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龍嘯雲還能是一副大度,義薄雲天的樣子,若不是李察知道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說不定真的會被他這番話和這幅樣子給騙到,和身旁的李尋歡一樣滿臉激動,心懷感激。
林詩音臉上泛起一絲憤怒的紅暈,顯然她也被龍嘯雲這樣子給迷惑了,怒道:“在你心裡,這些與你稱兄道弟的外人,比我們母子重要不知道多少。龍嘯雲,你好,好得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今天算是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冷冷看了李察一眼,“反正你們都很有本事,要殺死個小孩子固然是易如反掌,再多殺個女人也沒什麼關係的。索性連我也一起殺了吧!”
龍嘯雲仰天長嘯了一聲,滿臉無奈道:“詩音,你怎麼也變得如此無理?此事明明是雲兒的錯,雲兒能有今日,不都是你嬌慣出來的嗎?”
林詩音理也不理他,牽着龍小云的手轉身回了內堂。李尋歡眼神哀傷地看着她的背影,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的心上,幾乎要踩碎了他的心。
龍嘯雲拍着他肩頭寬慰道:“你不要怪她,她本不是如此不講理的女人。生下雲兒之後才變得如此,或許一個女人若是做了母親,那麼她就會變得不講理起來了。”
李尋歡點點頭,神情黯然道:“我理解,母親爲了自己的兒子,無論做什麼事都是應該的。”
李察在一旁冷眼看着龍嘯雲,心裡冷笑不已,這三言兩語看似是爲林詩音和龍小云求情,實則是將龍小云頑劣的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林詩音身上。
龍小云爲何如此頑劣?都是林詩音給慣的,和我龍嘯雲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一直都站在你李尋歡這一邊。
然而子不教父之過,你龍嘯雲剛剛表現出來的樣子也不是個妻管嚴,耙耳朵,你自己兒子如此頑劣,和你就一點關係沒有?
狗屁。
不說其他的,就單說一點——林詩音一點武功也不會,龍小云這一身武功,不是你這個好爹教的又是誰教的?就是武館師傅傳授拳腳時也會再三強調武功並非是欺負人用的,而是強身健體,打抱不平用的。你龍嘯雲,怕是一句這樣的話都沒跟你的好兒子說吧!
夜已深。
大廳內橫七豎八擺滿了酒罈,空氣裡縈繞着濃重的酒氣。李尋歡酒喝了不少,然而卻還是毫無醉意。
李察坐在他的身旁,手裡拿着一個酒罈,坐相雖然不好看,但是他的眼神卻是清明得很,不斷打量着大廳中的其他人。他忽然發覺不僅僅是自己和李尋歡,其他人也都沒有酒意,十幾個江湖豪客在一起喝酒,喝到這三更半夜居然還沒有一個人喝醉,這實在是件很不尋常的事。
夜色越深,大家的臉色也就越凝重。一個個的心思都不在酒上,不時伸長脖子往外望,彷彿在等待着什麼人似的。
“當,當,當。”
大廳外突然傳來一道更鼓聲,此時時辰已是三更。
大家的臉色在這一刻突然同時變了,失聲道:“三更了,趙大爺怎麼還沒有回來?”
李尋歡好奇問道:“這趙大爺…是誰?”
一人答道:“李探花不知道嗎?這趙大爺就是您大哥龍四爺的結拜兄弟,人稱鐵面無私的趙正義,趙老爺子。”
李尋歡一愣,隨即舉杯大笑道:“沒想到這些年來,大哥又結交了這麼多聲名顯赫的好兄弟,等等我一定要敬趙老爺子一杯。大哥,現在我先敬你一杯。”
李察不屑地嗤笑道:“一幫烏合之衆罷了。”
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句話,不少人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還有些惱怒地看了李察一眼,卻沒有敢出聲,所有人都默契地裝作沒聽到。
大廳外的院子裡牆壁上,那些青磚還嵌在其中,們中的有些人去試過,就是用吃奶的勁也扣不下來。
更重要的是李園的李字還少了一橫,誰都不想在這時候觸李察的黴頭,生怕自己被他當做了那出頭鳥,和青磚一樣嵌進牆中但那最後的一橫筆畫。
李尋歡無奈地看了李察一眼,心中也不知道爲何自己這兄弟自打進了李園就和吃了炸藥一樣,處處挑刺。
白天李察的那一劍,就連他都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李察竟然會用如此彪悍的方式道歉,這哪是道歉,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龍嘯雲的臉紅了紅,舉杯朝着李尋歡一示意,勉強笑道:“我的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我也敬你一杯。”
李尋歡道:“那倒也不錯,想不到我剛與大哥重逢,就憑空多出了幾位兄弟來,就是不知道這些大英雄們肯不肯認我這不成才的兄弟?”
龍嘯雲哈哈大笑道:“你小李探花做他們的兄弟,他們歡喜還來不及,豈會不認你?”
李尋歡道:“只是我聽說趙老爺子素來鐵面無私,一年也難見到他笑一次。所以纔會有了這諢號,若是跟他喝酒,我怕是會渾身不自在,諸位怎還要等他再來喝酒?”
大廳內衆人聞言臉色齊刷刷一變,龍嘯雲臉色一黯,道:“梅花盜重現江湖了。”
李尋歡點頭道:“此事我也聽說過。聽說此人行蹤飄忽不定…”
龍嘯雲沉聲道:“不錯,此人的確是行蹤飄忽,不過現在他應該就在城內,說不定就在咱們家附近。”
此話一出,不少人不由得看向大廳外,大廳內的火爐爐火,猛地抖動了幾下,好像被這句話給嚇到了一般。
李尋歡不由得爲之動容,“莫非他已經現身了嗎?”
“不錯,秦孝儀秦三哥的公子前幾日晚上被他傷了。”
“在哪裡遇見的梅花盜?”
“就在咱們家的後花園,冷香小築前面的梅花林裡。此人每天晚上必定傷一人,每一次都在這三更時分,就好像喝酒一樣,定時定量。”
李尋歡悶聲問道:“那昨天晚上呢?”
“昨天晚上倒是相安無事。”
李尋歡道:“那說不定他的目標只是秦公子。”
“錯了,他的目標不是秦公子,也不是我,而是林…”
聽見林字的瞬間,李尋歡的心立刻揪了起來,然而龍嘯雲說的並不是林詩音,而是林仙兒。
李尋歡眨了眨眼,“林仙兒,是誰?”
龍嘯雲大笑道:“賢弟啊,你能說出這話說明這些年來你對江湖事真的一點也不瞭解。若是年輕時候的你,保準比誰都熟悉林仙兒!”
李尋歡心中一動,“這林仙兒,是個美人?”
龍嘯雲點頭道:“不僅是美人,而且這幾年,有不少人將她奉爲江湖第一美人,江湖中的風流俠少爲她神魂顛倒的,也不知有多少。”
說着,他指着大廳內的衆人大笑道:“你以爲他們真是衝着我龍嘯雲的面子來的嗎?若不是林仙兒在這裡,我就算每天擺上整桌的美酒佳餚,山珍海味,他們也未必肯上門。”
李尋歡恍然道:“怪不得,我聽聞那梅花盜不但劫財而且還劫色,這武林第一美女,他當然不會放過。”
李察突然開口道:“恐怕不止如此,你難道忘了那孫逵是怎麼說的了?江湖第一美人放出話來,誰要是能殺了梅花盜,就嫁給他。估計梅花盜不是爲了林仙兒的色,而是爲了自己的命,所以想要除去她。”
龍嘯雲聞言不由訝異地看了李察一眼,心中暗道:“這個西門瓜雖然話不多,但是每一句話,卻都是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