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真跡。”原本一臉雲淡風輕,好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白如硯瞬間變色,雙目直髮出光芒來。
沈若凡一羣人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和白如硯保持距離。
因爲他們所有人都看到了白如硯要表達的意思。
左眼的光芒在說:我想要。
右眼的光芒在說:借我錢。
白如硯收起發光的表情,沒有看沈若凡這幫人,而是迫不及待道:“十萬兩!”
這已經是白如硯的全部身家了,他當飛盜並不是爲了財寶,只是爲了那種生死冒險的刺激,得來的財物,不是被他隨手揮霍,就是救濟災民,亦或者是玩幾天再還回去,所以身家只是保持着一種有錢的小富狀態。
尋常字畫,這十萬兩已經足夠買下,但碰上堪稱書法第一人的王羲之的真跡,十萬兩顯然不足夠。
“十二萬兩。”
白如硯纔剛剛說完,下面立刻報出一個數字來,一個面向方正一把長鬚富態老者和白如硯一樣滿臉放光,充滿了對王羲之真跡的渴望。
“十四萬兩。”
這邊剛剛叫了,另一邊的一個老者同樣站了起來,面色富態,帶着股書卷氣息,和先前那人針鋒相對。
“十五萬兩。”
“十六萬兩。”
“十七萬兩。”
……
沈若凡嘴角直抽抽,不就是一幅字嗎?至於嗎?不是書法愛好者的他終究是無法理解這種爲了書畫偏執的人,只是朝一邊的金燕子問道,“這兩貨,是誰呀,這麼有錢。”
“第一個是退休的徐閣老,許巍文,官居一品,顯赫一時,門生故人遍佈天下,清流砥柱。第二個也是退休的閣老,丁有林,許巍文最大的對頭,同樣是清流砥柱,文官代表。”金燕子解釋道。
“清流?清流,家裡還這麼有錢,爲了幅真跡,能拿出十幾萬兩,乖乖,大明的文官還真有錢,俸祿都這麼低,還能混到這種地步?”沈若凡撇嘴道,這還是清官,這貪官到底是到什麼地步了?
“清流、濁流,我全進過,唯一的區別就是錢多錢少而已。”金燕子滿滿不屑道。
沈若凡和金燕子的交談沒有維持多久,就被打斷了,被白如硯那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目光。
白如硯淡淡地看着沈若凡一羣人,你們自己看着辦呀。
“三萬兩,最後的棺材本了,剛纔錢都用得差不多了,別打我別的東西的主意,那些東西我打死不賣。”玄天機咬着牙道。 wWW ⊙тт kдn ⊙Сo
“兩萬五。”解百藥也咬着牙報出個數字。
“五千,最後的棺材本了,我本來就窮,都花在劍上了。”金燕子有些尷尬道,都是盜榜高手,別人拿三萬、兩萬,她就只能拿千,真是尷尬,但她真的沒錢,她愛明珠,所以偷了之後,從來沒有拿去賣過,她最多的經濟來源是接受富貴商人的委託偷取東西,然後收報酬。
“四萬兩。”餘千面聳了聳肩,朝金燕子露出得瑟的笑容。
金燕子氣得捏緊了秀氣的拳頭,恨恨地瞪了眼餘千面。
“十萬兩。”最後的徐遷報出一個恐怖的數字。
沈若凡一羣人紛紛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徐遷,果然陰盜最賺錢,一個個墳墓挖過來的,暴富呀!
“二十五萬!”
得到了徐遷這個勇猛的生力軍,白如硯連沈若凡都不問了,直接一口喊價。
底下正殺得火熱的許巍文和丁有林紛紛啞了下來,二十五萬兩,他們兩個人倒不是拿不出來,但是這已經超過他們的底線了,只好瞪着眼睛,心不甘情不願地又坐了下來。
樓上錦衣衛包廂內,任東流看着許巍文兩人,眼中盡是一片冷意,好個退隱清流,隨隨便便就拿出了十幾萬兩來,怎麼不繼續叫呀?
國之蛀蟲,若非怕朝局動盪,真想一併殺之。
其餘多數基本圍觀,在場的基本都是武林中人,對書畫委實沒有那麼大的需求,看着競價,只是希望這些人競價越激烈越好,最好是把錢都給耗乾淨,這樣他們少些競爭壓力。
二十五萬兩,配王羲之一幅並不出名的書法真跡,也算是相得益彰,甚至還多了,浮塵道人也就要定下這個價格,但這偏生就是這麼不湊巧,一個蒼老洪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二十八萬兩。”
沈若凡等人紛紛循聲看去,想知道是哪家的人,竟然這麼砸錢,二十八萬兩不是錢呀?雖然這是王羲之的真跡,可又不是蘭亭集序這樣的名篇,雖然如果是蘭亭集序,二十八萬兩也不夠。
“開封展家。”玄天機眉頭微皺,凝聲道,武林判官世家,長子展忠進六扇門,其餘人算是武林之中私刑的執法者,而他們這一堆人,都算是犯罪的,天生敵對。
“老朽展華嶽一生鍾愛右軍先生真跡,只是緣慳一面,一直無緣見其真跡,如今有機會,斷然不會錯過,還希望江湖同道給個面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裡面發出。
沈若凡微微挑眉,這是以勢壓人,展華嶽,展家老太爺,一手判官筆當年也是名動江湖的人物,如今更是開封道上定鼎大佬的存在,論江湖威望,能和他比的還真沒幾人。
“老判官,說的是哪裡話,老判官德高望重,要得這王羲之的真跡,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寶物有德者居之,老判官一生懲奸除惡,除了您還有誰配的上?”
“我們這裡都是一羣大老粗,哪裡比得上老判官,老判官拿去才該是正常。”
展華嶽一開口,臺下就有不少人附和,卻是展家歷年來幫助的人。
“三十萬兩。”
然而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買展家面子的,至少白如硯是不會買展家的面子,讓他讓出王羲之真跡?就算是秋易青和沈允全兩尊大佬來,白如硯都不會買這個面子,何況是展華嶽?
事關王羲之真跡,他是打死不會讓出去的。
展華嶽臉上笑容頓時一滯,年輕時候縱橫江湖,臨老了倒是丟了把臉,只是他雖心中不悅,但到底是老江湖,未曾發作。
但展華嶽能耐住性子不發作,他的兒子孫子們可忍不了。
尤其是展義,瞄了眼房間發現是盜榜的房間,當下鄙視道:“腌臢盜匪也懂書畫,簡直可笑,東施效顰,老鼠學老虎當皇帝。”
展義說的毫無掩飾,在場衆人基本都是武功高強之輩,幾乎都聽到,當下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公平競價,還偏生說什麼懂不懂?這種高高高在上的做法,無疑引得在場大多其實也不是很懂書畫人的不滿。
“不懂?”白如硯面露譏諷道,“我就算不懂,也比一羣附庸風雅,以筆爲兵的莽夫來得好。”
場內衆人無不放聲大笑,宣泄剛纔被無辜波及的不滿。
展義臉色頓時沉下,怒道:“一幫爲非作歹之徒,也敢在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招搖過市,大肆競拍,簡直可笑,你就算用賊贓拍下了,日後我也必定生擒於你!將東西取來,免得明珠暗投,白璧蒙塵!”
“生擒我?明珠暗投?好,好大的口氣。”白如硯怒極而笑,“我倒想看看你開封展家有何了不得。今日當着武林同道的面,我白如硯放話,一月之內,我若不能將開封展家的蘸金判官筆和武林判官的令牌一一拿走,我白如硯從此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白如硯你這是在挑釁我開封展家?”展忠臉色一變,連忙說道,雖然心中暗惱白如硯的行爲,也惱展義不分輕重,但更是擔心,白如硯若真的動手,展家有把握守得住嗎?
蘸金判官筆,展家傳家之寶,家主信物,比命還重要,武林判官的令牌更是江湖同道一同爲展家打造的,只此一塊。這兩樣東西要是沒了,展家在武林之中都擡不起頭來。
“挑釁?你既然覺得是那便是吧,你這六扇門名捕也可一併去,反正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白如硯道,他平日萬物不縈於心,但不代表他脾氣就好,當今天下輕功最強的兩人之一,自有他的傲氣。
“展義不過一時失言,盜仙又何必和小輩計較,失了身份,開封展家,武林判官,素爲武林中人敬仰,況且展忠還是我六扇門名捕,若是真要動手,我六扇門也要傾力而爲,希望盜仙不要和小輩計較的好。”郭巨開口道。
雖說已經進過六扇門監牢,而且在朱來嘴中聽過無數遍這個“郭鐵心”,但見還是第一次見,大約四五十歲的模樣,臉上的肌膚彷彿都是刀削斧鑿一般的堅硬分明,整個人透着一股威嚴和不近人情的感覺,感覺就像是個鐵人,難怪朱來叫他鐵心。
一切依法,於法不合,縱有天大理由,也罪責難逃。
“既然郭俠出面,便給郭俠這個面子。”白如硯微微思考了下道,郭巨親自開口,這個面子總是要給的,到他這種地步,黑白已經沒太大意義。
“郭總捕好意,老朽心領,不過老朽也想看看這人到底如何偷走我展家蘸金判官筆和武林判官令,若是有這本事,拿了也無妨。若是沒這本事,能讓這天下一大賊從此退隱江湖,亦是功德。”
郭巨開口,但展華嶽卻並不領情,一臉剛硬道。
“郭俠,這可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有人存心逼我退隱江湖呀,看來我這盜仙的名頭還是不咋地。不如這樣,一月之內,我不但把蘸金判官筆和武林判官令從展家拿出來,還放在六扇門大堂之上,如果這兩點有哪一點,我做不到,我白如硯依舊金盆洗手,退隱江湖!”白如硯笑道。
“你這是挑戰我六扇門?”郭巨臉色一變,讓一個賊把賊贓放進六扇門辦公大堂,這是要顯得六扇門有多無能呀!
“不錯,如果郭俠想要多派些人,在下也是無所謂的,甚至是郭俠親自出手,在下也好看看當年名震天下的鐵心神捕是什麼武功。”白如硯傲然道。
“那便希望,到時盜仙真能信守承諾,否則不退隱江湖便難堪了!”郭巨道,雖然他本無意加入此事,但若真能逼得白如硯從此退出江湖,也是件好事。
“我白如硯說到做到,只是我若成了,我要讓你六扇門和展家莊正門之上都寫着盜仙到此一遊六個大字,一個月之內不準擦掉!你們可敢?”白如硯繼續挑釁道。
“你敢,我便敢!”郭巨雙眼之中寒光一閃而過,這如果成真,簡直就是把六扇門的臉面往地下踩!
“小輩,你這是在找死,不管輕功多好,也不管你最後能不能成功,你的結果都只是死路一條,退隱江湖反倒比你現在來的好。”展華嶽也陰沉着臉道,這六個字如果寫上去,完全就是踩着他展家一家上下老老小小十幾口人,士可殺不可辱呀。
“死路?我白如硯想死很久了,但一直活蹦亂跳的,若真有本事,便讓我一死!也讓我試試被捕快抓住的感覺!”白如硯道。
“不過現在是右軍先生真跡的時候,還有人出價嗎?”
“老朽今番就算傾盡家財,也絕不讓這右軍真跡落入你這賊人之手,平白糟蹋,三十五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