兩出來論功行賞。下頭的人都很羨慕得了重賞的人,也知道了自家東家賞人很捨得銀子。更加曉得了東家背後有人,堂堂的將軍府旁支孫家,從前在柳城橫着走的,這回丟了這麼大的面子還只能上門來給東家賠罪。一個個的腰板都硬了起來。
這件事也讓王家知道,他們之前對顧琰的定位還是有些低了。這一日顧琰從馬場回去,便得了王家老姑奶奶要過來探問的帖子。
顧琰拿着帖子菀兒一笑,“怎敢勞老夫人的駕,我上次雖然受了驚嚇,如今也好多了。這樣吧,聽說餘味齋的素席,三日後我做東,請兩位路老夫人賞個臉。聽說路老太君也快要離開了,我也該給她老人家送行纔是。”路老太君來了將近兩月,幾個兒孫都得到機會到柳城來拜見了一番。所以要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顧琰當場寫了請帖,又拿了名帖去餘味齋定包間。那裡的素席可不便宜,比吃一桌大魚大肉還貴呢。不過,要請那兩位老太太,就是那個地方最合適了。顧琰肯定不能託大真等着路王氏上門來看望自己,但她也不願意再上王家去,那不成召之即來了。所以,在外頭找個地方甚好。
不過,秦菀這回不樂意當陪客了,她說除了自家祖母,她才懶得跟老太太們打交道呢,讓顧琰自己去。顧琰不以爲意,“成,我自己去就是了。”
“哎,有人送了我一簍子大閘蟹,回頭讓人分半婁給你送過來。”秦菀的地位自然少不了上門送好東西的主,顧琰每每也跟着沾光。
是日,顧琰吩咐廚房做了清蒸大閘蟹,送給高大夫、楊大夫,吳管事、肖定遠、王二麻子、趙善發、小菊、齊娘子還有馬場的洪大管事幾人一人一隻。東西的確金貴,但是這個面子更難得。王二麻子手下的兄弟分了條蟹腿都能向人炫耀好久。如今肖定遠已經成了顏宅的護院頭領,王二麻子則負責帶着人做一些不方面大張旗鼓去做的事,趙善發成了顧問幕僚一類的角色。
顧琰對這個團隊還是很滿意的,雖然她不比秦菀手下什麼能人都是現成配備好的。但是,她的雜牌軍也日漸要成氣候了。剩下的大閘蟹顧琰自己吃了兩個,盤子裡還有幾個便賞給近身伺候的人分了。
等到只剩了自己一人,顧琰端了茶盞瞥着隔壁沒有主人在家的院牆出神。中秋夜一別又是兩個月了。期間孫小丁回來了六次,跑得可是夠勤的。惹得顧琰都很想衝着那邊罵一句‘臭顯擺!’
她低頭看着茶盞裡映出的月亮,腦中出現一句酸溜溜的詞: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想到這裡忍不住撲哧一笑,她也細膩起來了啊。不過,幾時才能撥雲見日啊?
同樣的時刻,不同的地點,一場大戰之後正在修整的歐允也在仰頭望月。手枕在腦後,就睡在草坪上,蹺着二郎腿,嘴裡還百無聊賴的叼了一根草。
大戰過後,不少弟兄都奔向了紅帳,像是要藉着一場酣暢淋漓的發泄來證明自己仍然活着。孫小丁那廝,更是顧不得他自己的手還傷着,跳上馬就回柳城了。只剩下自己,好生無趣。
何山走過來,“小爺,查到了,真的如方軍師所說,此戰之前齊王派人出營去見過人。只是雙方都非常的警覺,咱們的人不敢靠太近,什麼都沒聽到。”
歐允沒閒工夫想別的了,將草從嘴裡扯出來,“如果真的是老大和老二在背後拿這幾十萬人當扯線木偶……”這個事兒就嚴峻了啊。他們是把別人都當傻瓜了麼。老頭子回他的密信裡就四個字:一查到底!
因着這個事情,老頭子也沒再催着他回去了。可是,即使不回去,他也沒機會再去見琰兒。即便知道她被人欺負了,也沒法子替她出頭。
當時何山聽了他這個抱怨,嘴角直抽抽。把三個大男人弄到小倌館去賣給其家人,這樣做派的琰姑娘居然是受欺負的那個?當時他和關雲飛聽到消息都只得心肝顫,好狠!都從對方眼底看出以後千萬不能得罪琰姑娘這個意味來。
“繼續盯着,如果是他們兩個在背後搞鬼,估摸着這場戰事會暫停一陣子,供雙方休養生息。就是不知道契機是什麼。”
“是。”
王二麻子看着有些鬼祟的進了顏宅的內宅,小菊遠遠的盯着,實在覺得他有些上不得檯面。
齊娘子轉動輪椅笑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處。你可別小看了人家。”
果然,王二麻子給顧琰帶來了一個極好的消息,孫憶目前已經定親了,而且是高門。可是,孫憶她還另有一個青梅竹馬。這原本也沒什麼,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也還是有人有個過去的。不然哪來那麼多流傳千古的情詩。那裡頭寫給妻妾的是少數,寫個情人的或者說寫個yy的情人的佔七成以上。
可要命的是,孫家沒有主母,妾室當家,也就是說孫憶從小死了娘,沒什麼人教導。而孫家的內宅管理得也就不如其他大戶人家嚴格。在孫憶十四那年,也就是前年,她曾經打過胎。
顧琰看着王二麻子,“有證據?可別是捕風捉影的。”
“要說完全鑿實的證據小的的確拿不出來,這種事情時過境遷的也難以找到證據。就算能證明她的貼身丫鬟偷着買過打胎藥,可她們就說是那丫鬟自用就可以了。可這事兒是從孫家下人和那個姦夫也就是孫偏將養子兩邊傳出來過。聽說是孫家嫌棄那個養子門第不高,他們養兄妹二人從小一處長大,這步就珠胎暗結了。孫家姑娘定親,那養子還喝醉了說是多妻之仇,說孫姑娘孩子都替他懷過。不過,從那以後,就沒人看到過他了。當場聽到的人也都不見了。”
這麼說是真的了。
“好,讓你的弟兄把消息走漏出去,別留下什麼跟咱們有關的痕跡。呃,你做之前去問問趙善發怎麼操作最好。”
“小的明白了。”
七日後,孫憶與繼母,或許不該叫繼母,那是小妾扶正的,真正的大戶人家是不承認那是當家主母的。總之就是孫家如今所謂的夫人與大小姐去柳城最大的廟裡上香,在廂房歇息的時候遇上意外,廂房的一堵牆塌了。旁邊休息的人本來是靠在牆上的,驚嚇中抓住了牆這邊孫憶的袖子,還不小心刺啦一聲撕開了。然後被人看到本該有守宮砂的地方被什麼東西灼燙過,只剩下帶了疤痕。
孫家人自然是惱怒不已,可對方立即就賠禮道歉了。而且看穿着打扮也是不俗,自然不能隨意發落。這樣一來,在場的另一家人自然就看到了孫憶胳膊上的疤痕。這個消息就不脛而走了。
要說守宮砂是因爲不小心灼燙過,所以看不到了也不是說不過去。可是多少還是牽強了一些。高大夫說有藥物用好了或許可以哄騙住經驗不甚豐富的新郎官。如果是那樣,倒也就掩飾過去了。可是出了這麼一樁意外,消息傳開了。不用人推波助瀾,都會冒出不少惡意的推測來。
事情發生過,多少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孫憶和養兄的事情慢慢的也就被扒出來了。兩人還有過孩子的事兒最後也傳開。在這件事上,三姑六婆都有當金牌編劇的本事。很快如火如荼的推演出一出很精彩的摺子戲來。到後來連那養兄連同身遭一些人無故失蹤的事兒也被挖掘出來。
從頭到尾,顧琰這邊所做的也就是上香那一日的事情罷了。那撕下孫憶袖子的便是繡坊裡很優秀的一個繡娘。她指縫間準備了薄薄的刀片,在碰到的一瞬間就割開了孫憶袖子的接口,然後再用力一撕,就足夠了。這樣不管孫憶穿了多好料子的衣服,也逃不開斷袖的命運。那繡娘是已經定親即將出閣的,不幾日就遠嫁他鄉了。而那堵牆,則是王二麻子等人早早潛入動了手腳的。只需要確定孫家定了哪間廂房,然後將隔壁定下就夠了。所有在人前露了臉的參與人員如今都已經在三百里之外,除了遠嫁的,還有拿了銀子回鄉的。孫家就是想找也找不到。
而且,誰能說這件事就是人家故意搞出來的呢。明明是你們自己身上沒有擦乾淨,禁不起人探查啊。事情的結局是孫憶被人退婚,名聲掃地。然後孫偏將家以妾代妻出了這麼大的家醜,遭人鄙視。更加的沒人願意和孫家往來。孫憶下半生,自然只能在家廟裡度過了。孫家本就不好的名聲雪上加霜。聽說這事兒都引起了孫家本家的不滿,責令孫偏將立即娶一房正經夫人。
此事過後,趙善發、王二麻子等人自然是又領到了一筆豐厚賞銀。趙善發交代王二麻子等人不要太顯眼了,把銀子攢起來,青樓那些地方少去些。不然,很容易露了行跡。那樣,東家也就不會再讓他們辦事兒了。他在這夥人裡頭還是比較有威望的,王二麻子等人也聽勸。一則不想以後再沒這等好事,二則也是不想給顧琰惹事兒。
窮人乍富是很容易露出暴發戶嘴臉,顧琰見趙善發想得如此周到,事情也辦得漂亮,對他愈發的倚重起來。
對這個結果,秦菀笑道:“嗯,孫憶自以爲聰明絕頂,想害你屈辱死去,然後嫁禍給王家。卻不料有眼不識泰山,那麼點道行也想收拾你,結果把你給惹毛了,如今落得如此下場。”
顧琰笑笑,“是她多行不義必自斃。好了,我要去餘味齋了,我請客,而且對方又是兩個老太太,我得去恭候着。”
肖定遠帶着幾個護院跟在顧琰的馬車後頭往餘味齋而去,路王氏這回很下得去臉了,王大奶奶更加,倒是路老太君依然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王家是不敢跟孫家硬碰硬的,但是顧琰不但動了孫家的家將與親戚,甚至孫家大小姐都被她不動聲色的就收拾了。雖然一點痕跡沒露,而且是孫家大小姐自取滅亡,但是時間間隔這麼短,多想想還是能想到的。
而且,顧琰分明就不怕別人想到,她只要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就夠了。這樣,那些說情的人的面子她也算顧及了,又讓世人知道是她在懲治孫家大小姐。這個女子的處事,實在是不符合當下對女子的要求。不過想想給自己改了姓這樣驚世駭俗的事兒她都幹得出來,旁的也就不出奇了。但是,撐門立戶還非得這樣的女子才行。所以,王家上下都覺得這小女子不好惹,當初他們貿然惹到她是非常不智的。尤其她當時還一意低調,如今變得如此不顧世人眼光,恣意行事他們王家是出了一份力的。
席間,顧琰言笑晏晏的說着餘味齋齋菜的好處,她是吃貨,又學過醫,廚藝也很是精湛,再加上王家人也是醫藥世家,雙方說起這樣的話題簡直可以滔滔不絕,開個電視講壇。而且她點的菜顧及了兩位老太太的牙口,也顧及了王大奶奶這個年紀對於美容養顏的需求,當然更沒有忘記照顧自己的口味,彼此吃得都是很滿意的。
但是,王家人顯然不是來和她交流養生食道的,不得已跟着她的步調打了半天太極。終於,都吃到七分飽了,得說正事兒了。
路老太君先開口了,“顏丫頭,老婆子要跟你說一聲抱歉啊。要不是我開那一場賞菊宴,也不會引來你拿一場禍事了。”
顧琰擺擺手,“老太君,不用、不用。人家是看準了我與王家有些齟齬,故意的要讓我們兩家不對付。怎麼能怪您老人家呢?說起來本該晚輩再登門拜見的,只是那個地方,我現在還有些心理陰影。想到這裡的素菜很是不錯,所以才勞動二位老太太與王大奶奶移步來此。”
原本就是王家要上門探望,顧琰沒在家候着,是約在了外面已經是謙遜的表現了。她這番解釋就更是給足了王家的面子。當然,這一切還建立在顧琰年歲雖然輕,後臺卻十分厚重的前提下。不然,她再謙遜王家也只當她是自家招招手就叫上門的了。但是如今,他們不敢這麼想了。孫家吃了這麼大的虧,卻依然拿顧琰沒有辦法,他們王家又哪裡能再當她是尋常十五歲的小姑娘了。
所以,王家如今是真心想和她和解了。顧琰對這些是心知肚明,不過不管怎樣她還是按照她的原則處事。別人的評價發生了變化她是掌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