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說其實那天的情形我早就知道了,但晚沒有打斷不樂極的話,因爲我還想從他的話裡分析出這些話的可信度。
“小黑屋的日子可真不是人過的,不但什麼都看不到,耳邊還一直能聽到鬼叫聲,差點嚇得我尿褲子。”不樂極到沒有房間隱瞞什麼,連當時心裡是怎麼想的都形容得一清二楚,臉上的表情也在隨着他的話而變化。如果謊話說到這份上,那他到可以當個講故事的高手了。
“這跟你到船上來又有什麼關係?”我問道。說了這麼半天,他大部份講的都是被關到小黑屋裡的感受,讓我聽得也有些煩了。
“你別急嘛,就快講到了。”不樂極揮了揮手,對我說道:“就在我被關了幾個小時,終於放出來之後,那個叫畫眉的小姑娘竟然就在門口等豐我,還交給我一幅畫。”
“一幅畫?”我問道。
“就是一副畫。”不樂極說着,從揹包裡拿出一張紙,正是他剛纔藉着月光研究的那張。
“這好像是航海圖嘛。”我接過圖紙看了看,擡頭說道。而且這不是一般的航海圖,而是經過了龍王結界之後的海域圖紙,耀蘭那裡也有一份。
“圖是我在畫軸裡找到的。”不樂極說道:“當時我不小心把畫打溼了,就發現了這張航海圖。”
“那畫呢?”我問道。
“在這裡,不過已經壞掉了。”不樂極從揹包裡拿出了一個畫軸,果然已經拆開了,其中一邊的畫軸上露出一個空空的黑洞,顯然是用來放那張航海圖的。
我小心的將畫卷展開一看,眼睛再也沒有辦法從上面移開。
畫中是一個異常美麗的女子,身上一襲白衣,優雅的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火紅的長髮直直的垂到腳跟。漂散的浮着花瓣的水面上。
這副畫雖然是用中國畫的手法裝裱的,但是隻要稍微懂一點繪畫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張水粉畫,絕對不會是出自東方大陸的產物。
不過我的吃驚並不是因爲這畫上的女子長得有多美,也不是因爲它是一張不屬於東方大陸的繪畫作品,而是,畫裡面的女人,幾乎跟變大後的丫丫長得一模一樣。
“這個任務跟東方神龍有關?”不樂極見我盯着畫上的美女不放,嘴裡又吐出一句嚇死人不償命的話。
“東方神龍!”我心裡一驚,猛的擡起頭,望向眼前的不樂極。
“很吃驚,對吧?”不樂極對我笑了笑,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到現在爲止,整個天地之中,也只有一個人擁有東方神龍這種寵物。”
如果天地裡只有一個玩家知道關於東方神龍長什麼模樣的話,那就是我。
“你怎麼會知道這任務跟東方神龍有關?”僅憑一張航海圖,還有一副既沒落款,也沒提名的畫,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它和東方神龍聯繫起來。
“其實我也不太敢確定。”不樂極說道:“不過我仔細研究過《天地傳說》裡的錄相,發覺裡面的女人跟隱爲者身邊的那條東方神龍長得實再是太像了。所以我認爲,這副航海圖裡標明的地點不管是什麼地方,也肯定跟東方神龍脫不了關係。”
“這麼說你也想弄一條龍寵來玩玩咯?”我收起畫卷,直接塞進了揹包裡,也不管不樂極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對於我的這一舉動,不樂極只是苦笑了一把。說道:“天地裡有誰不想要一隻變態拉風的寵物,只不過據我所知,像東方神龍這樣的寵物,是沒有辦法靠馴服術收取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去做任務。”
“好,我可以不告訴別人你偷着上船的事,不過我有個條件。”我說道。
“你的條件就是要一起去,對不對?”不樂極呵呵一笑,擺出一副早知道的模樣。
“算你聰明。”我拍了拍不樂極的肩膀,轉身走出貨倉。臨出門前。我扭過頭說了一句:“別想着等我一走你就換地方躲起來,只要我一句話,這船上連只老鼠都藏不住。”
不樂極愣了愣,攤了攤雙手,臉上的笑容非常尷尬,看樣子,剛纔他還真有那樣的打算。
“什麼?你在這時候要下船?”鬼狼扭過頭,一臉驚訝的望着我,隨手拉上了房門:“這有什麼新發現嗎?”
“算是吧。”我點了點頭,說道:“我無意間發現這片海域跟我一個任務有關,所以我必須去看一看。”
“那我跟你一起去。”鬼狼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跟小羽打個招呼。”
“別。”我一把拉住鬼狼,搖搖頭道:“走我一個不打緊,要是連你都跟着走了,這絲路任務還怎麼做啊。而且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你跟着去,反而有點麻煩。”
鬼狼拖着下巴想了一下,說道:“可是你走了,總還是有人會問的。而且你一個人,不會出問題嗎?還是叫上幾個幫手吧。”
我呵呵一笑,對鬼狼說道:“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我連你都不帶,再去叫幾個人,不是把我要下船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了嘛。再說了,我也不敢肯定這裡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地方,萬一不是,又把絲路任務耽誤了,實再划不來。我先一個人去看看,萬一有難度,下次我再找人幫忙好了。你就跟大夥說我有急事先自殺回城了,剩下的等碰頭我再解釋。”
走去貨倉的路上,我回頭望向西邊的天空。在那裡,此時的芸芸應該是焦急的等在驚濤城的碼頭,準備着迎接東方船隊的任務吧。
絲路這個任務並不是單向的。只不過東西方大陸玩家的任務各不相同。東面的玩家要負責開闢航道。打通海上絲路;而西面的玩家則是要對付冥王的破壞,確保碼頭的安全。
只可惜,這一次我無法在那裡見到芸芸了。
不能說我爲了區區一個任務而放棄在遊戲裡跟芸芸碰面的機會,我也想過,等這趟絲路回來之後,再跟不樂極一起去做任務。但最後,我還是放棄了。
現在見到芸芸又能怎麼樣?東西方玩家等級的差距如此之大,冥王的攻擊肯定非同小可。難不成我還要在自己老婆的保護下過日子嗎?
正望着天邊一抹霞光出神,耳畔突然傳來一陣水聲,好像什麼東西掉到海里去了。我望着不遠處那艘小小的舢板,嘴角劃過一絲不着痕跡的微笑。
就知道那小子不會聽話,果然被我料中了。
遼闊無邊的大海上,一塊小舢板搖搖晃晃的駛向遠處。舢板上,一個身穿皮甲的身影正回頭朝着身後那幾艘大船不住的張望,臉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
“嘿嘿,想要分一杯羹,也不想想我爲了偷着上船,下了多大的功夫,哪能讓你平白無故佔便宜。”確定沒有人追上來,他一屁股坐到舢板上,也不管海水是否會把衣服打溼。兀自攤開航海圖,仔細的研究了起來。
“雖然下船早了點。但應該離得不會太遠了。”他自言自語的比劃着。從揹包裡取出一杯香氣撲鼻的果汁,還有一份燒得香酥鬆脆的魚肉鬆餅。“這一個星期爲了怕人發現,連吃東西都得偷偷摸摸的,還只能吃沒味道的清水跟白麪饅頭,現在總算可以放鬆一下,好好享受了。”
聽着頭頂上傳來的自言自語,我強忍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不樂極啊不樂極,真的把我當成白癡嗎?
就憑一塊小舢板能跑出多遠?以碧雲金梭的速度,不到一分鐘就把他給追上了。
不過我沒心情去逼問他爲什麼不講信用,反正我也沒打算真的要跟他一起做任務。航海圖只是一個指引方向的工具而已。真正的任務線索,只怕還落在那張畫上。可惜那傢伙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還以爲從畫裡找到了地圖就行了,竟然把畫留在我這裡,一個人偷偷的溜了。
此時的我,安安逸逸的坐在碧雲金梭寬暢舒適的船倉裡,身下鋪的是光亮油滑不帶一絲雜毛的雪貂皮氈子,手邊放的是萬獸山莊最好的釀酒師釀製的百蟻蟲草花密釀,嘴裡吃的是夕陽紅十三幺親手做的獨門點心——綠茶香薰千層餅,身後還有七十級的三色麒麟護衛,紅衣紅裙的香豔美女替咱捶腿,懷裡還抱着……
打住!打住!
怎麼如此YY的場景都在這裡出現了。天地是網遊小說,不是那些架空穿越的後宮網文,還懷裡抱着呢!丫丫纔多大點啊,你小子也下得去手!小丙是七十級的三色麒麟不假,能是隨隨便便說招就招出來玩的?還有紅衣美女捶腿?傘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懂事了?
嘿嘿,YY無罪,幻想有理。不管怎麼樣,跟舢板上那個吹風曬太陽的不樂極比起來,碧雲金梭裡的日子可以算得上是天堂了。
打從發現那小子不守信用,獨自逃下船開始,我就偷偷駕駛了碧雲金梭跟在他的後面,碧雲金梭可以潛水,所以只要那小子不下到海里,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現我的蹤跡。再說了,就算他發現了又能怎麼樣,憑他那兩下子,還能打得過我手底下的幾員大將嗎?
四周的海水清澈得不像話,不僅是魚,甚至是一株水藻、一粒沙塵都找不到,讓我彷彿在一片純淨的液態玻璃裡穿梭。周圍唯一的參照物就是頭頂上不樂極駕駛的那一塊小舢板,此時此刻,也不知道那傢伙到底在做些什麼。有一段時間,我都快忍不住要衝到外面去,問問那小子是不是看錯了地圖,不然怎麼會過去兩天了,還連根毛都看不到。
不過說到不樂極那傢伙,我還是有點佩服的。且不說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能溜到東方艦隊的船上躲了那麼多天沒被發現,就算現在,兩天沒有一個人跟他說話,還要頂着風吹日曬,他居然還能撐得下去。
有時候,我會看到小舢板上垂下來一根魚線,亮亮的魚鉤上掛着一條鮮紅的小蟲,顯然是那傢伙耐不住寂寞,想要藉着釣魚來打發時間。但是很顯然,自從離開了艦隊以後,我連一隻怪物的影子都沒瞧見,就更不用說魚了。
一時興起,我收起碧雲金梭,慢慢的遊向不樂極的魚鉤,動了一番手腳之後,輕輕的拉動魚線,做出有魚上鉤的樣子。
“嘩啦!”一隻黑布鞋被釣出了水面。不樂極望着魚鉤上那隻被撕開了口子的布鞋,嘴巴張得比打哈欠的河馬還大。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就以戲弄不樂極作爲遊戲裡最大的樂趣。
起初,那小子發現竟然能釣上裝備,興奮了好一陣子。但是到了後來,他終於發現,釣上來的不是一隻破鞋,就是一隻打了不知道幾千層補丁的手套,或者半條沒完工的褲子,還是隻有一條褲腿兒的那種,沒有一件可以穿的。最特殊的莫過於釣了一塊被咬過的紅棗銀杏糕,然後我就聽到了一連串辱罵系統的三字經。
那些當然都是我無聊時搞出來的傑作,誰讓這大海里什麼東西都沒得玩,只剩下那個大活人呢。不玩他我玩什麼,總不至於玩自己吧。於是乎,藉着身上的材料,我躲在碧雲金梭裡搞出了無數讓不樂極氣炸肚皮的“小發明”。不過次數一多,不樂極發覺實在釣不上來什麼有用的玩藝,也就收杆子不幹了,搞得我也少了許多興趣。
要在遊戲里長時間跟蹤一個玩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一但有一方下線,那麼他就會在遊戲裡完全消失。更談不上什麼跟蹤了。
不過好在不樂極的航行方向基本是一條直線,所以即使我上線之後沒有看到他,只要沿着頭一天前進的方向,靠着碧雲金梭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發現那塊搖搖晃晃的小舢板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
更何況就算實再找不着了,我手裡還有千里尋人的玉蝶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