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怎麼會這樣的?怎麼會這樣的?”
“醫生,不是說沒有問題的麼?那怎麼會醒不過來呢?怎麼會醒不過來呢啊?”
“醫生,我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兒子吧!我求求你們了,我跪下來求求你們了啊~哈~啊——”
無比熟悉的聲音,聽在凌宇飛耳中,如驚天霹靂一般,震得他半晌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另一個同樣無比熟悉的聲音竄入他耳簾。
“哥哥,嗚嗚,哥哥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嗚嗚嗚~”
“哥哥,你不要不理漫漫啊,漫漫以後再也不煩你了,哥哥你快醒過來啊!”
“哥哥,漫漫好傷心,媽媽好傷心,爸爸也好傷心,還有姐姐,姐姐都哭了,哥哥你不要賴牀了好不好嘛~快醒來吧!”
這個聲音,凌宇飛清楚的記得,不久前還有聽到,而這個聲音的主人,不久前還在他的房間跟他小小鬧了一把,只不過,那個時候還是一個被歡樂圍着的小丫頭,這會她的聲音裡再也聽不到一絲絲歡快,只剩下不該有的傷悲,聞着叫人心痛不忍。
“唉~”
沉重的嘆息聲飄飄忽忽闖入凌宇飛的耳中,令他的心又是一顫。
雖然就只有這麼輕微的一聲嘆息,凌宇飛卻知道,那是屬於他那不善言辭頗顯木訥的老爸的。
循着那聲嘆息望去,凌宇飛看見自己那本只是雙鬢稍有斑白的老爸,頭上竟然多了無數的華髮,在室頂燈光的照射下,是那麼的——惹眼。
爸!
凌宇飛在心底呼叫一聲,正想邁步上前,不想卻又聽到一個同樣極爲熟悉的聲音響起。
“好啦,媽,你這樣有什麼用?他自己不醒來,你再跪誰求誰又能有什麼用?”
“不會的,不會的,小飛一定能醒過來的,一定能醒過來的!”
“姐,哥一定沒事的,哥一定能醒過來的!”
“唉~這——”
“都這樣了,你們能不能不要騙自己了啊?你們看看,他那樣能醒來?他那樣能醒來?你們信,我還不信呢!”
“回家吧,都回家吧,天天在這能怎樣?還不是一動不動跟個死人樣!”
“你們不想想,這麼下去誰能耗得起?我們的日子還過不過?”
“雯萱,你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呵呵,我說什麼你們還不懂?”
“你、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小飛可是你弟弟,是你親弟弟啊!”
“姐,你——哼!”
“丫頭,你咋能說這話呢!咱可是一家子!一家子咋能這樣呢!”
“一家子?哼,好,你們是一家子,你們就養着他吧,看他什麼時候醒來!”
“姐姐你——”
“你什麼你,死丫頭片子,有你這麼拿手指點着當姐姐的?”
“我、我——”
“我什麼我,他這個做哥哥的平時不是最疼你麼,你不是最喜歡他這個哥哥麼,那你啥也別幹了,學也不要上了,就待在這裡照顧你這個好哥哥吧!”
“他可是你弟弟呀,親弟弟呀!雯萱,你幹嘛去?你幹嘛去?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哈~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女兒啊~”
……
真的——死了?!
看着眼前自己最親最愛的親人都對他視而不見,凌宇飛心頭巨震,怎麼也不能相信,卻又不得不偏向選擇相信。
啊——
想到自己就要這麼眼睜睜離開自己的親人,想到自己剛剛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凌宇飛心底猛地爆發出一陣無盡的戾氣,並以不可阻擋之勢由胸腔噴薄而出,經由氣管直奔喉嚨而去,並最終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淒厲嚎叫。
“嗷~吼~”
隨着這一聲痛苦的哀嚎,凌宇飛猛覺眼前一花,視線內的景象爲之一變,他的父母,他的小妹,還有躺在病牀上的他自己,全都從他眼前消失不見,好似那隻不過是一場夢,一場虛幻又虛驚的夢。
只是,真的是夢麼?剛纔所經歷的,真的只是一場睡夢麼?
不是!
凌宇飛不相信那只是一個夢,因爲此時的他所見到的,依舊是那個差點成爲他葬身之地的虎穴。在這個虎穴裡,有一隻骷髏級別的精英老年雌虎,還有一隻1級的小老虎,當然也包括他這個外來者。
外來者,是的,凌宇飛就是個外來者。
這不僅僅只是針對凌宇飛當下所處的虎穴來說,而是針對這個虎穴所存在的世界來說。
這是一個遊戲世界,一個人爲創造出來的異度空間。
雖然這個異度空間也有人類出現,而且是很多很多的人類,可是,他們與凌宇飛不一樣。
那些人類,有着一個共同的名字——玩家——遊戲玩家。
這些遊戲玩家之於這個世界來說,就是一個過客,何時進何時出,是走是留,都隨着他們自己的心意,喜歡可以多待會,厭倦了可以離開,甚至永遠不再進入這個世界。
而凌宇飛卻是不同,因爲他現在可是從屬於這個世界的,他是這個世界中的一員,儘管是一個特殊的異類,受着這個世界規則的制約卻是無可避免的。
一個靈魂附身於遊戲怪物的人類,這是凌宇飛最真的狀態。
因此,他纔不會相信,自己剛纔所見到的所聽到的只是一場場虛幻的睡夢,儘管他剛纔確確實實是睡着了,還確確實實是做了好幾個夢,好幾個不好的夢。
凌宇飛不相信那只是夢,最主要的,還是因爲那些都的的確確是他經歷過的,除了最後那部分片段中的片段。
凌宇飛知道,最後幾個夢境片段,都是他往世所經歷的,是真真切切在他身上發生過的,除了最後那一個片段。
凌宇飛記得,往世的自己遭遇意外後,並沒有昏迷多久,更不曾沉睡多久。
可是,在夢境的最後一個片段裡,在那個不存在於他印象中的片段裡,凌宇飛卻似乎是陷入了沉睡,而且很明顯是一種長期的沉睡。那種沉睡,一般來說,只存在於兩種情況,一種是純粹的死亡,另外一種,也是死亡,只不過通常被稱爲腦死亡。
凌宇飛現在不能知曉現實世界中他是怎樣的,以前曾以爲自己已然死亡,若不然又怎能來到這個遊戲的世界。
不過,現在凌宇飛忽然又覺着自己似乎並沒有死亡,至少並沒有真正死亡,而是很可能就猶如剛纔夢境中那樣,只是陷入一種沉睡。
沉睡,若是沉睡,便有醒來的可能,儘管這個可能只是可能,卻至少意味着還活着。
而活着,纔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