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窗簾,現在是早上九點左右,擡頭看着變化的雲,沈若凡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去留無意,望天上雲捲雲舒。
浮雲多變,有形無相,自己與這浮雲又有多麼的相似。
這一生又多麼可笑,天煞孤星,一生之中註定多離別少團聚,多傷痛少欣喜,多苦悲少幸福。
縱然得到,也不過轉瞬即逝,轉眼成空。
親情也好,愛情也罷。
與我分開,或許也的確是件好事,我這樣的人或許生來就該是一個人的。
打開窗戶,將頭探出窗外,吹着冷風。
宋青瑤說的都不錯,沈若凡也都知道。
但知道歸知道,又能怎樣?
讓他立刻振作起來,精神煥發地去辯白自己無罪,一切與自己無關,自己只是被陷害,然後努力報仇,努力再去找妙公子一羣人算賬。
做不到。
什麼罪不罪的,他懶得解釋。
管他好名罵名,他什麼時候在乎過?就算被傳得十惡不赦、臭名遠揚又怎樣?
天煞孤星又不需要朋友。
信任?
因爲擁有的少,所以格外珍惜,也因爲珍惜,所以更心灰意冷,無所謂。
至於報仇。
當然是要報的,要沈若凡忍下這口氣,絕不可能,但不是現在。
現在讓他一個連動都不想動的人,跑出去殺人報仇,簡直強人所難。
心痛,可以刺激,但哀莫大於心死的只想自己找個地方舔傷口,或者一死了之。
伸手拿起旁邊放着的一瓶啤酒,打開易拉罐,一口灌下。
“咔嚓”
房間門忽然打開,沈若凡不以爲意,他房間鑰匙給的人不少,能來者容易。
房門打開,身後腳步聲猛然急促,身後人一把攬住沈若凡。
“房子,生命誠可貴,不要想不開呀!只是失戀了而已。”
沈若凡神情淡漠,也不掙脫只是道:“鬆開。我要死,也不會在這兒死。”
“沒死,那就好。”六耳大大地鬆了口氣,鬆開手,拿起一邊的一罐啤酒,和沈若凡站在一起。
“怎樣,沒死吧?”六耳道。
“是心妍讓你來找我的?”沈若凡道。
“當然是她,我正殺怪呢,她一條短信發來,我才知道原來你戀了,又失戀了。”六耳仰起喉嚨灌了口酒,“自從大學畢業以後,我們很少有這樣的時間一起聊聊天,本以爲搬到一間套間之後會好些,沒想到後來多了全息遊戲艙,我們也說不上多少話。竟然連你有女朋友,我都不知道。”
“因爲她只是遊戲人物,也因爲我想請你喝的是喜酒。”沈若凡道,“只可惜,如今只能讓你陪我喝這苦酒。”
“打擾你和淑妮的二人世界了,讓你拋下老婆來陪我這個衰人,抱歉了。”沈若凡自嘲笑着,又喝了口酒。
“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陪她,但陪你時間不多,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你有事,我一定來。只能陪你同富貴的是狐朋狗友,能幫你一起分擔傷心難過的一定是我。一世人,兩兄弟。”六耳道。
“一世人,兩兄弟?你不怕蚊子打你呀?”沈若凡略微收拾了下心情調侃道。
“沒事,他打不過我。”六耳先是一愣,隨即輕笑道,“好好喝一次吧,淑妮要我少喝酒,逼得我都把酒偷藏在你這兒,難得有機會,就當給我個藉口,我們兩個人好好喝一次。”
“飲酒傷身,你還是少喝點。”沈若凡不在意道,“讓我一個人待會兒,沒事的,我死不了。你當我是那些個玻璃心,一輩子順風順水泡在蜜罐裡,爹孃疼着,有錢隨便花的?一次失戀,就要脆弱的自殺?”
“就是知道你,纔要陪你。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你從來不喜歡喝酒,只有我追上淑妮和結婚的時候,硬拉着讓你喝了兩次酒。現在卻主動喝酒,能沒事嗎?”
“讀大學的時候,同學們就說你是個半仙。只要能吃能喝能住,餓不死,其餘就什麼都不在乎,吃什麼穿什麼也毫不在意,更別說泡妞玩遊戲這些享樂的,簡直就跟無慾無求的人一樣。但你的無所謂,其實是害怕,對嗎?”
“自卑和自負只是一線之隔,房子你真的是玩太極陰陽的,表面上清淡無爲,但如果你若認真絕對自傲自負,你的靈魂就是自傲的,可偏偏你骨子裡是自卑的。自卑在你會爲人考慮,自卑在你覺得和你在一起會害別人,所以不和別人在一起。”
“你的思維停留在上個世紀,都快比我老爸古板,尤其是在愛情上,你是完全不能適應現代人的快速戀情。爲戀而戀,開心就好,不爽就分手,一見來感覺就能啪啪,啪啪完之後提上褲子走人,第二天見面誰也不認識誰。這是open,開放。戀愛、分手對他們來說,其實沒太多事情,年輕人的放縱而已。可你就是抱着結婚目的談戀愛的,失個戀,分個手,我怕你這輩子都當我和淑妮之間的第三者呀,這樣我很難做人的,哪天淑妮懷疑我在外面有小三,我會被打死的。”
六耳和沈若凡在一起,似乎無論說什麼話說着說着總能走偏。
“喝酒,你這半天送我,反正喝醉了,讓遊戲艙裡面,也不影響你在遊戲裡面的操作。”沈若凡沒有正面回答六耳的話,只是拿起了手裡的啤酒。
“好,喝。”六耳和沈若凡一碰杯,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相信沈若凡什麼都明白,什麼也都懂,不需要他多說什麼開導的話,與其說話,倒不如干脆喝酒。
沈若凡微微一笑,既不願多說也不願多想,只想安安靜靜地找個角落舔舔傷口。
養上一兩個星期或者一兩個月,讓傷口癒合,然後繼續當着自己的天煞孤星,僅此而已。
至於遊戲裡面的,愛一個人,會選擇愛一個世界,不喜歡一個人,會不喜歡一個世界。
因情傷,因情苦。
自然,情是把雙刃劍,只要彼此付出,那麼受傷的就不會是一個人。
不二莊內,周若眉摸着手裡的滄海月明珠出神不語,好似沒了魂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