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闆伸了個懶腰,語氣很隨意的說,他需要一批有學生背景而且聽話敢幹的狼崽子。
我尋思了好一會兒,最終搖搖頭實話實說的告訴他,二十個不太可能,我瞭解我們學校的情況,初三那屆馬上畢業,我們這屆的混子很有數。而且基本上都屬於欺軟怕硬的角色,人多打人少的時候一個個牛逼的像條好漢,人少碰上人多不是拔腿跑就是蹲地上認慫。
老闆咧嘴哈哈大笑,拍拍了肩膀說:“我喜歡你的實話實說,這樣吧,我條件再放寬一點,幫我弄一批聽話的學生混子就行。”
我點點頭說好,心裡卻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沉重,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好像是把自己賣了,我還得跟買家感恩戴德的說謝謝。
老闆從麻將桌上的黑色手包裡掐出來厚厚的一沓鈔票遞給我說:“這五萬塊錢你先拿着用,記得從現在開始你的命是我的了。明天早上六點半帶三四個人到舞廳門口等我。”
我朝老闆鞠躬說了聲謝謝,就慢慢退出包房,那一年我十五歲,還差兩個月滿十六。因爲五萬塊錢我的人生軌跡徹底發生改變。
等我恭敬的替他們將房間門關上,兩腿的顫抖仍舊沒有止住,屋裡再次傳來“嘩嘩啦啦”推麻將的聲音,整個過程老闆沒有問過我一個字用錢幹什麼,我也沒主動回答。
我退出房間的時候,魚陽靠在不遠處的牆壁上抽菸,翻着一對死魚眼朝我歪了歪腦袋問,借到錢了?
我苦笑着說,借到了。
魚陽嘆了口氣說,這jb社會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
我打了個哈欠說:“是啊,所以這麼扯淡的人生就得操蛋的活着。不感慨了,我着急去交住院費,有機會一塊喝酒。”
魚陽讓開身子,朝我懶散的笑了笑說,有啥需要幫助的就吱聲。
我說好,徑直往樓口走,走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像想起來,回頭望了眼魚陽說,反正以你的中考成績肯定是去念技校,要不留一級,我有法子讓你上高中。
魚陽愣了下,幾秒鐘後回過來味。指着我笑罵:“你丫是又想讓我給你打免費打手吧?”
我老老實實的承認說,剛纔屋裡的對話你肯定也聽見了,我需要幫忙,但不會讓你白忙。
魚陽嘬了口菸嘴。沒着急同意,只是說我再想想吧。
我回更衣室找了個黑色的塑料袋,把自己的“賣命錢”小心翼翼的放進去,然後塞進衣服裡。兩隻手牢牢的護着,離開了舞廳。
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一陣涼風颳過,我腦子清楚了很多,不由重重的出了口氣,不管怎麼說住院費總算湊的差不多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趁着蘇菲她媽沒有覺察到之前把錢交了。
我回到燒烤攤的時候,人家攤子已經收了,林昆、胖子和王興悶着頭蹲在地上抽菸,幾個女生沒在了,應該是太晚回家了。
王興拋給我一根菸問。借到沒?
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拍了拍懷裡的塑料袋笑着說:“必須的,你三哥什麼身份,什麼地位?借幾萬塊錢還不跟玩似的。”
不過哥幾個誰也沒笑,林昆替我把香菸點着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不管你借誰的錢,對方肯定提條件了吧?
我咧嘴笑着說,我吃的是免費的晚餐。
見我一個勁兒插諢打科就是不肯說實話,林昆也沒多問了,拍了拍我肩膀說,咱們是兄弟,不管以後碰上啥事兒你不能一個人扛。
我比劃了個ok的手勢學着胖子平常的賤樣說。沒問題。
然後我們幾個人把錢湊了湊,將近九萬塊錢,說實話平生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鈔票,我心裡還是很震撼的,跟哥幾個開玩笑說:“這錢夠娶他媽倆媳婦的了。”
他們依舊誰也沒笑,一個個表情無比的沉重。
我挨個推了他們幾個一下,無奈的說:“別特麼這副死樣子了行不?我跟你們說實話行不?錢是舞廳老闆借給我的,條件是讓我幫他整十個聽話敢打的學生當服務生。明天早上還得跟他去辦點事兒。”
哥幾個異口同聲的問我:“沒了?”
我點了點說,沒了!
胖子搓着兩手靠了靠我胳膊,笑的很騷說,三哥!這種好事你可不能落下我吧?
王興也憨厚的點點頭說,就是!帶我一個!
我翻了翻白眼罵他倆,晚上的肉串是瘋狗肉的吧?還是你倆喝的都癔症了說胡話?跟人賣命混社會叫好事?
胖子理直氣壯的昂着腦袋說:“那當然了!你沒看電影裡的小馬哥,大背頭大風衣,一手一把大手槍,biu...biu...太特麼有型了!”一邊噴着唾沫說話,他一邊伸出兩隻手比劃成手槍的樣子獻寶。
我沒好氣的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罵,biu你妹,平常打個“手槍”都嫌累挺,你還特麼混社會,忘了上次在學校門口讓刀疤揍你的時候?混社會可比那麼危險。
胖子還跟我賣起萌來,兩手摟住我的胳膊撒嬌發嗲:“人家不管嘛,你就說得帶上人家。”
“膈應死我了,揍他!”我一把將胖子按倒在地上,王興和林昆撲上來“疊羅漢”,胖子從底下惡吼了一聲:“臥槽他媽,誰特麼又給老子玩千年殺。”
打鬧了一會兒後,我們四個悄悄跑到醫院,他們仨人在走廊等我,我隔着病房門上的小窗戶我看見蘇菲已經趴在他媽的牀邊睡着了,我躡手躡腳的摸進去,把黑色塑料袋繫好口,壓在蘇菲的胳膊底下。
睡夢中的蘇菲一臉疲憊,眉頭皺的很緊,睫毛上還掛着幾滴晶瑩的淚珠。看着就讓人心疼,我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俯下身子在她粉嫩的小嘴上親了一口。
蘇菲倒是沒感覺出來什麼,病牀上的她媽咳嗽了兩聲。嚇得我趕忙蹲下身子,躲了半分鐘才悄悄擡起頭,原來是虛驚一場,這才貓着腰踮起腳尖爬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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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以後,我們幾個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蕩,林昆靠了靠我胳膊問,十萬塊錢就換了親一口,值不?
我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說。值!
林昆摟住我肩膀笑罵了一句,現在我才覺得你比我更適合蘇菲,你個重色輕友的玩意兒!
我嘿嘿一笑說,哥都重色輕友多少年了。你現在才知道啊?
我們幾個又從大街上追逐打鬧起來,瘋跑了一會兒,哥幾個都累夠嗆,坐在馬路牙子上喘氣,王興突然低着頭,小聲唱起歌來“誰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兩手向理想揮手!”
我們幾個跟着一起唱:“問句天幾高心中志比天更高,自信打不死的心態活到老!”尤其是唱到副歌部分的時候,所有人全都跟瘋了一樣,站起來扯開嗓門吼叫。
青春或許就是這麼難以理解,這麼不可理喻,在認識這幫兄弟之前,打死我都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坐在馬路邊上跟幾個老爺們吼上一宿歌。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四個熬的雙眼通紅,嗓子沙啞的出現在舞廳大門口。
等了沒一會兒,一輛嶄新的奔馳車開到我們身邊,大老闆從駕駛座的窗口伸出腦袋,朝我打招呼:“來的還挺早嘛,還沒吃早飯吧?”
我們幾個點點頭,大老闆揮揮胳膊說,上車吧。
我們幾個小心翼翼的鑽進車裡,胖子說這車起碼值一百多萬,所以我關車門的時候都沒敢使勁,把老闆逗的哈哈大笑,老闆一邊開車一邊說:“今天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出趟警,你們看我眼色就行。”
我疑惑的問:“出警是啥意思?”
老闆耐心的解釋說:“出警是黑話,直白點說就是替人平事兒,因爲和“警.察”,有着非常相似的工作,都是強行攙和一些別人之間的矛盾。不同的是,警察合法,而我們是在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