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如今的樣子和他對冷兒的稱呼讓凌塵一陣驚愕,再聯想到之前提示音中所提到的“冥王之力”,凌塵的心裡猛的一跳……難道……
冥王向冷兒所在的方位移動而來,腳步竟然跌跌撞撞,而面對徹底失態的冥王,冷兒表現出的卻只有平常那般的漠然,隨着冥王的靠近,她把疑問的目光習慣性的投向了凌塵,然後似乎是被冥王那張嚇人的臉驚到,她輕飄飄的來到凌塵身邊,半個身體躲在了他的身後。
冥王的腳步停止,看着對他毫無感情波動的冷兒,他焦急的大喊道:“嬋兒,是我,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的父親啊!這些年我一直在拼命的找你,每天做夢都想着能把你找回來……天可憐見,你回來了……終於回來了……我是你的父親,是你的冥王父親啊!你難道……不認識我了嗎?”
凌塵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父親……
冥王是冷兒的父親……是冥王的女兒?
凌塵心中瞬間混亂而起的千言萬語匯成了四個字:我…了…個…去!!
“父……親?”冷兒擡起漆黑的瞳眸,卻是看向了凌塵,茫然的小聲問道:“主人,父親……是什麼?”
凌塵無言,這個問題,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主……主人?你喊他主人?!”正稀里嘩啦流淚的冥王如同當頭被人狠狠砸了一磚頭,眉間凝聚起了沖天的怒氣,目光轉向凌塵時,一雙眼睛也變得滿是怒火:“你……你這個混蛋人類!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我的女兒,是冥王之女!也是將繼我之位統領冥界的下一任冥王,你……你竟然讓她稱呼你這個卑微的人類爲主人!簡直豈有此理,不可饒恕!!你……你……如果不是嬋兒還在這裡,本冥王現在就把你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我覺得你做不到。”到了現在,凌塵反而平靜了下來,腦子裡整理着思緒,不緊不慢的說道。
“你說什麼?”冥王大怒,一股沖天殺氣轟然暴發,纏繞着黑氣的巨大手掌猛的擡起,就要砸向凌塵。
凌塵卻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冥王,你難道沒注意到麼,她和我之間,有着她施加給我的祭靈契約!而且,是她今生使用的第二次祭靈契約。如果是第一次祭靈契約,我若死了,她安然無恙,但我與她的,是她的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祭靈契約。這種契約之下,我的生決定她的生,我的死決定她的死,相當於我們共同我這一條命。我若不死,她永不會死,我若死了,她也必死無疑!你,確定還要殺我嗎?”
“你!”冥王怒吼一聲,擡起的手掌卻怎麼都無法落下。
“而且,你似乎也沒有發現她只剩下了一半的靈魂,甚至連一半都不到。不僅如此,她還沒有真正的身體。”凌塵繼續說道,關於冷兒的狀態和她所用的祭靈契約,在遇到她的第一天,悽月就和他詳細的描述過:“雖然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是這樣,但顯然應該是她在很久之前受到了巨大傷害,身體被毀滅,靈魂也殘缺了一大半,她之所以還能存在,一半是因爲她身爲特殊亡靈之軀,另一半,就是依靠的祭靈契約。如果沒有祭靈契約讓她能依附他人的生命,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從世界上消失了。只是,她殘缺的靈魂已經無法喚醒記憶,只會保留一些靈魂深處最偏執的意識。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唯一的愛好,就是洋娃娃而已。”
冥王的手無力的放了下去,眼中的怒氣緩緩化作了悲傷和深深的自責,他把目光轉回到冷兒身上,仔細的看着她,從她的身上,凌塵的每一句話都得到了驗證。他捂住了自己的頭,痛苦的低吼道:“都怪我,我真是個天大的廢物!身爲冥王,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如果不是我冥王一族特有的‘冥王不死’與‘祭靈’能力,我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嬋兒,還會讓冥王一族從此斷絕……”
“雖然晚了這麼多年,但上天總算又把我的嬋兒送了回來。”極度的驚喜和極度的悲傷在冥王的心中混亂交織,他想靠冷兒更近一些,卻又怕貿然向前又會驚嚇到她。伸出粗大的手掌,他用力的抹乾淨臉上的眼淚,向冷兒展露出他能做出的最溫和的表情,發出最溫和的聲音:“嬋兒,我知道,你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已經不記得了我這個父親,沒關係,上天現在把你送回了家,我有很多的方法可以讓你回想起以前的事……你現在,就輕輕的閉上眼睛,讓我看看這些年你在外面經歷了什麼,好嗎?”
以冥王的地位和脾性,以這樣的姿態說話絕對是他這萬千年來的第一次,聽了他的話,冷兒依舊以迷茫的眼神看着凌塵,凌塵對她小聲道:“冷兒,把眼睛閉上,什麼都不要想。”
“嗯……”冷兒現在已經很聽凌塵的話,依言把眼睛閉了起來。
而這時,冥王也忽然閉起了眼睛,伸出手掌,掌心朝向了冷兒所在的位置,一股很淡的灰氣從他的手掌緩慢釋放,一直碰觸到了冷兒的身上,連接在冥王和冷兒之間。
凌塵隱約知道了冥王在做什麼,沒有出聲。空間頓時陷入了安靜,起初,凌塵從冥王的臉上看到了些微的憤怒,繼而是痛苦的抽搐,持續了很久之後,臉上的痛苦感才逐漸的減輕,最後又完全的放鬆了下來……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冥王睜開了眼睛。而就這這時,凌塵忽然感覺到束縛他的無形力量一下子消失無蹤,身體完全恢復了自由,那股壓制着他的氣勢與殺氣也完完全全的消失。凌塵連忙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看向冥王,卻發現冥王面對他時的眼神和氣息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之前的憤怒和殺意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溫和,還有隱約的感激。
“年輕的人類,請原諒我剛纔的無禮。”
冥王開口的話,讓凌塵一陣驚愕,這個強大的冥王竟然在向他道歉……而就在兩分鐘前,他還怒吼着要將他碎屍萬段。
“我們冥王一族互相之間可讀取彼此的記憶,她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我全部都看到了。”冥王的神情和聲音已恢復了平靜,“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放棄過尋找嬋兒,因爲我感覺的到她還存在於世上。她那些年一直停留在那個叫‘白骨之林’的地方,那個地方我不是沒有找尋過,只是,我沒想到她不但身體被毀,而且靈魂殘缺,還爲了自保而對戰闕使用了祭靈契約,導致身上的冥王氣息幾乎消失無盡,因而我以冥王一族的氣息去尋找她,是根本不可能找到的……”
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他向前一步,輕拍了一下凌塵的肩膀:“謝謝你,年輕的人類,剛纔我從她的記憶裡看到,是你拯救了她。雖然,在祭靈契約中,你是被迫的,但你帶我的女兒離開之後,對她一直很好。好到讓我這個做父親的羞愧,而且,也是你帶她來到了這裡,讓我終於得見自己的女兒……我冥王從不欠人,但我欠你的,讓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
從冷兒的記憶裡,他看到的是無數年的黑暗、恐懼和孤寂。後來,凌塵到來,從那之後,她記憶裡存在的全部是凌塵的各種好,每天都會送她她最喜歡的洋娃娃還有各種玩具,會給她講各種她喜歡聽的故事,教她各種各樣她不懂的東西,費盡心思的去讓她開心……冥王看的清楚,凌塵對她的好無微不至,也毫無雜質。
如果是一個人對冥王好,冥王絕不會有任何感覺,冥界之中幾乎所有人都在奉承他,巴結他,他甚至會爲之煩躁。但,對他女兒如此真誠的好,那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另一種概念。他對冷兒本就心存無盡自責虧欠,是凌塵帶她離開孤寂無數年的白骨之林,讓她新生,讓她每天都變得開心歡樂,如今,又把她帶到冥界,帶回到他的身邊。
自冥王出生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的感激一個人。即使,他只是一個人類。
凌塵微笑道:“你不需要謝我,她既然跟隨了我,還喊我‘主人’,我就要負擔起該有的責任,都是些應該做的事,沒什麼值得謝的。而且冷兒這麼乖巧可愛,任誰都會喜歡和對她好的。會來到這裡,也僅僅是意外……只是,你真的完全確定冷兒就是你的女兒嗎?”
“她是我的女兒,不要說只離開了萬年,就算是十萬、百年前,我也不可能認錯。”冥王惆悵的說道:“她剛纔安然無恙的進入血冥天池,這就是鐵證。血冥天池會吞噬世間一切生靈死靈,就算是月神族的月神也不例外,惟獨我冥王一族不懼,而且還可以反吸納池水中的力量。冥王一族無論男女,都是單傳,她這一代的冥王,只有她一人,我又怎麼會不識得她身上冥王一族獨有的氣息。還有……你是否在奇怪,你身爲生靈在進入冥界之中卻始終不受死氣影響?那是因爲,我冥王一族對死亡氣息有着極大的震懾作用,她在你身邊,無論多麼濃重的自然死氣,都不會對你有任何攻擊性,所以你才能安然無恙的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