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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感覺是什麼?當死亡逼近,誰又能依舊面不改色?
有人說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臨死之前內心的恐懼、煎熬!
有時候明知不會死,但是死亡的陰影依舊會在人的身後,揮之不去!
趙恆站在秋風裡,看着眼前那個枯瘦的老法師,冷汗涔涔而下,鎧甲下方的戰袍黏糊糊的貼在脊背上,難受之極。但是他現在顧不上這些了,那個老者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他,究竟是什麼人?他的實力又高到了何種地步?以至於不用出手就彈飛了趙恆信心十足的一擊劍氣斬!
自從體內的聖靈力與炎玉相融合以來,趙恆自信絕對可以橫行一時,當者披靡,但是事實卻是——每當他實力獲得提升的時候,總會遇到一個更強大的存在,以前是,現在更是!
那個老法師,絕對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匹敵,而且,他現在就要殺死自己,搶走自己的聖靈石!
趙恆身懷替身娃娃,即使回去神月城復活,也可以做到沒有絲毫損失,但是他現在卻不敢去賭,賭他的聖靈石和炎玉不會被爆掉。那個老法師實在太強大了,強到不可以用常理來衡量,既然他要動手,那就說明他有極大的把握做到這些!
老法師動了,動作很輕微,但是卻快到了極點,只是那麼輕輕的動了動法杖,根本不見他吟唱任何咒語,頓時杖端的黑水晶骷髏頭烏光大盛,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幕,朝趙恆當頭罩下!
趙恆心底慢慢沉了下去,這樣實力對比懸殊的戰鬥,他根本沒有一絲絲獲勝的把握,就連逃跑也不能!
那光幕大如神祗的青傘羅蓋,眼看就要將他罩住!
老法師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這是他最平常不過的法術而已,但是攻擊範圍極大,而且可以將罩住的目標進行捕捉,他眼前只是一個小小的冒險者而已,更何況是個重甲類的遊俠,根本不可能躲避的開!
但是下一刻,他嘴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詫異。
趙恆,他竟然躲開了!
青羅傘蓋當頭罩下,趙恆臉色蒼白,緊緊握住了手中長槍,就在他即將被罩住的一剎那,化作一道白色光華,驟然消失在原地!
唰!
白色的光影扭曲,重新化作趙恆身形,他忽然加速,腳下一轉,掠向老法師身後,同時月光碎夢槍疾刺而出!
這一次,趙恆有了準備,他將全身力量壓了上去,聖靈力光芒激盪,與老法師的無形護盾撞擊在了一起!
趙恆大喝一聲,雙手用力一擰,將槍芒旋轉成一道螺旋能量,突地一聲,終於破開老法師護身氣勁,狠狠刺了下去,槍光吞吐,在老法師身側半尺處爆發出了斬魂的絳色異芒!
嘭!
老法師驚愕的看着這個拼命掙扎的身影,陷入了眩暈狀態!
呼哧!
一道龐大的黑影猛然鑽破雲層,貼着樹梢疾掠而來,竟是一隻體型寬逾一丈的巨鷹!
血羽隼!
趙恆手中長槍驟然消失,他口中輕吐一聲:“喝!”從原地一躍而起,雙手成爪,一把抓住了血羽隼的雙腿!
血羽隼哀鳴一聲,猛地向下一沉,但隨即穩住身形,帶着趙恆直朝天上飛去!
這血羽隼是暗夜精靈一族的極品靈物,飛行速度更是快得驚人,即使是承載了一個重甲遊俠的重量,依舊不減威風,快如閃電,疾似流星,剎那間劃破長空,漸漸遠去,最終化作一個黑點大小,沒入天際。
三秒鐘時間轉瞬即過,老法師從眩暈狀態中清醒過來,看着趙恆遠去,登時勃然大怒,袖口一揮,身前空地上頓時閃現出一個巨大的召喚魔法陣,白光中隱隱有暗紅色能量流動,彷彿遠古惡魔身上的一根根血脈,清晰可見!
“吼~~!”
一聲驚天龍吟,只見從魔法陣中心忽然冒出來一個極其猙獰兇惡的黑色頭顱來,那頭顱上長着一副血盆大口,根根尖銳的利齒在牙牀上排成鋼鋸狀倒鉤,就算是鋼鐵打造的脖頸也能輕易咬斷!那頭顱的腦後佈滿尖刺,更添了幾分煞氣!
那怪物咆哮一聲之後,立刻伸出兩隻尖銳的利爪,攀住魔法陣的邊緣,然後一躍而出!
細長的脖子,臃腫的身軀,兩扇巨大的肉翼,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渾身佈滿了角質的鱗鎧,刀槍不入,竟然是一隻尚完全成年的黑龍!
人間故老相傳,數萬年前,這片大陸的統治者就是實力接近於神祗的龍族,它們擁有強橫的體魄,尖牙利爪可以輕易撕開最最堅硬的防禦,此外它們還精通各種奇妙的法術,操控着整個大地的生老病死,其他種族無論是人、精靈、地精、矮人還是獸族,全部都是龍族的奴隸,即使是最弱小的地行龍,那也是處於大陸食物鏈的頂端,而黑龍是龍族最暴躁嗜殺的一脈,據說實力可以與最強大的黃金龍相媲美,它們野性難馴,給大陸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傷害,直到後來龍類才慢慢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僅剩殘餘族類散佈於大陸各處!
那段歷史,現在看來簡直不堪回首!可是現在,一隻極度危險的暗黑龍,卻悄然出現在了凌風城的東方!
那黑龍重獲自由,立刻打了兩個響鼻,暗紅色的火焰從黑龍鼻孔裡噴射而出,霎時間將一片小樹林燒成了飛灰!
老法師輕嘯了一聲,那黑龍立刻畢恭畢敬的垂下了高傲的頭顱,匍匐在了地上,老法師一躍站到了龍背上。
黑龍仰天怒吼,猛然拔地而起,直入雲霄,朝血羽隼飛走的方向追趕而去,速度快到了巔峰,肉翼扇動帶動的巨大的氣勁直接掀起了一陣狂風,捲起被龍火燒盡的飛灰,化作一簇黑色的雲團,眨眼間消失在了天際!
……
凌風城,白馬鎮。
這裡是凌風城外圍近百個普通鎮子其中的一個,駐紮有一個衛戍兵團,自從二十年前亡靈天災退走以後,一直相安無事,守衛在這裡的士兵也漸漸懈怠了。
一個上了年紀的軍士找到一處乾淨角落,將手裡的長槍放在一邊,從旁邊草堆裡扒出一個葫蘆,仰頭灌了一口烈酒,然後咂了咂嘴,一臉滿足的用衣袖在嘴邊抹了抹,意猶未盡的樣子。
“嘿,老哥你又在偷酒喝!”一個年輕的士兵走了過來,看着老軍笑道。然後轉頭看了一眼斜倚在角落的長槍,只見那把長槍破舊不堪,纓穗早已掉光了,看上去光禿禿一片,不但槍頭磨損嚴重,鋒刃駑鈍,就連木質的槍柄也因爲歲月的侵蝕而彎曲、乾裂。
那老軍嘿嘿一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們年輕人不珍惜眼前的大好時光,不去練武強身,反倒說起我老人家的不是來了!”
老軍說話的時候,兩腮灰白相間的鬍子一翹一翹的,彷彿也在表達着主人的不滿。
年輕軍士笑着搖了搖頭,就要在老軍身邊坐了下來,道:“也就是你吧,換作其他人在軍中飲酒,估計早就被統領軍法處置了,說來也奇怪,他竟然允許你喝酒,而且以你的歲數,早該從軍中退役了吧,要不就是做了將軍和大官,只有你是個另類!”
老軍眼睛一瞪,一隻手仍在握着葫蘆往嘴裡灌,卻空出一隻手來伸向那年輕軍士的腿彎處!
年輕軍士大驚失色,急忙閃避,不料那老軍的動作看起來慢吞吞的,他卻無論如何也躲避不開。
老軍的手指輕輕戳在了他的腿彎處!
撲通!
年輕軍士頓時慘呼一聲,仰面栽倒,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老軍怪眼一翻,喝道:“行了,你小子少跟我老人家來這一套,我知道你沒事!”
年輕軍士忽然止住嚎叫,嘿嘿笑了幾聲,翻身在老軍身旁坐下。
老軍搖了搖手裡的葫蘆,皺了皺眉,一把遞給年輕軍士,老氣橫秋道:“去,給我老人家打一壺酒去,記得要二十年以上的竹葉青!”
年輕軍士啞然,過了好久才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老軍,道:“你你……你……不是吧,擅自離崗的話,統領知道了絕對輕饒不了我!”
老軍佯怒道:“怎麼,打個酒就這麼麻煩,上次你怎麼就敢跑到鎮子上,去找你那嬌滴滴的阿花妹妹去了?要不是我老人家替你兜着,你早滾回村子當學徒去了!”
年輕軍士知道老軍是開玩笑,立刻咧開了嘴,笑道:“老哥別動怒,我去還不成嗎,那件事多虧了你,我還得謝謝你來着!”
老軍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錢幣來,扔給年輕軍士,笑着催促道:“行了行了,要去趕緊去,順便跟你那阿花妹妹多聊上幾句!”
年輕軍士蹦蹦跳跳走了,老軍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異樣的凝重,他擡頭望向東天,只見一道淡淡的灰色痕跡橫在雲中,似乎曾經有什麼東西從那裡經過。
老軍也不見如何動作,忽然從原地消失了,原本斜斜倚在牆角的那杆破舊長槍也一併失去了蹤影,只有坎坷的土路上,揚起淡淡的塵土,朝東方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