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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城陽區警局門口出現一幕令全青市混子都沸騰的畫面,而這一幕也成爲混子圈很多年都津津樂道的“大事件”,哪怕是幾年以後,有人偶爾提及罪的名字,瞭解這段過往的老混子無不翹起大拇指稱讚一句“尿性,是個純爺們!”
十多臺車子打着雙閃徑直停成一排,罪帶着蔡樹澤以及三十多個小青年全部一人一身黑西裝,胳膊上扎着白布條頭朝北而立,他們面前是個半徑一米多的鐵皮桶,此刻正燃燒着熊熊烈火,罪半蹲在地上,身邊整整齊齊碼放了好幾排的冥幣和紙貢,他悶着腦袋,攥着一摞摞紙幣點燃,扔進桶裡,眼珠子紅的幾乎要滴出來鮮血。
因爲根子的屍首已經被解剖,我們暫時不能進去,所以罪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祭拜自己兄弟。
警局門口十多個警察荷槍實彈的注視着罪他們一夥人,可能因爲歐豪和郝澤偉打過招呼的原因,他們並沒有驅趕和做什麼過激行爲,只是小心翼翼的戒備,防止罪他們會衝進警局。
我坐在車裡,望着被身體單單薄薄的罪,一抹心疼涌上我的心頭,跳躍的火苗將罪那張本就蒼白的臉龐映照着更加沒有血色,我叼着菸嘴,長長的嘆息一聲。
十多分鐘後,一輛工具車停到路邊,阿候和孟磊從車斗裡卸下來十多個花圈擺在警局正門口,沒多會兒又是幾輛車開過來,孟召樂、欒建也領着不少人從車裡下來,後面有跟班的從後備箱裡拎出幾對紙人紙馬以及一些紙紮成的供奉。
街頭和街尾聚着不少看熱鬧的人,相信用不了多久這事兒就能傳遍全青市。
一個頭目打扮的警員走到罪的身邊獰聲道:“人沒了,你們在這兒祭拜,我不多說什麼,但是把警局路口弄的像靈堂似的,算怎麼回事?不許再繼續燒紙了。”
罪悶着腦袋機械似的將一摞紙錢放進桶裡,仰頭看了眼對方,聲音不大不小的說:“要不你把我們都銬起來吧。”
“來吧同志,紙是我點的,我認罪……”蔡樹澤直不楞登的往前邁出去一步。
“我們都認罪,警局門前燒紙是我們不對,但我們改不了。”其餘的三十多號小青年紛紛往前涌動。
就在這時候,我兜裡的手機響了,看了眼是誘哥的號碼,我忙不迭接了起來:“喂,誘哥?”
誘哥低聲問:“罪他們把警局給圍了啊?”
我抽了口氣道:“不算圍,只是拜祭亡靈,死的人是罪的發小,而且死的不明不白,孩子心理有委屈。”
“這事兒整的有點高調。”誘哥微微一愣,嘆息一聲道:“你讓我查的事兒,我查的差不多了,那天在醫院大廳試圖槍擊杜馨然的兩個槍手我暫時還沒什麼眉目,但我弄明白內個替馨然中槍,倒黴的女人的身份了。”
“她是誰?”我趕忙問道。
誘哥接下來的話,讓我的心禁不住一沉,他聲音壓的很低的說:“跟你猜的差不多,那女人是個服刑犯人,十多年前好像因爲殺人還是啥事兒讓判了個無期,按理說她現在應該還在濟市監獄服刑,不知道爲啥會突然出現在醫院,並且好死不死的走在馨然的前面,中槍身亡,反正這事兒處處透着一股子邪性。”
“哥……”我倒抽一口涼氣道:“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擺局,作出一副差點槍殺杜馨然的模樣,故意撩起我的怒火,逼迫我跟賀鵬舉開戰?”
誘哥吞了口唾沫說:“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可是有能力把一個服刑人員弄出來,並且當替死鬼,這種人,本身就不簡單吧……”
我捏了捏臉頰苦笑:“嗯,體制內的人,沒意外的話身份還挺高的,看來郝澤偉只是個執行者,上面還有人,呵呵……剝奪一條生命,只是爲了挑起可能會發生的事端,真不知道應該說是現在的人命太賤還是蜷縮在背後的那雙手太黒。”
杜馨然上次被襲擊,所有矛頭指向賀鵬舉,我一直認爲這事兒不是漕運商會幹的,所以安排誘哥查了一下,看來結果還真跟我想的差不多,整件事情裡面充斥着郝澤偉的影子。
誘哥沉息一口說:“這次的事情我估摸着也是有人故意挑撥的,應該怎麼做我心裡也沒底,反正你自己悠着點來吧。”
我側頭看了眼車窗外,捧着手機小聲說:“來警局之前,我和罪聊過,這次的事情他會負全責,不管捅出來多大簍子,我都不會出現,是福是禍他都自己擔着。”
誘哥感慨的出聲:“唉……年關難過,真是特麼年關難過,眼瞅着要過年了,這幫損逼們就是不肯放過咱,青市這邊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沒?沒有的話我就先回濟市,小魚兒這個犢子,最近有點魔怔,一天二十四小時狗日的恨不得跟賀鵬飛他媳婦膩歪二十五個小時。”
我凝聲道:“你回去吧,照顧好他。”
誘哥笑罵一句:“我尼瑪就是個老媽子的命,自己兒子都沒顧上抱幾回,一天天還得伺候他這個360個月的大齡嬰兒,”
放下手機,我繼續扭頭看向車窗外,剛剛我打電話的時候,又來了幾臺車,不過從車裡下來的人我都沒見過,估摸着應該是罪他們自己結交的關係。
臨近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警局前面的丁字路口已經人滿爲患,路邊停滿了各種好車,至少得有三四十輛,警局門口,起碼擺了五六十個花圈,除了一些看熱鬧的,更多是前來弔孝的混子和一些生意人,有人走也不斷有人來,二代們在兩年在青市經營的人脈圈在迅速發酵。
我相信此刻但凡在青市稍微有點頭臉的人就應該都知道了王者死了個門徒,二代齊齊發瘋的事情,也希望這事兒可以給賀鵬舉提個醒,不想血濺到自己身上,就馬上想對策。
而參與這場白事的王者子弟中看不到一個一代的身影,倒不是我多絕情,主要這事兒是罪親口哀求我的,他希望這回的公道由他替自己兄弟討要回來。
我正怔怔發呆的時候,阿候拎着個便當盒輕輕敲擊兩下車窗玻璃道:“師父,吃口東西吧。”
我擺擺手低聲問:“不吃了,沒什麼胃口,警局還沒有給準話,咱們啥時候能把根子的遺體領走麼?”
阿候搖了搖腦袋回答:“沒有,剛剛城陽區警局的幾個負責人出來跟罪爺交涉過,不過罪爺根本沒睬對方。”
“嗯,那就再磨一會兒吧。”我將車座朝後放下,換了個姿勢,朝着阿候招招手道:“進車裡歇一會兒吧。”
阿候鑽進車裡,勸阻我:“師父,其實你沒必要從這兒一眼不眨的瞅着,我看罪爺的情緒現在也平復的差不多了,應該不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我揉搓兩下後腦勺,苦澀的搖搖頭說:“根子是罪的兄弟,罪是我弟弟,除了這事兒當哥的哪有能放下心的。”
阿候沉寂幾秒鐘後,咬着嘴脣看向我呢喃:“師父,如果有一天我沒了,你會不會也瘋狂。”
“不會!”我直接打斷他的話,眼睜睜的盯着他的瞳孔一字一頓的說:“師父絕對不會讓你沒了!你師爺上次跟我說過一句話,沒有教不好的徒弟,只有狗雞八不是的師父。”
阿候眼神直楞的注視着我,好半晌後,他擠出一抹笑容,憨厚的抓了抓後腦勺嘟囔:“我就隨口那麼一說,我這個人老惜命了,嘿嘿……”
我滿臉真摯的看向他說:“阿候,我明白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在這個人情比紙薄的現實社會裡,指望靠情義去拴住一些人顯然是個很幼稚的行爲,但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麼幹的,我能教你的不多,不過真心特別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不管將來你走到什麼地方,以誠心待人,你會發現自己的路會順暢很多。”
阿候抿了抿嘴脣,笑的有些牽強,但最終還是重重點了兩下腦袋。
就在這時候,我兜裡的手機再次響了,看了眼是任寧的號碼,我猶豫半晌沒有接,沒多會兒他又給我打過來,我仍舊沒接,等到他打到第三遍的時候,我才按下接聽鍵。
任寧憤怒的低吼:“趙成虎,你到底在幹嘛?瘋了麼?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的人在城陽區警局門前聚集。”
我面無表情的出聲:“我弟弟的發小死的不明不白,事情發生到現在爲止已經快要十二個小時,始終沒有人出來給句話,任哥,我心裡苦啊。”
任寧的語氣稍微緩和一下說:“那你們……你們也不能做出這個出格的事情,這樣吧,先讓他們都散了,我待會聯繫警局的幾個頭頭連夜開會研究一下這事兒,繼續聚集下去,對誰都不好,別爲難我可以嗎?”
我寸步不讓的說:“那你們先開會吧,等研究出來結果跟我說一下,我沒有別的念想,就希望能夠找出來真正的元兇,事後,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如果您覺得我弟弟他們現在的行爲太偏激,大可以下令抓人,我沒意見的。”
說罷話,我直接掛掉了手機,沒多會兒電話再次響了,看了眼來電顯示居然是賀鵬舉,我的嘴角微微上揚,抻手接了起來,沒等我開口,賀鵬舉先聲奪人:“三弟,這次的事情和漕運商會無關,我跟你解釋,不是因爲我怕王者什麼,只是不想莫名其妙給人當盾使。”
“這不是重點。”我輕飄飄的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