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座石碑前,方傑一邊修復着血刀的持久,一邊對自己目前的交友心態進行了思考和整理。
是的,是交友心態而不是什麼升級路線,也不是武功的選擇問題。
或許這對於一般人來說,根本就不值得思考和整理,隨遇而安就是了,何必專門去浪費時間和精力去考慮這些東西?
但對方傑來說,對一個極端的現實主義者,一個不願吃虧、從不先相信別人的人來說,這就是一個十分棘手、違背了他的某些原則的問題,儘管他現在並不排斥和“朋友”在一起,但心中總是感到有些彆扭,有些忐忑,所以他不得不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問問到底是爲什麼,只有弄清楚了這些,他才能坦然地去面對。
短短的幾天,方傑便感到自己忽然間有了一個明顯的變化,以前他只想着自己單獨練級,自己體驗遊戲的快感,生怕其他人給他添“麻煩”,而如今,反倒是天天跟人混在一起,而且麻煩是麻煩了點,卻獲得了不少好處,得到了許多意想不到的結果。
這些好處,並不是簡單地賺了多少錢,得了什麼秘籍,而是一種十分微妙的因果關係,單個地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串在一起,就變得十分微妙了。
既然有好處。那就說明,“交朋友”這事是有“利用價值”地,這個利用價值。並非狹義的那種“利用”,而是全方位的,包括物資和精神兩方面,甚至好包括那種看不見、摸不着但潛移默化推動事情發展地因果關係。
“那爲什麼以前總覺得麻煩呢……”方傑自問了一句,接着又搖頭一笑,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從根本上說,是因爲不相信別人。這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相信,而是不相信別人能給自己帶來好處,換句話說,過於相信自己的能力,覺得其他人對自己沒有利用價值,或者利用價值不高,也就覺得麻煩了。
一直以來,方傑都認爲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利用與被利用之間的關係,但朋友之間是否也是如此呢?如果是。那爲什麼自己對待靜琳和殘劍的態度,與對待忘情的態度不一樣呢?如果純粹的是利用,爲什麼就不讓忘情幫自己瞬間刷滿易容術地條件呢?難道是大男子主義或是自尊心作祟?難道是對忘情有別樣的想法?還是說自己有自虐的傾向?
如果不是,那朋友之間依靠什麼來維繫關係呢?感情麼?連愛情都難以天長地久,何況是友情?難道是我人品好,人家靜琳、殘劍和忘情就是想無私地幫我?還是說他們吃飽了撐的,沒事做特意來看我這個武學廢材耍猴戲?抑或是真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我這人很有趣,願意跟我一起?可我哪裡有趣呢?是長相太喜劇,還是性格太悲劇?
一時間。方傑腦袋裡冒出了無數個問號,而且有些問題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搞怪,仔細思索了一會後,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並且更加清晰地理出幾條“人際利用論”:
需要決定價值。你有沒有價值,取決於他人對你的需要;他人有沒有價值,取決於你對他人的需要。你對他人的需要的滿足度越高,你地價值越大;你對他人的需要的滿足度越低,你的價值越小。
當你不能滿足他人需要時,你就是一個沒有價值的人;當他人不能滿足你的需要時,他人就是沒有價值的人。換句話說,只有高價值的人在與他人交換利益時才能得到高價值的物。你的需要才能夠因此得到高度地滿足。
假如你想與某人成爲朋友。或與他達成某種交易,那麼你必須能夠提供某種利益。滿足他的某種需要。人與人之間只有相互交換利益、相互滿足對方的需要,彼此才能建立密切的關係。當你沒有能力向對方提供他所需要地利益,這就意味着你與他的關係是一種“沒有關係”的關係。
這也就是爲什麼在一般情況下,有錢的人跟沒錢的人、有權的人跟無權的人——彼此很難建立密切的關係,很難成爲朋友,因爲其中一方對於另一方來說滿足度太低,雙方無法交換各自所需地等值物,沒有利益基礎。
分析到這裡,方傑忽然間意識到,他爲什麼不願讓忘情幫自己了,一開始他只以爲讓忘情幫自己就是在作弊,沒了快感,如今看來,其實質是因爲他和忘情只是一種“沒有關係”地關係,儘管這種“沒有關係”的關係被他硬性地用1萬兩黃金來標價,但最終還是由於差距過大,覺得自己對忘情地利用價值不大,單憑那幾句忽悠人的話難以形成等價交換的基礎,也就有意無意地迴避了。
而靜琳和殘劍則不同,大家的情況差不多,即使殘劍學了辟邪劍法,但因爲沒內力,又判了師,所以讓方傑覺得,三人之間是可以建立等價交換基礎的,就算他今天幫了我,但我明天或許就能幫助他,並且也有能力幫他,潛意識裡,方傑知道,朋友之間的關係只有建立在這種能夠等價交換的基礎上才能長遠和牢固。
想到這裡,方傑不由得一笑,靜琳曾說他感情太封閉,其實從本質上來說,他只是在尋找一種較爲永恆的感情,無論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他都想固定並且穩定下來,要麼不談感情,要談感情,他希望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建立一種牢不可破的關係。
理清了“人際利用論”之後。方傑又進行了一番深化和反思,並且明確了自己地目標。
所謂“人以羣分,物以類聚”。人是以交換物的價值高低來分羣的。一般情況下,只有當交換物等值時,彼此纔會發生交換關係。擁有高價值交換物地人會自然形成一個關係密切的階層,擁有低價值交換物的人也同樣會自然形成一個關係密切的階層。長期擁有低價值交換物的人,跟長期擁有高價值交換物的人很難成爲朋友——因爲彼此沒有利益基礎,這個基礎就是:等值交換物。
誰也不願意用一個高價值的物與一個低價值的物交換。所以,窮人沒有富朋友,富人沒有窮朋友。
這一點。無論是現實中還是遊戲裡,都一樣。遊戲裡地那些高手,只會跟高手接觸,心中也願意和高手接觸,即使是敵人,打敗對方,至少能給自己帶來精神上的快感。很難想象,一個絕世高手會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成爲朋友,當初靜琳還是峨嵋派第一高手的時候,只是覺得方傑有趣才和他關係密切了一點。但心中並未像現在這樣將方傑當成了一個可靠的朋友。
而且方傑也十分清楚,即使是現在,恐怕靜琳和殘劍也只是覺得方傑是一隻“潛力股”,纔會跟隨他,若是自己長期毫無用處,長期價值過低,恐怕這些人也會漸漸離心,隨手拋掉這隻被他們看錯的“垃圾股”,當然,從本質上來說。方傑看待這兩人,也同樣是這麼想的。
所以,方傑意識到,只有不斷地提高自己的價值。才能長期穩固地維繫朋友之間的關係,而且,價值越高,以後的朋友肯定也會越多,而朋友越多,代表着可以不斷地交換各種需求,達到資源利用最大化地目的。
“助人而後得人助……但首先自己得有幫助他人的能力和資格……”念及此處,方傑忽然想起了藥罐。那人就是典型中的典型。幫助他人的同時,也在幫助自己。不僅快速衝起來了技能,而且還結交了無數的朋友,方傑甚至敢肯定,各派頂尖高手肯定都跟他有過交集,若是藥罐振臂一呼,恐怕天下就要大亂了。
“交往就是交換。一個人如果沒有可與他人交換的物,他對於別人來說就是一個沒有價值的人,這樣的人當然沒有朋友。”繼續深化下去後,方傑心中微微有些得意:“有朋友的人,就是有價值地人,看來我還沒到一無是處的地步……”
想到這裡,方傑心中還是隱隱有些不安,仔細一推敲,明白過來了,或許是因爲這種人際利用論過於直白和赤裸裸,讓他覺得自己有點陰謀論的感覺,畢竟沒有人不很反感被別人利用,覺得被人利用似乎是莫大的恥辱。
可轉念一想,方傑心安理得地笑了笑,其實,能夠被人利用是值得驕傲地資本。被別人利用,說明有可利用的價值,沒有價值的人才不會被他人利用。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是可悲的。有利用價值的人比沒有利益價值的人強一百倍甚至一萬倍!
所謂的“互惠互利”或“互相幫助”,其實就是在提倡相互利用,人地價值只有通過被他人利用才能體現出來,沒有利用價值地人沒有朋友,有利用價值的人才有朋友。所以,越是富貴地人朋友越多,越是貧窮的人朋友越少。
當然,很多人認爲:沒有謀取利益動機的朋友纔是真心的朋友,甚至纔算是朋友。
不過這在方傑看來,是一種很天真、很幼稚的觀點。世界上沒有不爲謀取利益而交往的朋友,互相利用是友誼的基礎,其實根本不必在意他人有利用你的意圖,只要他沒有害人之心,那麼他就不是你的敵人,只要他以不傷害你的方式與你交換利益,那麼他的這種企圖心就是真心的——他是真心與你交換利益。
如果要求他人對你無私奉獻一切,並以此作爲對方是否是真心朋友的標準,這不僅別人做不到,而且連你自己也做不到。這種單方面的要求不僅是荒唐的,而且也是不道德的。要求別人無私的人,往往自己是最自私地人。最孤獨的人也是最自私的人,自私地人找不到朋友是理所當然的。
“我還是過於自私了……”想到自己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朋友,經過反思後的方傑自嘲地笑了笑。不過轉念一想,就憑自己目前這點實力,就算想多結交一些朋友,也無能爲力,畢竟沒什麼利用價值,總不能老是靠着弄一些謎題來與人交換吧?
一想到這一點,方傑不由得一怔,暗道從邏輯上說。別說結交其他朋友,就說現在的這幾位都很難維繫下去,可偏偏這幾人知道他是武學廢材後,又都說要幫他,這就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仔細一想,方傑第一個將靜琳排除掉了,畢竟目前來看,他的價值顯然要比已經武功倒退半年的靜琳價值高,靜琳跟着他只有好處,沒啥壞處。所以從單方面來講,只要他願意,兩人的朋友關係可以正常維繫下去。
而殘劍就有點奇怪了,首先是認識不到兩天時間,其次,殘劍學了辟邪劍法,就算沒內力,那也是很牛逼的人了,一見面就說要幫他殺華山派弟子,結果不小心判了師……姑且相信他是真地不小心吧。判師之後得知他是武學廢材,就立即說要幫他,說什麼幫他就是幫自己?而且,最後還死了一次?
什麼叫幫我就是幫他自己?難道沒了我。他就不能重新拜師?不能做任務?難道我這武學廢材就這麼吃香?莫名其妙啊……
一時間,方傑有些想不明白,畢竟殘劍單方面所付出的太大了,而且和上官浩然、丐中丐刷副本的時候,明顯是那種忠心耿耿的語調,不過既然對方說了這話,肯定是意有所指,只是沒說明罷了。那就暫且放下這個問題好了。
回頭再看看忘情。可方傑左思右想,也沒發現忘情到底有什麼理由跟着他……難道僅僅只是覺得我有趣?或者是覺得我的精神境界比她高?還是說真的有些神經質?這也太扯了……對了。難道是把我當成了那位,想找個精神寄託?
想到這裡,方傑搖了搖頭,覺得最後的一種可能性最大,可即便如此,他覺得忘情也沒理由整天晚上跟着他,這種跟隨,絕對不是所謂的三從四德,而是像是作爲一個旁觀者看戲般的跟着,這就讓方傑難以接受了。
想了半天,仍然沒找出合適的理由後,方傑乾脆暫時將其放下,將分析目標定格在了太陽身上……這人就是一妙人,或許他幫助別人,就是爲了純粹意義上地精神快感,這一點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現在暫時沒什麼交集。
再接下來,方傑又將唐可、唐樂、胡說、白凝等人分析了一遍,不過目前與這幾人的交集太少,也就是沒有形成交換,至於血誠,還有待觀察,不提也罷。
最後一個人,就是藥罐了。說起認識藥罐這事,方傑覺得自己似乎人品好過頭了,竟然第一次去北京大藥房就遇到了裡面的一個極品人物,而且更難以置信的是,自己就隨口說了幾個製毒和解毒的配方,對方竟然就說要與自己合作?
想來想去,忘情、殘劍、藥罐、血誠這幾個人多少都有些問題,雖然他們都有各自的理由,但方傑覺得,自己這個武學廢材好像沒那麼值錢,有些事,可能並未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這些人沒損耗自己利益,甚至一直在幫自己,方傑自然也沒有理由去刨根究底,之所以整理一下這些與他有過交集的朋友,只是想更加清醒地認識自己的價值,做一個知道好歹地人,一個對朋友有用的人。
從下午到晚上,方傑就這麼一邊坐禪,一邊思考着這些看似不太重要,但卻對他心態和日後成長產生重要影響的問題,直到晚上子時過了接到殘劍發來的催促短信,他才清醒過來。“多個朋友多條路,歷史已經證明,閉關鎖國是不對滴,咱也得學着改革開放……”方傑輕笑了一聲,環顧了一圈,看着周圍無數正坐禪地玩家,不禁喃喃自語道:“一個人或許不行,或許要很長時間,但有了人脈,終極目標未必就不能實現……誰說高手都是寂寞的?呵呵呵!”
念及此處,方傑灑然一笑,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