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逛了一陣,看看日頭西下,便出城看日落。駕着天鵝,隨着日頭,隨意飛行。清新溼潤的海風迎面吹來。比之火海地泡中乾燥灼熱的“海”風,令人心曠神怡多了。
而地面世界廣闊高遠的天地,同樣不是地下世界的情形可比。
地泡世界中的天穹,其實已經離地很高了,但云頭低低地壓着,總給人一種壓在心頭,壓得人打心底裡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卻也不如地面世界,擡頭一眼望去,怎麼也望不到頭。
地面世界的空中,一擡頭,沒有火瀑布,沒有低垂的雲團,可能什麼也沒有。但正是這種沒有,卻可以包容一切的空間,恰足以給人舒暢的感覺。
火瀑布,岩漿海,固然是天地間狂一無二的奇蹟,但天地間的一草一木,哪一件不是獨一無二,一等一精微巧妙的造化奇蹟?不過是人看得太多,習以爲常,見慣不怪罷了。
不知不覺,時八的視界中,現出一片熟悉的山谷。
恍然一陣,他纔想起來,那是時八在南宋世界的家園。
自從時八這個角色的肉身被時空風暴抹掉,時八自己去東漢轉世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來過這裡了。
真個是恍如隔世一般。
昔日的家園,依然有人打理,是歸去來兮,手下的親兵。準確地講,是樂夫天命手下的女親兵。打獵種田什麼的,自然是歸去來兮手下的男親兵上陣,打理家務,還是樂夫天命手下的女親兵靠譜。反正他們手下人手充足,時不時地來給他們搞一下衛生,也不麻煩。
只是家裡雖然沒有灰塵污垢,但也沒有人氣,裡邊的東西,好些年沒有換過,不免帶上一些歲月的痕跡,似乎已經變得格外脆弱,碰一碰,都要小心它們忽然化爲一堆灰燼,風化而去。
時文昌在家裡逛了一圈,恍若隔世的感覺,越發凝重。
天色漸漸暗下,黑燈瞎火,只餘一抹清寒月光籠罩,月色下的大宅院,越發顯得淒涼冷清。
看附近歸去來兮家,燈火通明,知道主人在家。於是踏着月色,前去拜訪。
進去後,見樂夫天命,磕着瓜子兒,慵懶地躺在一座奇形的毛皮沙發上……看電視。
看電視?
神馬情況?
時八擦擦自己的眼睛。沒錯!真的是電視!
真的是電視?
“喲!小八!好久不見!”樂夫天命樂呵呵打了聲招呼,繼續看電視。
“這貨真的是電視?”時八指着對面牆壁上不斷活動的影像,詫異地問道。
“對啊!遊戲裡推出的家庭影院套餐,很便宜,很合算的呢!小八不如你也給家裡辦上這麼一套唄。”
“呃……那個,老歸呢?”時八事先去棋室看了,沒看到歸去來兮,只有那兩位國手級別的棋士夫婦,還在專心致志地對奕。
“去西域了!”樂夫天命頭也不回地道。
“西域?”
時文昌還沒愣完,便見系統發來提示:“光陰過敏邀你去他家玩。請決定接受與否。”
時文昌選了接受,下一秒,眼前光影一閃,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入眼的一切,都鍍着一層金燦燦的光彩。耳邊傳來牧人的高歌,孩童的嬉戲,還有一個熟悉而久違的聲音:“喲!小八!好久不見啦!”
是歸去來兮。掀開皮門,走進高頂而透光的大帳,手上端着兩碗乳白色的液體,散發一種獨特的酒香。
“來!乾一杯!”
“這什麼情況?天不是黑了麼?”時八有一種時光錯亂的感覺。剛剛明明還在踏月夜行來着。
怎麼一轉眼,又回到金色夕陽西下的下午了?
遊戲有BUG?
“天黑?沒有啊!這不才下午麼!”歸去來兮遞過酒,空出手,一把將時文昌拉出門外,指着西邊金色太陽給他看。
“我知道了!這是西域!”時八一拍腦門,想到了:此乃時區問題。西域那邊,自然比海南那邊天黑得更晚一些。
“對啊!這是西域!”歸去來兮不經意地點頭。
光陰公會,終於把地圖推到了西域更西!一個新鮮出爐的西遼帝國,已經在大地的西邊,閃亮登場。其帝國的基本氣數,將持續將近一個世紀之久。
一個世紀,即使是對玩家而言,也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
光陰公會,成功爭取到一張上好的長期飯票。
“八哥!好久不見!”光陰過敏,春風滿面,從外面走過來,高興地拍拍時八的肩膀。
他的身後,竟然是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毫無皇帝架子,見了時文昌,一個勁地道謝,謝他當日在法場上仗義相助,救他活命之恩。
耶律大石熱情地說着,時文昌迷惑地聽着。
不過這件事情,其實說的人跟聽的人一般兒迷糊。
時八是幾乎已經將那檔子事忘得差不多了。
耶律大石當然還是記得。那件事於時八隻是順手幫了個忙,於他卻是生死大劫,那樣的事不記得,還有什麼事情能記得住?
但他這個記得的人,正加迷糊。
當日救他的,明明是一個道士來着,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位,明明是一個書生。雖然樣子差不多,但年紀明顯不對勁麼……
兩個人熱情地交結了一番,時八也沒往心裡去。他這會兒一門心思想休息,別的什麼都不想幹。
含糊了一會兒,終於結束。再出門看,太陽都快下山了。
金色夕陽下的草原,看起來非常清爽,空曠。遠處有炊煙升起,但近距離內,只有不多的三五家。
看得出來,光陰過敏也是個不愛熱鬧的主,剛纔的事情,大概他也不怎麼感冒,但這是姿態問題,不感冒也沒辦法。
送走西遼皇帝,光陰過敏也回來。一看天色,遺憾地道:“今天太晚了!吃吃燒烤算了,明天再帶你們去天山逛吧!”
說是吃吃燒烤算了,其實還是看起來蠻隆重的樣子。附近的牧民都聚到了一起,露天席地,灌酒燒肉,唱歌跳舞。熱鬧了半個晚上,到下半夜,才漸漸散場。
第二天一大早,金光從東邊的巍巍雪山下折射而下,時八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這麼在外面,露宿了半宿。
但不得不說,睡覺的療效,相當顯著。時八感覺自己精神好多了,快要原地滿狀態復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