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文看着人物面板上“任務失敗”的四個大字,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打從進這個遊戲開始,阿爾文好像還沒有遇到過任務失敗的情形,更不要說是一個傳說級的大型任務了。
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無奈。
“湯姆大叔,你也來買面嗎?”西風郡的市場之中,一名少年的聲音響起,阿爾文略微偏頭看了一眼,發現說話的是一名身穿粗布衣服的npc。
“這不是小杰克嗎?給家裡買口糧?”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回答道。
“是啊,五口人呢,家裡沒糧總覺得不踏實。”布衣少年嘆息道。
“唉!”湯姆大叔嘆了口氣,“確實啊,現在的糧食越來越貴了,再不買,怕是還會漲價。”
“唉。”少年也跟着嘆氣,“我還以爲邪神信徒被消滅了以後,日子能好過一點能,但是現在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還是看不到活路啊!湯姆大叔,你說咱們臨冬帝國,真的到了這個地步了嗎?我們一家人有四個在外面做工,怎麼還是不能養家餬口?”
“小杰克,有些事我跟你說完,你可不要往外將。”湯姆大叔似乎壓抑了很久,聽到這個問題終於是忍不住傾述的慾望,“咱們現在過的這麼苦,都是因爲一個人。”
“什麼人?”
湯姆大叔看了看四周,然後壓低了聲音,在少年的耳邊說了五個字。
“什麼?米……”少年大驚失色,“這是真的嗎?”
“我怎麼可能拿這種事情騙你?”湯姆大叔說的,“我早就聽城衛軍的人在喝醉酒的時候說過,包括咱們西風郡在內的四座城市,現在已經被那個人正式接管了,包括糧食在內的所有物品,通通漲價,就是爲了籌取更多的軍費。”
“怎麼這樣?老百姓活命都困難,誰會願意跟他去打仗?”傑克雖然年少,但是也明白不少道理。
“有異人呢!”湯姆大叔一陣唏噓,雖然他不是戰士,也不是法師,但是,在看到曾經那些被鮮花和歡呼簇擁,爲萬人所敬仰的英雄,如今如同是弊履一般被棄之與滿是灰塵的角落裡,湯姆還是感到了一陣的悲涼。這個世界,果然已經不同了嗎?異人,無論是令人羨豔的魔法天賦,還是不懼死亡的可怕特性,都是普通的戰士所不具備的。後者被淘汰掉的命運,也許是已經註定了的!就像一個新時代的到來,總有一些舊的東西被淘汰。
兩個npc沿着長長的隊伍不斷向前,一點點地往前挪動着,終於還是和阿爾文拉開了距離,至於阿爾文,仍在玩家的交易面板上購買着一些必要的補給,與此同時,又將一些自己等人用不上的裝備掛了上去。這些裝備都是極品的金色武器,及時出手的話,還是能賣不少錢的。
“呦,這不是阿爾文團長嗎?”一個刺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跟在阿爾文身邊的人回過頭,發現說話的是他不認識的一名玩家,不過看樣子這個玩家倒是認識阿爾文。
“怎麼在這種小市場買東西啊?”那人大驚小怪道,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看看你,這麼了不起的人,想要什麼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居然親自來刷交易板,這多沒面子啊!”
“你!”阿爾文身邊的人想要動手給這個傢伙一點教訓,但是卻被阿爾文攔下了。對方一個小人物,既然敢找衆人的茬,多半是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這個時候,就算殺了他,也挽回不了什麼顏面,反而會讓自己等人顯得狼狽。這些人想要張狂,就讓他們張狂吧,反正是小人得志,蹦躂不了多久的。
阿爾文很快買完了東西,將補給分到旁邊兩人的揹包中,然後帶着人往外走,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騷亂傳來,阿爾文用餘光看去,發現出事的正是剛纔說話的少年。
“太過分了,你們這麪粉根本就不能吃,如果只是有麩子也就罷了,連發黴的麥子都磨在了裡面,人吃了肯定是要生病的!”少年說道,對於窮苦人家來說,生病是很要命的事情,如果請不起神官或德魯伊,那就只能花錢買鍊金公會的藥劑,可要是他們買得起藥劑,又何苦吃着發黴的麪粉呢?
“少廢話,愛買不買!不要耽誤後面的人!”
少年當然不會就此罷休,這是他們一家人活命的希望,當然還要繼續抗爭下去,湯姆大叔想要勸誡,但是少年此時卻是完全聽不進去了。
“……”阿爾文搖了搖頭,這樣下去,估計是要出事了。好一個米凱爾親王,任人唯親,在這種危難之際大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勒緊百姓的肚子打仗?如果只是這樣還情有可原,但是可惜他們上樑不正下樑歪,如果上面運來的是好糧食,到了百姓手裡或許能變成摻着糠的糧食,但如果上面運來的糧食本來就摻着糠呢?
“小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一名衛兵提起武器就要往少年身上刺去,年少熱血的幾句話,本來罪不至死,但是如果不殺了他,怎麼殺雞儆猴,怎麼讓其他的人乖乖地掏錢買發黴的糧食?
“傑克!”旁邊的湯姆大叔想要救他,但想到自己也有一家人要養活,邁出的步子又停了下來。
“唉……”湯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就算傑克死了,他們家好歹還有兩個孩子,日子也能繼續過,雖然這對他們一家人有些殘忍,但是湯姆此時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當!鋼鐵的矛尖被一層金色的光芒擋住,衛兵悚然地望向出手的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樣做纔好。
“年輕人不懂事,何必跟他計較呢?”阿爾文收回護盾,開口勸誡了一句,衛兵小心翼翼地收回武器,連連點頭,對方只是救人,甚至都沒有提他們賣發黴劣質麪粉的事,他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好拒絕的。
雖然衛兵沒有說話,但是之前的那名玩家卻沉不住氣了,“阿爾文,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不要忘了你已經被聯軍除名了,這裡發生的事已經與你無關了!”
“那又如何?”阿爾文擡頭望向對方,“你能把我怎樣?”
“你能把我怎樣?”阿爾文語氣裡沒有驕傲,也沒有憤怒,彷彿只是淡淡地陳述了一個事實。但就是這樣一句話,讓對方陷入了語塞。
確實,能怎樣?派大軍圍剿他們嗎?別說他只是一個小卒,沒有調動大軍的權利,就算他有,光靠自己公會那兩萬人,能打敗對方嗎?如果他們有辦法對付阿爾文,之前又何必用那種挑釁的方式去給對方抹黑呢?
“走吧。”阿爾文對身旁的兩人說道。但是沒走幾步,阿爾文就又被一人攔了下來——卻是之前那個叫傑克的少年。
“你就是阿爾文?”
“沒錯,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嗎?”阿爾文看了少年一眼道,遊戲做得太過用心了就是這點不好,每個npc都有思維,就算是一些自己都沒有留心的事,說不準就被哪個npc記在了心裡。
“您能告訴我……”少年拼命在自己的腦子中搜索着詞彙,“您能告訴我到底什麼時候我們才能過上像從前那樣的日子嗎?”
“從前啊……”阿爾文沉吟了一下,“從前的日子過去就不會回來了,不過至少我們還有以後,以後的日子可能會更好,也可能會更壞,雖然一切都還未知,但至少我們還有希望。”
“希望?”少年站在原地,反覆思索着這個詞的意思,或許在多年以後,他會明白阿爾文所說的這句話,又或許,他永遠也明白不了,不過,那都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