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面欲泣,可堅強的輕姐到底不會願意在我們面前表現她的感動與脆弱。她輕緩地轉身,尋到一處座椅,落入其中。轉眼,她便苦笑一聲,不知衝向誰,淺聲:“我以爲我輸了。呵,可他說他愛我。他只是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比過那個人,只是良心上承受不住。所以啊,你們看,其實最後贏到他的人是我,不是寒煙。就算我輸,也只是輸給自己的叛逆而已。”
她稍許偏轉過來的淚眼卻是鎮定安詳許多。她是向我炫耀,炫耀她的戰績,炫耀她的收穫。可同時,那眼底,終究只剩下了無盡的淒涼和寒意。
“輕姐。”見她如此,忍不禁我上前一步,柔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要說對不起,也是我對不起你們在先。老實說,我和劉軒從初中就開始。可是,我居然都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妹妹。如果我知道,也知道那個人就是你,說什麼,你都不可能成爲我輕家的一員。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出了車禍。我真是傻。有個人爲我跑前跑後,我就以爲他只是把我當成妹妹。可是,他居然,親手……我知道他不該。可是,如果我當初沒有給他錯誤的訊息,你哥哥就不會出車禍了。如今看來,無論是哪種抱怨,都是我的錯。不過你們可以放心,我答應你們的事,我會做到。不管是龍十三也好,是我自己也罷,總之,該付的代價我們都會付。”
即便敗退,她依舊還是那公主,屹立高臺不倒。
“當然,你答應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可是,你自首,真的會有效果嗎。”
我本已動情原諒。可是身後,那突兀的低聲,那渾厚的鼻音,它們都但只凝重地飛擲虛空,肆意壓倒在我們所有人的心坎之上。
寶寶。事到如今,我都已經決定收手,爲何你……
其實,真正的戰鬥,一直都還是你們皇甫和楚家的廝殺,對嗎?一如從前,我只是被利用,或者說,是碰巧,被你附贈一個戰利品的路人甲?
“輕姐。你們家勢力怎樣,我想你自己清楚。就算你告發他,告發你自己,我想,警察局也不會把你怎麼樣。好歹,也是楚副市長的妹妹。”
“你的意思是說,叫我連自己的哥哥也一齊扳倒嗎?”一眼,她洞悉。“寶寶,我知道你是皇甫家的人。我也知道,哥哥這一次對皇甫家的確是沒有出什麼好牌。可是,如果不是因爲你們皇甫和他們德源簽約,我哥哥至於現在在暗中給你們使絆子嗎!”兇惡,只再一度洋溢起來。輕姐,她天生就是個吵架的能手。
“看來你並不知道。”寶寶似在冷笑。
“什麼?”
“你的哥哥們暗中做的其它醜事。無關我皇甫,只有她德源。”
“你倒是說說看。”她饒有興致地昂起頭,眼神再度清斂,光芒洋溢。
“德源的蛋黃,是今年訂的最早的一批。可拿到的貨,卻是最次最差勁的。誠然,整個月餅市場之中,的確存在着一些陳年的變質的蛋黃月餅。可是,輪也不該輪到德源來背這個黑鍋。可是,欣悅爲什麼敢那麼大膽在後面擺德源一道?憑欣悅老白的爲人和做事風格,就算他要給德源出差貨,他也不至於一
次性給德源那麼多差貨。所以,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好事的人,他們只是需要一個藉口來製造輿論。即便最後被人推翻,第一個被推上審判臺的,也就只有欣悅。何況,是龍十三出的面。跟楚家沒有絕對的關係——如果你們夠狠,你們會讓龍十三扛起所有的責任。無非,就是兒子聽見老爸在家裡嘮叨,忍不住纔要在外面陰謀詭計。”
“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我清晰地看見輕姐她不由自主地沁動了一下她的眉眼和眼神。換句話說,她雖不知道全部,可還是已經被震驚。
那麼,背後真正的主使者……
可是,寶寶依舊抵在她的身前,冷聲壓抑。“你二哥的確了得。這種醜事,就只叫龍十三一人出面。就算他不幸被人揪出來,被判入獄,可是,你們楚家的背後好歹還有一個副市長。只要他稍開金口,龍十三在監獄的日子同樣可以過得很舒坦。就算你們承認你們肇事逃逸,可你們還是可以逃過一劫。何況,等過一段時間,風聲平靜下來,你哥哥自然會找藉口讓他提前釋放,或者,乾脆就換個名字換個身份,繼續生活。”他陰鷙的眼神是我難以面對的恐懼。“我想,我說的這些,你應該都已明白。”
“是。我承認。如果龍十三真的坐牢,我哥哥會幫他疏通安排。可是,這並不代表,我楚家從一開始就在後面使手段耍陰謀!”
“那你認爲,除了他們,還有誰能夠叫龍十三去做那些事?龍十三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喜歡你。可是同時,他是個內向的,沒有多少主見的人。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大學,他的生涯,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他並不是一個擁有多少聰明才智的能人。你也應該看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親自去辦,親自去跟蹤,親自去撞人。如果他真的聰明,爲什麼都是親自去辦,而不會找人幫忙?他那麼蠢,有什麼能力想到要讓欣悅去暗害德源?”
索性,輕姐正色,直言。“你到底要說什麼,不妨直言。如果皇甫家是要你來接觸,談點什麼,那不妨把你們的條件都講出來。我會轉告。”
“很好。這麼多年,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到底有多少醜事都是得虧你哥哥的庇護纔會在清水上演。你們楚家經營什麼,不做第一,誓不罷休。我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未免也太過分了一些——很久以前,你們做房地產的時候就已經想過在後面做點手腳。還好,皇甫家上面也有關係。你們的小動作沒起到效果。所以,從那以後,你們楚家索性就退出了房地產的市場,不再爭鋒相對。可是,近年來,你們楚家越來越喜歡在各種領域挑釁我皇甫集團。沒辦法,我們只好吃點暗虧,想要和你們合約,一起在零食方面開拓一片新天地。可是你自己知道,你們楚家,根本就沒什麼能力,完全就是憑着關係在生存。論生產實力,論成品質量,你們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德源。我們放棄你們,和德源合作也純屬無奈。可是你們,今天查完查明天,明天查完差後天——皇甫家上面不是沒有關係。鬧得不好,只會讓兩家兩敗俱傷。何必呢。”
“如果只是這樣,那你方纔所言,好像還有教我去背叛楚家,去舉報我的哥哥,對嗎。”
這一次,輕姐好似轉敗爲勝。
只是,她所面對,終究不是皇甫喬飛他一個人。他們是狼族的後裔。站在他的背後,那不僅僅只是“皇甫”兩個字,那更是無數頭皇甫家的狼在月夜嘶吼。
羣狼,多麼可怕。
如同颶風,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既然你們已經如此可怕,那麼,被你們盯上的楚家……
輕姐忍了忍,終於還是幽幽地笑了一聲,有些精明的揚起眉梢,清光炫目。“楚家或許曾將槍頭對準過德源,也的確在清水包庇了很多違法亂紀的人。可是,如果你以爲開頭給我設了個陷阱,我就必須依言,去舉報自己,好讓自己去承擔全部責任,我就必須連帶着要將我哥哥也給拉下水,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雖然感動於寒宵對我的愛戀,可我還沒蠢到要禍害我自己的家庭!如果你皇甫非要謀算,我告訴你,拼死,也不會如你心願!”
只是,寶寶依舊淺聲,淡然:“你做不做,無所謂。沒有人會逼你。可是你要知道,總有一天,你哥哥做的那些事情會被人找到證據。你們做了多少違背良心的事情,遲早都會被做成呈堂證供。等哪一天你哥哥倒下,到時候,可就真的爬不起來了。”
“無論你們有多少證據,沒膽量拿出來,那就什麼都不算!”
“你以爲,我今天來接觸你,真的是因爲還沒有證據嗎?楚水清,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皇甫家要對付誰,沒有人可以逃得掉。你應該記得很清楚,05年的時候,清水兩塊地拍賣,你們楚家從中收益多少吧。”
終於,我看見輕姐咬了咬牙。想來,應該是一筆虧本生意。
“如果皇甫家要做什麼,絕對不會在政策上動手腳。生意人,就該用生意的辦法來消耗對手的金錢,換取一堆無用的東西,同時和自己的產品形成明顯的質的對比。就好比黃昏大廈,至今繁榮。可是你們建造的小區,呵呵,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們家退出房地產生意是有多麼的無奈。”
“贏得了一時,也贏不了一世。就算你們當初能夠擊敗我們,可我楚家也絕不會任人宰割。你記住,我會做到我所答應的事情。可是,如果你要傷害我的家人,毀掉我的家庭,我一定不會就此罷手。就算是死,也一定會拉着你們一起下地獄!反正,我背了一條人命,不介意再多上你一條。”
她終於恢復了徹底的傲然鬥志,站起來一步跺腳,看向早已從洗手間裡出來的素姐。“素素。你的party,我就不來參加了。如今我也是單身,得找個地方好好地發泄一下。”
“沒關係。”事實上,沒有輕姐的聚會,更多時候,是安寧與輕鬆。
“那我先走了。”她輕輕地嘆了一聲,欲言又止地轉過頭。可是,臨到出門,她終究都沒有再說出半句。
我不知道她隱藏起來的那是什麼。可是我們都知道,從此以後,我們不會再是朋友,不會再是網友,更不會再一起聚會,一起玩鬧了。
想一想以後,似乎就覺得人生突然無趣了很多。
可是啊,寶寶,你如今,怎麼變成了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