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方,就在黃昏大廈。當然,不是A座,而是D座,也就是最東面的那一幢樓,一家四星級酒店的所在。
本來,我以爲這一頓“大餐”會很豐盛,油水很足,不是燕窩就該是魚翅。可不想,卻竟只是幾道簡單的家常菜,的確出人意料。
席間,那位皇甫的大哥倒是微然地笑着,沒有將人拒於千里的感覺。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我看了看寶寶,可他倒是淡定許多,靜然地吃着飯,完全沒有之前那般和他大哥生氣的表情。
“這到底,上演的是哪齣戲?既然你叫我來找他,怎麼只一個勁地夾菜吃飯,也不說點什麼呢?”
我的眼神四顧,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在吃飯這件事情上。
如此,那對面似乎已經吃好的皇甫大哥也只輕然地放下筷子,笑着問,“怎麼,是這菜餚,不和你的口味嗎?”
“不是,不是……很好吃啊。”越說,這急促的聲音也只顯得我愈發的小家子氣。
“的確好吃。初起品嚐,好像太過清淡,可吃下去之後,才感覺得味道在口腔裡慢慢釋放。”還好,一旁的人是寶寶。他微微地揚起頭,眼底含笑。“的確是好手藝。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來的廚子。”
“哪裡來的無所謂。重要的是,你來找我,到底所爲何事。如果你吃好了,我想我們就可以談事情了——當然,如果你們還沒吃好,我可以在旁邊等你們。”
“當然……”可是,還不及我的話語出口,一旁的寶寶卻是隻輕然一笑,繼續俯首。
“那你就再等等吧。我還差幾口才飽——不過話說,這裡的米飯真好吃,一顆顆的,不太軟,也不硬。很對我的胃口。難怪溟澄哥哥,一直都喜歡在清水過日子。真讓人嫉妒。”
“若你喜歡,那就慢慢吃吧。你若願意,天天過來都行。”他站起身,退到了一旁的沙發。
我猶疑地夾着菜,忍不住卻將視線朝着各處的地方靜悄悄地打量起來。
皇甫大哥他背對我們坐着,一旁寬大的玻璃靜靜的映現着窗外那靚麗的華燈夜景,頭頂淺淺的鵝黃燈光只輕然地落在他的身間。手底,一本看起來很厚的書正在被他細細品讀。氛圍極好。
“喂。”我小聲私語,“你說,你哥哥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會不會,根本就不願意和我談事情啊?”
“你怕什麼。”
“可是,我什麼準備都沒有,我連怎麼開口都不知道,那我要和他談什麼?還有,人們不都說,中國人談事情都是在飯局上嗎?怎麼,他都已經一個人先下席了。”
“那是他的習慣。不喜歡在吃飯
的時候和人談事情。你沒站起來和他說話,我就已經很慶幸。”
“喂!你這什麼意思啊!”我瞬間炸毛。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囉——別動,小心被他聽見。”
一聽到這樣的話,我瞬間就蔫了。畢竟,我是來求人的。無論他什麼喜好,我都應該順着他,絕對不能衝撞,更加不能在他的面前表現我的魯莽和衝動——可是,到底,應該怎樣說,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幫助我們?
“我們已經吃好了。可以談事情了吧?”
飯局結束,我戰戰兢兢地跟在寶寶身後,趔趄地走近那靜坐看書的人。
我知道,做大生意的人,他看什麼書就決定了他是個什麼樣個性的人。比方,有人很喜歡看毛_澤東之類的偉人傳記,那就表明他很有野心。而有的人,則很喜歡看老子莊子一類的道家書籍。而這些也就證明,更多的時候他喜歡用迂迴的方式和你交談——你說什麼,他不會去反駁,他說什麼,也絕不會強求你記在心上。但是,他的智慧,都早已落入他的隻言片語之中。
總之,各人有各人的習慣。因爲習慣不同,看的書不一樣,所以對應的心態就會不同。可是這一次,我卻當真無法看穿那個人的心中所想。
因爲……
特麼的!那麼厚的一本書,居然是《現代漢語詞典》!(╰_╯)#
搞毛線啊!你又不是小學生中學生,翻這麼奇葩的工具書幹嘛!@_@
而換言之,就是說這樣的人,和我以前在雜誌上所看到的例子都不一樣。很少,會有人專門挑這種怪異的書來讀——尼瑪,是一本英語詞典還好說,起碼我還能以爲你是準備要攻讀英文,要考雅思或者託福,可是現在,中文字典……
大姨媽神。看在我每個月給你獻血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幫我潛入他的內心,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個性,教教我到底該怎麼說纔好。(@﹏@)~
“你們吃好了。”他合上書,也不放書籤,也沒有折角。看起來,他的記憶力應該很不錯。
“是啊。謝謝你的款待,真的別有一番風味。”
“我還擔心小妹妹你嫌我小氣,捨不得請你吃大餐呢。”
“怎麼會。”
“我都是靠這些清淡的東西養生。太油膩的東西我吃不習慣。要你們遷就我,還真是不好意思。”
都已經吃完了,你還來道歉有毛用啊!
可是,我終究不能表達我任何不滿或者憤慨的情緒——或者說,我也並沒有達到被激怒的程度。
“沒關係啊。其實我也喜歡吃清淡的。這輩子,什麼都不及身體健康
更重要。養生這種事情,要是非要等到老了再做,未免就有些太遲了。”
“可是,你來找我,不正是因爲你們家毒月餅的事情麼。”分明,有一種極速冰冷的感覺,瞬間凝結整片天地。
“毒月餅?”
“這麼說吧。從我知道阿飛和你在一起之後,我就找人調查過你。今天早間新聞裡的陳年蛋黃月餅事件,就是你們家的問題。”
“怎麼能這樣說呢。我爸爸不是那種人。很可能就是供貨商的嫁禍——明知道蛋黃是陳年的,爸爸他怎麼樣都不會拿來使用的啊!”可是,忍不住,我的聲音,終於還是高亢了起來。
他怎麼能,他怎麼可以就憑着一條新聞就認定那是我們家的責任?小人陷害,難道也是我們的錯嗎!
“你爸爸是什麼爲人,外人可不知道。”
輕蔑的眼神,透亮的眸子,宛若,一把擦得銀亮的尖刀——爲什麼。你若不願意幫我,不願意相信我,你直接拒絕我就好了,有必要讓我等到現在這個時候再用這種口氣來羞辱我嗎?!
“那……那你的意思是說,你不相信我們,不願意幫助我們。”隱約,淚眼朦朧,聲音淒涼。
“寒煙!”寶寶一聲急喝,眼底分明斥責。他拉着我的手,用力地握住,似咬牙切齒,“對不起。打擾你這麼久,我們現在就走。”
“那就不送了。”
“可是……”如果他是我的希望,我怎麼能夠因爲他一次的輕視就選擇放手呢?
“還說什麼呀!”
寶寶想要勸我。可身後,卻有人圍追堵截。
“我的確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爲人這種東西,的確很難辨認清楚。光憑你們的片面之詞,並不足以讓我信服你們。你的家人有沒有做過什麼,我找不到證據能夠信服。既然沒有證據,那就不可能會贏。既然贏不了,我自然也就幫不了。”
“這……”證據,證據……證據應該在爸爸的手上。可他不告訴我,我又能夠怎麼樣呢?
“寒煙,我們走吧。”
“可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
“你自己都說了,他不會幫助我們。既然如此,又何必還要在這裡丟人現眼!”寶寶的聲音冷厲,完全判若兩人。可同時,他冷冷回眸,瞪向那人。“你確定,這一次你不幫忙嗎。”
“不幫。”
“好。你別後悔——我們走!”
搞什麼!
我倉惶未定,卻終究只能被他牽扯出去。
我們,不是來求人幫忙的嗎?明明,我們還有談的餘地,爲何,就要徹底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