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四十餘人,都不是什麼老實人,老實人也混不到這樣的位置。
方宇的話中有話,而且並不是什麼難懂的暗示,很多人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這明顯是要裁人了!
那些國企、大公司裁員的時候,不是一般都是這樣的開頭麼?
哭窮,不賺錢,虧損,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裁員。
場中的衆人悄悄的與周圍人交換了眼色,定下了方案。
早在夏楚歌剛剛告病的時候,他們就敏感的察覺到,風暴要來了。
華山派的虧損,是鐵一般的事實,而拉着後腿的無疑就是他們這些成天虧損的小分舵。
大分舵有人流,有商業機會,根本不愁賺不到錢,只有他們這些處境尷尬的分舵,小分舵之所以小,一方面是先天決定,系統原本就有限制,另一方面也是由於人流量少決定的。
人流量大,就有交易,有交易就有稅收,有稅收就有建設,有建設就能吸引來更多的人流,但是小分舵不行。
其實作爲一個聯繫人,並不爲這些問題所困擾,分舵賺不賺錢,一點也不影響管理層,管理層收入又不會少,甚至總舵撥下來來的建設資金,還能自己收入一部分,根本不用在意。
分舵賠錢又如何,又不管大爺的事,只要大爺能賺錢就行了!
湖言的大名他們也是聽過的,但是關於湖言的資料,太少了!
除了神秘還是神秘,當然也有人說湖言是出了名的好說話,但是在座的都可不敢保證,這個好說話的湖言,在面對吸他血的蛀蟲時,會採取什麼樣的嚴厲措施。
老實人?和氣?那是你沒惹火他!
聯繫人,其實只是作爲總舵與分舵的一個通話工具,這個活並不重,一般也就是開開會,傳達傳達消息,累不着。這個職位也有一個官方的名稱:傳令使。
就是這樣一個位置,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香餑餑,累是累不着,錢又不少賺,地位也不低,每一個人都爭着要做。
如果在座的哪一個被罷免了,保證有很多人搶着來幹。
場中死一般的靜寂,交流在眉來眼去中完成:統一戰線聯盟,如果湖言他敢隨便罷免一個,就集體請辭。
儘管方宇說的也很實在,華山派雖然賺了錢,而且是賺了大錢,但是這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華山派只是僱傭他們做事而已!
他們身爲傳話筒,本身就拿着一份工資,而且這樣的地位,哪裡能沒有點人脈權力?灰色收入也是不少,這樣的職業實在是讓他們捨不得放手。
難道要刺刀見紅,赤裸裸的交戰了麼?
場中的空氣一下子凝重起來。
方宇看着眼前沉默的一羣人,也不着急,接過身邊雲中雁遞過來的一碗清茶,放在手中把玩着。
“俗話說的好,一人計短,衆人計長。湖某年紀又輕,比不得在座的諸位前輩,如今就是這麼一番情況,還請諸位出手相助,出個主意。”方宇一個個掃過去,目光中寒光閃閃,“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誰先說一個?”
在場衆人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場中一片死寂,來了來了,如果沒有人說主意,就要說“你們這羣廢物,我僱傭你們有什麼用”這樣的話了吧?
密集的眼神在不同的交匯。
“也罷,”方宇的語氣中說不出的失望,拉開蓋住的青花瓷茶碗蓋,“既然諸位都沒有人說話,那我也只能自己做決斷了,要是毀了諸位的飯碗,還請諸位不要見怪。”
場面一下子僵持了起來,人人心裡一震,要開始了。
“湖先生說哪裡話,”一個圓圓胖胖的玩家接口說道,“湖先生是老闆,僱用我們是賞我們口飯吃,要是我們不能幫上忙,湖先生自然可以隨意處置,但是話是這麼說,事實上卻是另外一回事啊!”
這個圓圓胖胖的玩家是巴蜀郡下屬一個南江分舵的聯繫人,平時裡和和氣氣,倒是攢下了不少人緣,也是在座人之中的領頭人物。
衆人看到有人出頭,倒也都放開了心,附和着說道:
“是啊是啊!”
“楚胖子說的有理啊!”
“不是我們不努力,是分舵實在不行啊!”
……
砰砰!
方宇輕輕的敲了敲桌子,等場中都安靜下來之後,這才緩緩說道:“大家的難處,湖某也知道,守着金母雞,天天下金蛋,守着個老土雞,天天就只能吃雞蛋了!”
“諸位所說的都是事實,分舵不行,也確實是有點委屈諸位了!”方宇說的十分誠懇,很多人臉上也顯出了一臉輕鬆的臉色。
“我在這裡像諸位華山派的弟子們,鞠個躬!”方宇將茶碗放在桌子上,然後重重的鞠了一躬,然後站起身來。
“湖先生說哪裡的話啊,是我們不好,”楚胖子看的方宇如此動作,心裡倒是莫名其妙的感覺有點不安,等看到方宇臉上的笑顏時候,不禁暗罵了一聲,疑神疑鬼,“湖先生宅心仁厚,不跟我們計較,是我們的福分啊!大家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不少人跟着附和。
“哪裡哪裡,”方宇一臉歉意的擺擺手,顯得十分寬容,“華山派如今日漸遲暮,耽誤了諸位的發財大計,這樣是不行的,這樣吧!”
“諸位立刻通知各個分舵舵主和負責人,儘快趕來華山一敘,我們商量一下如何解決這個難題!”方宇一如既往的虛懷若谷,誠懇無比。
“湖先生的話,就是董事長的命令,我們哪裡敢不聽,諸位,咱這就去通知去?”楚胖子感覺十分詭異,總是感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妥,想又想不通,不如先撤了慢慢想。
“楚老哥說的有理啊,華山派淪落到這樣的地步,我們要負責任啊!還等什麼,這就通知去!”
“是啊,有湖言大哥在,肯定能夠重振雄風,恢復原來的輝煌的!”
……
衆人聽到方宇沒有歸罪於他們的意思,心中一鬆,仔細想想也是,湖言雖然是華山派的掌門,但是華山派的經濟一向是夏楚歌負責的,湖言再怎麼說,也要給夏楚歌留個體面吧。
想到剛進來那一會,人人心裡忐忑不安,臉上不禁赫然,居然還害怕湖言撤了自己的職,怎麼可能嘛!
分舵留守總舵的聯繫人可不是總舵任命的,而是分舵舵主決定的,總舵就算要罷免,也要通知一下分舵舵主,更別說這在場的可是整整四十三個分舵的聯繫人啊!
雖然這四十三個分舵都是低級分舵,但是每個分舵也差不多有近兩千分舵弟子,四十三個就差不多是八萬多分舵弟子了,湖言他就算是要一下子罷免這麼多分舵的聯繫人,也得考慮到這八萬分舵弟子的反應纔是。
想通的各個分舵聯繫人,逐漸恢復了以往的態度,開始吵吵嚷嚷起來。
雲中雁在一邊冷冷的看着場中衆人的表演,他們的心思他摸的再也準確不過了,早就在夏楚歌告病的時候,他就得到消息,部分聯繫人已經決定好,要是傷害到一個分舵的利益,其餘的人要聯手抗命,現在看起來,這些人人數還真是不少啊!
夏楚歌走了,難道就沒有人可以搞定你們麼?
雲中雁悄然的握了握拳頭,嘴角不自覺的挑起,遊戲,纔開始。
人流在吵嚷聲中漸漸散去,方宇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正在考慮剛纔的事情。場中衆人的表現他也看在眼裡,居然想對他進行集體施壓,讓方宇心中十分憤怒。
“哼!”方宇猛然擡起頭來,雙目中精光四射,“想要逼我!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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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大廳中,正在議論紛紛,很多人臉上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
這些人是華山派的支柱,真正的精英分子,與這些圓滑的小分舵聯繫人不同,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年輕人。
年輕人好,衝動熱血,但是忠誠!
如同每一個網遊創業的都把陳天橋視爲偶像,每一個做生意的都將李嘉誠捧上神壇一樣,方宇在他們心目中,無疑就是網遊職業玩家中神一樣的人物。
在這之前,哪一個職業玩家能夠像方宇一樣,在遊戲中打拼下這麼大一片產業?又有哪一個人能像方宇一樣,從一個普通的玩家,然後轉身成爲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門?又有哪一個玩家,能像方宇一樣,用短短的數月,竟然將發展了數年甚至數十年之久的公會吞併一空?
這些熱心沸騰的年輕人每次想到這裡,都忍不住會熱血沸騰,但是每一次看到那些大腹便便,吃着虧空的中年人時候,都忍不住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
吃虧空在華山派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自從夏楚歌的一個老師將自己的一個朋友安插進華山派之後,源源不斷的人就開始併入了華山派,做事,他們幾乎不做,拿錢卻從來不少拿。
所以等看到那些所謂的傳令使從屋子裡走出來之後,大廳中的年輕人臉上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
夏楚歌在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抱希望,誰都有難處,夏楚歌雖然十分有才能,但又不是聖人,自然不可能轉手對這些託關係進來的傳令使和分舵舵主們下手,如今夏楚歌告病,讓他們原來已經放棄的希望,又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處理掉他們,幹掉他們,這是這些年輕的華山弟子心中唯一的想法。
但是他們失望了,那一羣滑溜的老油條,分明臉上帶着笑意,甚至還有一絲的蔑視!
蔑視……?!
風火如林猛然間憤怒了,蔑視誰?蔑視的是華山派最大的BOSS——湖言!
風火如林是北落山莊的傳令使,如同北落山莊火麒麟的脾氣一般,風火如林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暴躁,憤怒的風火如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陰沉着臉,朝着那羣人最前面那個該死的胖子走去。
風火如林並不是那些糟老頭一般的傳令使可以比擬的,雖然他身爲傳令使,每天只需要老老實實呆在華山,就可以領到不菲的工資,但是風火如林還是堅持着每天練劍,順帶着內功也是疾速增長。
風火如林有十足的把握,只要他出手,就算對方四十三個人一起圍攻他,他也是可以全部放倒!
楚不同與人談笑着朝着門外走去,方宇的表現十分稚嫩,讓他這個久經沙場的老手看的清清楚楚,楚不同身份十分特殊,官職不大,卻正好是夏楚歌父母的頂頭上司,加上爲人處世十分和氣,人緣十分不錯,周圍人也很配合。
楚不同是一箇中學的教導處主任,夏楚歌的父親是他手下的一名中學教師,與其他中學教導處忙活的死去活來不同,楚不同輕鬆的很,他是來養老的。
不過人老心不老,背後有關係的他,從來沒有嫌過錢少,但是生活中大家都互相認識,他也不好意思下手,等無意中聽說夏江那老頭的兒子在遊戲中賺了大錢之後,楚不同就動了心思。
夏江是夏楚歌的父親,楚不同是他的頂頭上司,又是老朋友、熟人,夏江自然不好駁斥老朋友這個面子,夏楚歌雖然無奈,但是父命如山,也不得不從,這才把楚不同調進了華山派。
楚不同雖然年紀有點大,四十來歲,但是心卻一點也不老,網絡中的遊戲,他也有所涉獵,很快就上了手,達到了加入華山的標準,加上後門一開,就進了華山派。
楚不同進了華山派,夏楚歌倒也沒辦法,重要的東西他不敢交給他,這人雖然有能力,但是手太黑,而且閱歷豐富,見得了眼色,很難降得住,想來想去,無奈扔給了一個分舵讓他去當舵主。
在夏楚歌的想法裡,反正這個分舵遲早要賣掉的,給他也無所謂,不料楚不同很快就厭倦了當舵主。
分舵舵主都是有任務的,如果完不成,可以名正言順的撤職,這一點夏楚歌執行的很堅決,所以楚不同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道道,不但不要分舵舵主,而且去挑了一個當時看起來十分清閒的職位——傳令使。
傳令使是個清閒的職位,楚不同接手後很快就教會了其他傳令使,什麼才叫閱歷,這個清閒的職位一下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傳令使只是一個通話工具,但是楚不同接手之後很快就把這個功能發揚光大。
華山派的政令是有着不同系統的,華山內部是一套,這一套包括華山派總分舵,另外一套是公開的,包括華山商團等這些與華山派合作的組織單位。
楚不同能很清晰的察覺到,哪些東西是那些外部系統想要知道,卻只給內部發的,楚不同能掐好時間,恰到好處的將情報透露給華山商團等這些外部系統,但是又不會出事。
這一手玩的爐火純青,使得華山派很多傳令使都跟着楚不同混,只有一些極端的熱血分子才十分厭惡他。
風火如林就是這些熱血分子中的一員,眼中冰冷的刀鋒冷冷的劃過楚不同的背後,一步步逼近。
原本沸騰無比的大廳隨着風火如林的接近,逐漸安靜了下來,林靜詫異的擡頭一看,看到風火如林殺氣騰騰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合上手中的《孫子兵法》,起身快步來到風火如林身邊,拉住他:“小火,你忘記麒麟大哥說的話了麼?”
林靜,是浮雲爲路的傳令使,人清清瘦瘦的,彷彿鄰家男孩一般,倒是與風火如林挺合得來。
聽到火麒麟,風火如林向前的身形微微頓了頓,火麒麟雖然粗魯,但是並不莽撞,相反有時候還有一些急智,派風火如林來當傳令使,也是頭疼風火如林的火爆脾氣,特意交代過風火如林:總舵可不是北落山莊,可不要隨便鬧事。
林靜看風火如林的氣勢一遏,連忙拉着風火如林朝着一邊退去。
楚不同是個人精,哪裡會發現不了,只是他心機深沉,沒有說話而已,見到風火如林退了開去,心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可是知道風火如林這個人的脾氣的,別人脾氣暴躁,第一表現就是罵罵咧咧,但是風火如林不一樣,他能把火氣藏住,等出手的時候就爆發出來,十分駭人。
現在是湖言當家,可不是夏楚歌,就算是夏楚歌當家,他也不想去惹風火如林這樣的人,他看的清楚,這樣的人才是華山派的得力干將,擎天棟樑,如果有機會,他甚至想與風火如林坐下來拉拉關係。
如果沒有這樣的棟樑之才,華山派就垮了,垮了華山派,他呆着有屁用啊!
就在這時,一個人慌慌張張從外面闖了進來,一頭撞在楚不同身上,楚不同微微一皺眉頭:“慌慌張張,幹什麼呢?”
“浮雲老大,浮雲老大遇刺了!”
來人根本沒有注意楚不同的言辭,氣喘吁吁的說道。
一大廳的人霍然站起,人人臉上掛滿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沒有聽錯吧,浮雲老大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