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觸即分。
慕容景生和周懷鈺都沒有真正動手的意思，就算是慕容景生方纔盛怒也不過是想要警告沈若凡，否則便不會用最笨的內力壓迫，直接一掌打來，最乾淨。
但慕容景生卻是萬萬不曾想到周懷鈺竟然出面把他擋下了。
望着周懷鈺的眼神中充滿忌憚，慕容景生從未像今日這般重視過周懷鈺，縱然清楚對方乃是江南雙璧之一，可畢竟小輩，心中不免存着倚老賣老的想法，認爲年輕人再出色，又能出色到哪裡去呢，還能和他們這些老江湖比？
現在，他知道了，真的可以。
方纔交手，場面上是慕容景生佔了一分優勢，可在方纔的內力比拼之中，其實是周懷鈺先退出的。
在比武當中能甩先停下手的，無疑是更勝一籌的。
縱然和武當派功夫向來以柔克剛，初時緩慢，後期博大精深有關，可也證明周懷鈺的實力並不遜色他多少，何況比武不單單靠內力。
更別說周懷鈺不過二十出頭，而他慕容景生卻知天命了，大了將近三十歲，潛力發展根本不同，假以時日，只要一兩年的功夫，怕就不是對手了。
“周家麒麟兒。”半晌，慕容景生神色複雜地看着周懷鈺，心裡便只有這五個字，倘若自己有如此麒麟兒，又何須這番奔波？
“伯父過譽。”周懷鈺輕笑道。
看着周懷鈺如此，慕容景生更是感慨後生可畏，下一代的人似乎比他想的還要出色。
周懷鈺如此，與他齊名的秋寒楓，有能差到哪裡去？
而秦家莊於藏劍山莊聯姻，四大山莊，慕容山莊該何去何從？
想到此處，慕容景生臉上憑空多了分落寞：“罷了，什麼條件開出來吧。”
沒有用官方途徑來解決，而讓沈若凡與周懷鈺來本身就表明那一位想要私了。
這也在慕容景生意料之中，一來慕容世家牽涉不小，二來官方途徑解決，對朱睿本人有多少好處呢？慕容家家產被收，他怕是一分都拿不到，而私了，這錢大部分就都進朱睿口袋裡。
這也是大明多數人的爲官之道。
商人們省了些付出，官員們多了些收入，最後虧得自然只有朝廷。
縱然是東宮，慕容景生也不意外，畢竟東宮畢竟也還沒上去。
“一百七十萬兩。”沈若凡笑嘻嘻地對慕容景生爆出了個數字。
“什麼！”
慕容景生頓時臉色大變，方纔的落寞一掃而過，轉身怒視沈若凡，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下一刻就要動手。
莫說是慕容景生，就是其餘慕容世家的人也臉色大變，全都沒有想到那一位的胃口竟然這麼大，一百七十萬兩，這是敲他們的骨，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嗯？是閒少嗎？還是說說談錢俗氣，那也沒事，可以用等價的珠寶啊地契啊來交的，都沒問題。”沈若凡好像根本看不出慕容景生現在如同火山一樣的狀態，反而繼續落井下石。
“休想，一百七十萬兩，你們還不如去搶。”慕容景生強壓着怒火道。
“慕容莊主說的是哪裡話，搶哪有這麼快咯？”沈若凡不以爲意的笑道，“慕容莊主還是好好想想，一百七十萬兩，很多，但對慕容世家來說，似乎也沒有那麼多呀。這邊賣賣，那邊賣賣，東拼西湊怎麼也能湊出來吧。”
沈若凡這話還真不是誇大，雖然大明的窮人很窮，甚至國庫都常常出問題，導致軍費不足，但同樣富人也很富。
尤其是江南，自南宋以後，江南一帶幾乎就是歷朝歷代的經濟中心，朱元璋更是從南方崛起，一路而上，雖然朱棣遷都，政治中心北移，但經濟中心還是在這裡，所以這裡的富人真的不是一般的多。
一百七十萬兩，是筆鉅款，可慕容山莊狠狠心，是拿得出來的。
只是拿出來之後，要不要一大家子窮的吃糠咽菜或者乾脆賣房之類，就不是沈若凡要管的。
畢竟慕容山莊不是純粹的商業組織，更多偏於武林，商業只是副業，如果是不二莊倒還好，就算真沒了，也就只是心疼，還不至於傷了元氣。
“你休想。”慕容景生咬牙道，心裡已經隱隱地打算把慕容明珠放棄的想法，一百七十萬兩，這麼貴的代價，他真的有些付不起。
“不要動不動就說休想休想的，一切皆有可能啦。慕容莊主好好想想，就算是沒有這回事情，慕容世家要損失多少？一百萬兩夠不夠來擺平代價？而慕容明珠，堂堂慕容山莊未來接班人，區區七十萬兩，難道不值嗎？”沈若凡道。
區區七十萬兩！也虧你說的出口。
若非周懷鈺就在一側，就算是明知沈若凡是朱睿派來的人，慕容景生也忍不住想要動手。
“慕容山莊莊主好好想想，同不同意就是這麼一句話。一句話，一切歸於無事，慕容世家依舊是巨無霸，依舊屹立江南，過個幾年元氣都能恢復，但如果公事公辦，那會損失多少人，又會不會導致更嚴重的元氣受傷，這就是個問題了。”沈若凡道。
慕容景生強壓下心裡怒火，的確如此，如果現在認了，那代價最大不過如此，而且慕容家根基都在，日後東山再起不難，可如果公事公辦，代價有可能更小，可變數太大，也有可能會更大，而且慕容明珠是一定沒了的。
至少慕容山莊繼承人沒他分，就算劫獄救出來，也沒有一個明面上的勢力敢讓朝廷通緝犯當掌門人，就算是武當少林都不敢，除非徹底走黑。
但知子莫若父，自家兒子什麼德行，慕容景生還不知道嗎？如果沒了慕容山莊，靠慕容明珠自己，能不上街乞討就不錯了。
更何況，還不一定能劫獄成功。
慕容明珠肯定不值一百七十萬，但七十萬兩，似乎不是不可以商量。
“一百五十萬兩，如果不行，就讓慕容明珠去死吧。”慕容景生咬牙地說出了自己的底線。
這是他最後的底線，如果真不行，就當沒有生過這個兒子。
“好。慕容世家不愧是江南世家清流，忠心爲國，體念帝國，自願獻上一百五十萬兩，減少消耗，避免損耗民脂民膏。慕容公子更是願意親自陪同，在旁邊恭聽教誨，數日後回來，相比一定受益匪淺，果真是世代忠良啊。”沈若凡笑嘻嘻地讚道。
慕容景生皮笑肉不笑地應對，心裡暗罵沈若凡小狐狸。
本來這件事情，是賄賂，是朱睿濫用私權，慕容世家被迫交錢贖人，這事情捅出去對朱睿本身就是種威脅。
可現在在沈若凡嘴裡就不一樣了。
是慕容世家忠心爲國，忠心於天子，忠心於皇子，所以自願交出一百五十萬兩，希望皇子玩得開心，保護江南民衆。
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自願捐獻和敲詐受賄完全是兩種東西，就連慕容明珠都變成帶在身邊教導，而不是拘禁。
雖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什麼情況，但名義上說過去，誰能說什麼呀？
政治這種東西，想要多幹淨，存在嗎？各種卑鄙的手段層出不窮，只要有一層看似光輝亮麗的外表披着就行。
當了表子還立牌坊。
這種事情，在政治裡面簡直司空見慣。
正常博弈裡面，慕容山莊唯一能得到的就是清名。
對一個讀書人來說很很重要，因爲有這個東西，很多時候比官階都重要。
可人家慕容山莊是半黑道的存在，乾的是殺人放火，要這麼多清名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