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龍嘯雲痛罵李尋歡一場,甚至和他翻臉,李尋歡心裡或許會好過得多,明明打傷龍小云的人不是他而是李察,可是他已經將李察的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
面對如此講義氣的龍嘯雲,他羞愧道:“大哥,我實在是不知道…”
龍嘯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兄弟,你怎地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起來了?這畜生被他母親慣得實在太不像話了,我本就不該傳他武功的。”
說着,他高聲道:“快將美酒都擡上來!我兄弟最愛喝酒,你們誰要是今日能夠喝倒他,我賞他五百兩銀子!”
大廳內的衆人聽到龍嘯雲這話,就算不認識李尋歡心裡也猜到自家主子這位兄弟,在他心裡的地位有多重,紛紛露出一張笑臉圍上前來。
就在這個時候,突聽內堂一人道:“快掀簾子,夫人出來了。”
站在門口的童子剛掀起簾子,林詩音已經衝了出來。
李尋歡終於又見到林詩音了。
林詩音或許不算個十全十美的女人,但絕對算是一個美人。她的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身子單薄,就好像初春時的細柳,風一吹就會倒了似的。
然而她的一雙大眼睛卻是靈動無比,她的風神,她的氣質,都是無可比擬的。
瞧見李尋歡的瞬間,林詩音靈動的眼神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漠。李尋歡的全部心思此時都在她的身上,自然注意到了她的這一變化,心中就好像被人插了一把刀子。
關外無數個寒夜裡,他無數次地夢見眼前這個女子,每一次她都距離自己那麼遙遠,不可企及地遙遠。
當每一次當他想要靠近,想去擁抱她時,都從這夢中驚醒,渾身冷汗。他只有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顫抖,痛苦地等待着天亮,可是等到天亮的時候,他還是同樣痛苦,同樣寂寞。
如今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可人兒就在身前,李尋歡卻怎麼伸不出手去,擠出一個笑容澀聲道:“大嫂,你好。”
她已經不再是我的詩音,我的未婚妻,而是我的大嫂…
一旁的鐵傳甲聽見這一聲大嫂,幾乎要落下淚來。李察身上一股暴虐的氣息更是不受控制地升騰而起,幾乎要掀翻這大廳的天花板!
只有他們二人知道此時的李尋歡心裡有多麼酸楚,多麼痛苦!
李尋歡連忙扭頭看向院外,若再一眼林詩音,他怕自己就要落下淚來。
而林詩音好像全然沒有聽見這一聲呼喚,她只是看了李尋歡一眼,隨即就將視線挪開,看向自己的兒子。
她的全部心神,好像已經落在了龍小云身上。
坐在椅子上一直老老實實的龍小云這時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撲進林詩音的懷裡大哭道:“娘,我已經沒法再練武了,已變成了殘廢,我…我怎麼能再活得下去!”
林詩音緊緊摟住了他,顫聲道:“是誰傷了你的?”
紅孩兒道:“就是他們!”
林詩音順着紅孩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最終落在李尋歡和李察身上。
“是你?真的是你傷了他?”
林詩音瞪着李尋歡,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怨恨之意。
李尋歡木然地點點頭,不知道有什麼力量支撐着他,讓他還沒有倒下去。
林詩音瞪着他,咬着嘴脣道:“很好,很好,我早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快快樂樂地活着,你連我最後剩下的一點幸福都要剝奪,你…”
龍嘯雲乾咳一聲,打斷了她的話,輕聲道:“詩音,你不能這樣說話。這不能夠怪尋歡,這全是雲兒自己闖出來的禍,若不是他當街傷人,尋歡怎會出手?更何況,當時他並不知道雲兒是我們的孩子。”
紅孩兒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大聲道:“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秦伯伯當時已經說了這件事,我聽說他是爸爸的朋友就住了手,可是那人還要出手!”
龍嘯雲和林詩音的目光同時落在李察身上,龍嘯雲眉頭一皺沒有說話,又看向李尋歡。
林詩音咬着牙道:“這麼說,打傷雲兒的是你?”
李察踏前一步擋住了龍嘯雲的視線,笑着道:“不錯,是我。你兒子是我打傷的,跟李尋歡無關。所以啊,少在這裡亂扣屎盆子,借題發揮了。紅孩兒,你說是不是?”
說着,李察朝着龍小云露出了一個笑容,這笑容在龍小云看來卻是無比的猙獰,嚇得他往自己母親懷裡又躲了躲,腦袋深深埋在林詩音的懷裡,不敢擡起頭來。
林詩音氣得發抖,“你是什麼人!”
李尋歡從李察背後走出,輕聲道:“大哥,大嫂,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西門瓜,我的生死之交。這一次,我是特地帶着他來賠禮道歉的。”
說着,李尋歡朝李察使了個眼色,意思再明顯不過,要他趁着現在趕緊道歉。
林詩音冷笑道:“道歉?雲兒的武功已經被廢,再也練不了武,道歉有什麼用?道歉就能將雲兒的病治好嗎!”
李察冷不丁道:“至少他還能喘氣,還能走能蹦不是嗎?”
林詩音勃然大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
李察搖了搖頭,背後無雙劍突然彈出落在手中,朝着大廳外揮出一劍。
一瞬間,天地變換,風雲失色!
只見大廳外院子中的青石磚一塊塊裡脫離地面飛至半空中,狠狠地嵌入了牆壁上,隨着一塊一塊青磚嵌進牆壁裡,牆壁上漸漸出現了兩個字——李園!
只是那李字,下方的子還少了那一橫。李察收劍,冷冷看了龍小云一眼,沒有說話。
龍小云已經徹底被嚇傻了,雙腿突然開始顫抖起來,一道水漬從他的褲腿裡突然流出。
李察轉身,抱拳朝着龍嘯雲和林詩音二人抱拳誠懇道:“在下西門瓜,不知道龍兄是我兄弟尋歡的兄弟,誤傷了令公子實在是萬分抱歉。特來負荊請罪,還望龍兄和龍夫人,不要見怪。”
龍嘯雲率先回過神來,擠出一個笑容道:“這事本來就是犬子的錯,西門少俠既然是尋歡的兄弟,那也就是我的兄弟。此事不怪兄臺,西門兄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