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了房間,沈若凡驚訝地發現窮莫棧的客人多了些。
一個很不可思議又在情理之中的現象。
見着樓下幾個喇嘛裝扮的人,沈若凡瞳孔不禁微微一縮,沒想到少林和慈航靜齋的人還沒來,密宗的人竟然先來了。
密宗高手,不入黑白榜中,就像遼東的萬象門一樣,都是被中原武林排斥的。
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的就是,密宗的實力底蘊未必在武當少林之下。
只不過遠在西邊,六十年前又被驚魔一刀光顧過,封山閉寺幾十年,如今是什麼情況,武林中人多數還真是兩眼一抹黑,沈若凡也不例外。
只是知道密宗最出名的三門武功——龍象經、密宗大手印、降魔杵。
至於其餘武功,密宗肯定是有的,只是傳聞不廣。
沈若凡暗暗注視樓下的密宗喇嘛,這些喇嘛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腦門微陷,顯然武功不俗,外家高手。
“客官,您醒了,要吃什麼?小的立刻爲您準備去。”小二熱情的走過來道。
“又來找我黑錢呀。”沈若凡笑道,隨手丟出十兩銀子,“送你小費。”
“好嘞,客官,您又想了解什麼,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二喜滋滋地接過錢道。
“你之前和我說過,迷霧鬼林終年迷霧籠罩,深不見底,是野獸的樂園,裡面藏着各種各樣的猛獸,對吧?”沈若凡道。
“沒錯,而且叢林裡面還常常傳來嬰兒哭聲,傳說迷霧中有一頭雪白的九尾靈狐專門勾人魂魄,所以之前的村子纔會徹底荒蕪。”小二道。
“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這是青丘塗山呀。”沈若凡笑道。
“客官說笑,我們這是鬼林,都是勾人魂魄的地方,哪裡會是傳說中的祥瑞之地。”小二道。
“這歷史演變,滄海桑田的,過往的榮如今可能就是恥,九尾狐初爲瑞獸,代表祥瑞,但宋初就開始醜化,到了如今成了勾人狐狸精。”沈若凡搖了搖頭。
小二默不作聲,眼中一絲贊同之色一閃而過。
“窮莫棧就在迷霧鬼林旁邊,應該沒有人比你們對迷霧鬼林還熟悉,我忽然想進迷霧鬼林玩玩,有沒有什麼辦法包我不死。”沈若凡道。
“客官說笑,迷霧鬼林就是黃泉路,有去無回,外面一層倒還好,但如果深入二三十里路,必然有去無回,客官慎重。”小二一臉凝重表情道。
“嗯?怎麼你還真關心我安危,是覺得我這樣的冤大頭,一年也就只能遇到個三兩個,所以捨不得?”沈若凡笑道。
“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小的對任何客人都是一樣的關懷,期待他們的下次光臨。”小二道。
“你對每個人都這麼說吧,大家都是老油條,都別裝蒜,把這些客套的敷衍都跳過去。說點有營養的,還有我們認識也有好幾天了吧,都沒問你名字,你叫什麼名字呀?”沈若凡忽然問道。
“小的,蔡癸。”小二道。
“蔡鬼?迷霧鬼林,正好啊。”沈若凡笑道。
“不是鬼怪的鬼,而是十天干的癸。”蔡癸解釋道。
“甲乙丙丁戊己庚新人癸。”沈若凡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天干爲名不錯,看着就很高大上的,我就教你小癸吧,小癸,所謂相逢就是有緣,茫茫人海,不算外國就算大明都有一億多人口,所以我們見面的機會是千萬分之一還小的,所以大家都是朋友,給點幫助。”
“客官,您這話幾天前就已經說過了,佛家說緣,相聚就是緣,幫您是分,但我們有緣無分。”蔡癸笑道。
沈若凡臉色發黑,哪個佛家這麼說的?
“施主錯了,見面即是緣,結善緣,得善果,而非簡單緣分二字。”
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沈若凡側目看去,一身白色僧衣的無葉緩緩走上樓梯。
“無葉,你也來了。”沈若凡道。
“見過沈施主。”無葉雙手合十,笑容溫暖和煦,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窮和尚,這裡沒錢化緣,想要吃飯,自己跑迷霧鬼林裡面摘果子去。”蔡癸看到無葉拉下臉道,全然沒有了對沈若凡的好態度。
“嗯?蔡癸,這和你性格不符呀,竟然這麼對客人,就算是住馬廄的,你一般也會給點面子的呀。”沈若凡奇怪道。
“那是客人,這個是窮和尚,還是少林寺的和尚呢,這麼摳,爲了省錢,竟然跑到迷霧鬼林裡面去住。”蔡癸道。
沈若凡一愣,詫異地看了眼無葉,有境界呀,不過隨即又恍然,迷霧鬼林雖然兇險,但只要是在外面,對無葉來說就和普通地方沒有區別,要是來頭猛虎的什麼的,說不定無葉就降龍伏虎了,至於住的條件,無葉顯然不在乎。
“施主說笑,貧僧一貧如洗,何來摳門之說?只是前來化緣,施主積善因善緣,他日必得善果。”無葉道。
“別說什麼他日今日的,沒看見客棧名字嗎?窮莫棧,你個‘貧’僧就別進來了,把地方都讓給下面那些富僧去。”蔡癸理直氣壯道,說完理也不理無葉這個享譽江湖的少林神僧,朝沈若凡說,“客官,您如果真要進迷霧鬼林,最好在午後一個時辰之內進入,那段時間大部分的猛獸都是剛剛捕食結束,不會主動攻擊。”
“就是午未之間。”沈若凡道。
“沒錯。這裡還有一瓶藥粉,塗在身上,人聞不到,但蛇蟲鼠蟻都會害怕,不會侵擾。”蔡癸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沈若凡順手接過,打開塞子,輕輕一嗅,“不櫻花、驅蟲螢……好東西呀。”
“客官竟然還懂藥,厲害。”蔡癸道。
“行走江湖,多少懂些,也只不過是能夠粗淺地聞到些最簡單的,不過給都給了,就多給些吧,錢,不差。”沈若凡先是解釋了番,又打蛇隨棍上道。
“沒有,絕對沒有,給您這個已經是我行爲逾越了,而且這也已經是我能給您地最大幫助,我身上一件東西都沒有,如果您能在我身上再找到任何一件對您有幫助的東西,您隨便拿,小的一文都不要。”蔡癸嚴厲拒絕道。
“好好好,是我錯了,不該懷疑你。”沈若凡連忙道歉,把蔡癸送走。
蔡癸走了之後,無葉悄然走到沈若凡身邊雙手合十道:“沈施主,偷竊是不對的行爲,何況那位小二施主還是你的朋友。”
“無葉,你好像忘了我的外號是什麼,有不偷東西的風盜嗎?何況,是他說只要在他身上能再找到任何一件對我有用的東西,就隨便我拿的。”沈若凡露出無辜的表情。
蔡癸是個勇士,一個敢在盜榜第十的風盜面前說隨便拿的勇士。
一個可以載入史冊,彪炳千古的勇士,沈若凡會永遠地懷念他,感激他。
無葉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而是道:“沈施主來此已經有數日,不知有何結果?”
“無葉,有你這麼打聽情報的嗎?你說我就直接告訴你,那我這段時間的努力不是白費了。”沈若凡笑道。
“不,沈施主與我的目標是一致的,拯救江南災民,貧僧可拿佛祖發誓,絕不會將這筆錢糧的一分一毫。”無葉鄭重道。
“你如此想,我卻不一定要配合你。就像都是爲了賑災,可你何時見我與慈航靜齋的師婉清好好地坐在一起聊天?”沈若凡笑道,“我不算什麼好人,只是人皆有惻隱之心,窮者自顧不暇,更怕累及自身,所以獨善其身,無可厚非,但我非窮者,雖無兼濟天下之心,卻有救這江南一地的能力,所以不得不爲罷了。”
“施主不貪名利,卻做着有益天下的事,有佛陀之心。”無葉讚道。
“佛陀?無葉,你信這神佛,我卻不信,所謂神佛在我看來與詩詞無異,在物質繁榮的盛世予以精神的高度,但在災亂之際,還是免了吧。至於合作,我只信我自己,無論是師婉清還是你,我皆難以相信。”沈若凡道。
“施主執意,小僧也不勉強。只是祝願施主成功,更希望施主能成功。只是我們目標到底一致,必要時候,若要小僧出手,小僧絕不吝嗇,莫要落入他別有用心之人手中。關外和大同都開始有軍隊聚集的跡象。”無葉緩緩道。
沈若凡臉色一變,也對,快要入冬了,北邊又到了最危急的時候,本來就差不多要在這個時間發生點戰鬥,打草谷,殺人搶劫,現在江南災民的賑災款又出現問題,如果這時候有人在江南搞小動作,北邊肯定動手。
目光落在下面的喇嘛上,密宗已經來了,萬象門的那般雜碎漢奸不知道來了沒有。
午後動手,正好有個時間抽籤,決定什麼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