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轉頭望去,發現來人竟是村中醫生徐淮。此時徐淮比之前更加憔悴,他臉色發青,似得了什麼病。身後揹着竹簍,手持一根木棍,整個人在寒風中遙遙欲墜。
“哈,徐大夫,你來採藥嗎?”雷仁上前扶住了徐淮身體,眼中充滿了敬佩。
“呵呵,是啊。”徐淮掙脫了雷仁手臂,疲憊的坐到地上,繼續道:“我懇求幾位放過他們。”
衆人一愣,臉色變得怪異起來。放過?倭寇?
徐淮艱難的轉頭,挪了挪病重身軀,眼神悲憫的看着那些發瘋的倭寇:“螻蟻尚且是一條寶貴生命,更何況活生生的人?這些倭寇……這些倭寇無論他們之前做過什麼,也不應當受到如此懲罰。”徐淮頓了頓,一種堅定信念油然而生,其聲音變得激揚起來:“我要治好他們!”
幾人大驚,徐淮竟然要救治倭寇,是迂腐還是愚蠢?
小笨暉憤怒不已,大聲斥責道:“操,他們是倭寇,無惡不作的倭寇!他們的手上沾滿了我們國人的鮮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瘋了,是報應、是活該!!”
小笨暉越說越有氣,他指着外面那些醜陋面孔,禁不住咆哮着:“救了他們,你對得起那些死去的鄉親嗎?對得起未國捐軀的將士嗎?對得起……”
“我不管他們做過什麼。”徐淮擡起手,輕輕打斷了小笨暉的話:“我只知道自己是個醫生。醫者之道,無論親疏、無論對錯、無論敵我。唯論……生死!”
小笨暉暴怒,還欲反駁。這時雷仁搶先道:“可是徐大哥,我們是受方將軍之令消滅他們。”
“我知道,你們是軍人,消滅這些倭寇是你們的職責。”徐淮的聲音還是如此虛弱:“可我是大夫。我的職責是治好他們。待我治好他們後。之後的事,你們……你們看着辦吧……”
衆人默然,他們沒有想到徐淮竟悲天憐憫到這種地步,僅僅因自己是醫生嗎?
“怪哥哥,我們答應徐大夫吧。”小鳥啄人有些不忍。
雷仁聳了聳肩,對徐淮道:“徐大哥,我們依你就是。”
“多謝幾位。”徐淮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手無力地顫抖着:“這是一份藥單,我身體孱弱不堪,已無力尋藥。麻煩你們幫我取得這幾份藥來,就在這星野山上。還有,別殺他們,謝謝。”
系統提示:叮,是否接受任務【尋藥】,此期間不可擊殺發瘋倭寇。
“徐大哥放心吧,我們定不辱使命。”雷仁選擇接受,旋即轉身離去,可這時他又想起什麼,回頭道:“徐大哥,您的身體要不要緊啊?”
“呵呵,小傷而已,不足掛齒。”徐淮擺了擺手,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疲累的依靠在地上,面部不自覺抽搐着,似隱忍着巨大痛苦。雷仁一聲輕嘆,沒多說,帶着衆人尋藥去了。
“靠,連倭寇都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小笨暉極爲憤慨。
韓彩娜輕輕嘆氣:“唉,不管怎樣,他是個好醫生。”
衆人感慨的點了點頭,他們邊聊邊尋找草藥。草藥共有七種,頗爲難找,大多在毒物密集之地或險崖峻巖上。八人披荊斬棘、殺怪而行,足足耗費了一個小時才收集齊。衆人回來,發現徐淮此時正撐地持筆寫着什麼。
雷仁走過來大笑道:“哈,徐先生,您要的藥材都給你找來了。”
徐淮轉頭,眼睛充滿着欣喜和期待,他撐起身體接過草藥:“謝謝。我沒有什麼好報答的,這個是我精心研製出來的藥方,希望對你們有用。”徐淮遞過來了一張泛黃的宣紙。
【逍遙散】:需要製藥等級達到高級,使用後可增加移動速度500%,持續時間10秒,使用間隔10分鐘。需要材料:茯苓×3、相思子(即紅豆)×3、半夏×2、山澗靈泉×2、黑兔腿×2、豹膽×1.
衆人看後吃驚,乖乖,移動速度提升5倍,這絕對是跑路追人的神藥啊!
“我的了。”一槍落紅一把搶過,其餘人暗暗羨慕,沒辦法,誰叫落紅學的是製藥呢。
徐淮莞爾一笑,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醫具,開始碾藥配藥。十幾分鍾後藥物配好,徐淮把藥物朝自己嘴中灌去。雷仁大驚,急忙攔下:“徐大夫,這幾種藥都含有劇毒啊。”
“沒事,我試試藥效。”
堅持不泄也忍不住了,皺眉道:“我們抓個倭寇給你試。”
“不用了,古時神農親嘗百草,方得救命之術。以病者試藥,我不忍,醫道亦不允。”徐淮低下頭,看着手中的藥,輕描淡寫的將其倒入了自己口中。
雷仁等人心中震撼。徐淮,究竟是怎樣的醫生啊!
這時徐淮閉上了眼睛,感受着藥物的對身體的衝擊。突然間,他的眼睛猛然睜開,面部的抽搐進一步加劇起來。其臉色扭曲,牙關緊閉,伴隨着濃重的喘息聲,本就不堪重負的身軀也不禁顫抖起來。
“徐大哥!”異狀突發,雷仁猛然向前,托住徐淮顫抖的身軀,“您……”
“有毒!”徐淮強忍着不斷侵襲的劇痛,嘶啞道:“才、才疏學淺啊。此藥太過劇烈,於病無用,於身有害啊!”噗,一口鮮血從其口中噴灑出來。徐淮眼前發黑,就欲暈過去,他猛咬牙尖,提起了幾分精神。
雷仁很是焦急:“徐大哥,你……”
徐淮眼神平靜如水:“無礙無礙。幾位,麻煩你們回清水村告訴村長,就說我找到了治療他肺萎久咳的方法。用炙甘草三兩,研細,每日取一錢,童便三合調下即可。哈,這也算因禍得福吧。”徐淮寬慰一笑,他從之前藥物中發現了特殊功效,很適合治療肺萎久咳。
“那你呢!”
“我在配幾副藥試試,看能不能解救那些倭寇。嗯,這次應該加入枳殼。”
“可是您的身體!”雷仁很是焦急,爲了幾個倭寇至於連自己身體都不顧嗎!
“沒事,快去吧。我是醫生,對自己身體很清楚。”徐淮挺了挺身子,彷彿證明他的身體確實無礙般。雷仁臉色掙扎,終究是點了點頭,對其餘人道:“你們在這照顧徐大哥,我去告訴村長!”
“不用,此路途危險,你們一起方能安全出入。等你們告知了村長,別忘了回來接應我就是。”徐淮打趣了一句,然後拿手臂驅趕着衆人。
雷仁等人之間交換了幾個眼色,然後轉身向清水村行去。
“等等,”徐淮突然喊道:“事後勞煩幾位去明月城仁心堂一趟。告知我師傅裴元,就說弟子無能,有辱師門,無顏回師門續學。還有我的師妹,呵呵,讓她好好學醫,以解世間之苦。”
徐淮轉過頭,看着西邊。那裡,是明月城的方向。他慢慢調整了呼吸,繼續道:“若我不幸死於此地。”看到雷仁等人突然慌亂的眼神,徐淮露出了一絲笑意:“我是說假如,假如我身死。那麼請將我葬於此處,此病救治不成,我心不甘。就讓我長眠此處,待得能人前來,圓我未盡之責吧……”
說完,徐淮閉上了雙眸。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衆人快點離開。
雷仁等人互望了幾眼,然後齊齊轉身離去。待走遠了些後,雷仁停住腳步道:“你們在這偷偷看着他,我回村!”
衆人點了點頭,他們都不放心徐淮,特別是之前的那一番話,不得不讓人們將它與遺願聯繫起來。沒在多說,雷仁火急火燎的回到村中。清水村一行很順利也很迅速,村長讓雷仁快點把徐淮接回來休息。
雷仁自然是照辦,可悲劇總是來的如此突然。當雷仁匆忙回來看到眼前景象後,其驟然呆滯。一槍落紅等人表情不一,但都帶着悲傷和悽然。小鳥啄人泣不成聲,就連初春冬雪的眼圈也有些泛紅。
那個柔弱堅強的男子……不在了!有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他靜靜的躺着,臉上再也沒有傷痛、沒有疲勞、沒有煩惱。徐淮的容貌變得無比蒼老,失去了生氣的眼睛停留在西邊,充滿了無限留戀和無盡憧憬。
“嗚嗚,怪哥哥,徐大哥死了、他死了!”小鳥啄人哭喊道。
雷仁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了過來。這時堅持不泄道:“身邊散落的這本書頁上,記載了他自己中毒至臨終的所有毒症。後面的字歪歪扭扭,他已無力氣記錄,他把最後的生命都留給了病人,他是真正的醫者!”
砰,雷仁一拳狠狠打在樹幹上,似想發泄。看着眼前徐淮冰冷的身軀,雷仁回想起他對醫者之道的追求,簡單卻又無比執着。他的心臟早已停止了跳動,然而他的醫者之心,卻和他的信念一起,留在了每一個得其所惠的人之心中。感動、宣揚、傳播、金錢、地位、崇敬……
不,徐淮並不要這些。他要的,只是患者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