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一、造神（上）
彷彿瞄準了個空檔似的，享受極樂的天倫之福沒幾天艾莉絲的老窩便來了個大人物。
這個大人物把佝僂着的身體蜷縮在黑色的袍子裡面，從低沉嘶啞的聲音可以辨別出是個老人。艾莉絲眯着眼睛看着這個明顯不是泛泛之輩的老人，心裡也是有些七上八下。
這老頭跟八雲紫一樣，輕輕鬆鬆就跑到了會議室裡面，從負責打掃的人造人女僕那裡得到消息趕來的艾莉絲進入會議室的時候，老頭的架勢就像是他纔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感覺到兜帽裡面射來了銳利的目光，艾莉絲卻是生不出與之對抗的勇氣，她想不到這個老頭到底是誰，又有什麼目的。
“我就坦白說吧，小艾莉絲，老夫等了你好久，可是你卻像是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老先生，請問你是？”
反正到了這個地步，艾莉絲也就開門見山了，她不認識這個老頭。
“哼。”
不出所料，老頭生氣了。老頭用木製的手杖將地板敲得咚咚響，帶着怒意的聲音從袍子裡面冒了出來：“在魔城裡面，老夫已經吩咐過讓殛克那小傢伙傳達了纔對。”
我不知道啊！
她發誓殛克絕對沒有跟她說過這件事。
然後喊冤的艾莉絲跟生氣的老頭兩人交換了一下情報，纔算是真相大白。
這老頭正是魔法協會的元老之一，被稱爲“元素大師”的納修·加里森，他這次造訪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不過主要原因還是老人家久久沒有等待應該主動上門拜訪的艾莉絲，纔是忍不住拉下面子自己跑過來。
“既然是殛克那個小混蛋的錯，那就算了。”納修在會議室裡面站了好一會兒卻依舊沒有坐下的想法，艾莉絲也不好意思在長輩面前自己一個人坐下，雖然她站的有些累了。
“我跟你的老師，那個混蛋的老頭有個約定，現在你已經有這個資格和必要。”
老人家氣場很足，艾莉絲不敢插嘴，乖乖地聽着他的訓話，不過她留意到納修大師的第一人稱從老夫變成了我，這裡面有什麼意義嗎。
“有所經歷的你，想必現在爲自己的精神狀態而困擾吧。”簡直一語中的，艾莉絲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到這個樣子的納修大師又哼了一聲，“過去那個奧德那個傻子也有相同的毛病，你們果然是兩師徒沒錯。”
恐怕納修大師說的就是奧德的精神分裂，艾莉絲連忙認真地豎起耳朵。
“那老頭傻歸傻，但是能夠自己解決這個問題不至於走上自滅的結局也值得讚許，可是你呢？那些污穢的東西只會慢慢侵蝕你的靈魂，最後你會走上跟你老師一樣的末路。”
“願聞其詳。”
艾莉絲的態度讓納修大師心情不錯，他晃着腦袋繼續說：“我可以將你精神中大部分的污物掏出來，然後放置到一個特定的軀體裡面……要拿出這麼一個軀體，大概也不會難倒你吧。”
“正是如此，不過我想問所謂的污穢具體指的是……”
這關係到艾莉絲的未來，她必須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隱藏在你靈魂中，雖然還沒有顯露出來但已經有發育的苗頭的原罪——對於這個，已經跟兩位魔王結成契約的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纔對。”納修大師又輕輕鬆鬆地將艾莉絲的老底爆出來了，“現在你需要處理的有‘傲慢’與‘怠惰’，以你那種被污染的程度，大概不用三年就能夠開花結果了。”
納修大師的話有些危言聳聽的味道在裡面，不過艾莉絲不認爲這個老大師會坑自己。她對於這種年紀的長輩沒有抵抗力，因此明明是陌生人的納修大師卻能夠接近無條件信任。
“小艾莉絲，你的精神是異常的。奧德雖然有所積累，但他有辦法將其發散不至於讓自己陷入窮困的局面，但是你做不到，而且在做不到的基礎上還比起你老師更加瘋狂地製造和吸收這些東西——霸龍，你用過了吧？”
“……用過。”
艾莉絲心裡咯噔一聲，然後馬上坦白了。
“下一次再用霸龍，你會徹底瘋掉，”
無知者無畏，對於艾莉絲來說可以算是壓箱底的絕招的霸龍，實際上在知情者的眼中卻是非純血龍種所不能碰的猛毒。
“霸龍會讓使用者在段時間內能夠使用霸道，作爲交換霸龍的使用者的精神和肉體會被極大地破壞，你知道爲什麼嗎？”
艾莉絲搖了搖頭，她只覺得這東西好用，身體可以換而已，沒想想太多。
“——那就是因爲霸龍本來就是龍族的秘技，通過名爲霸龍的儀式將龍之識海中所有產生過、被其殺死過和追求過的‘霸道’一股腦地塞進霸龍的使用者的精神當中，只有成年的純血龍種才能承受這個儀式……因此，它們的霸龍是越用越強，跟你結成契約的赤龍帝就自不必說。”
“但是其他生物承受不了，你也不例外，所以下一次你使用霸龍的瞬間，你會瘋掉。”
納修大師的話讓艾莉絲陷入了沉思，想着想着便出了一頭冷汗。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差點讓自己不明不白地死了。
“霸龍帶來的後遺症也好，因爲繼承了奧德的命運而遭遇的事件所產生的東西也好，隱藏在你靈魂當中，藉着這片污穢的沃土而開始快速成長的原罪也好，都不是應該出現在人類靈魂當中的東西——而我的到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將這些東西排出來，放到別的合適的地方。”
有點繞彎路的說明就到了這裡，納修大師終於做到椅子上，艾莉絲才拖着痠軟的雙腿坐了下來。不過納修大師所說的事情真的讓她有些震撼，從來沒人跟她說起過這樣的事，奧德沒有，赤龍帝沒有，當然兩隻魔王也沒有。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我將那些東西從你的靈魂深處‘挖’出來。”納修大師那枯枝一樣的手做了一個挖的動作，“然後放置到合適的軀體上。”
聽起來很簡單，艾莉絲才這麼想就被納修大師瞪了一眼。
“精神的垃圾，自然只能放到有自我意識的東西上。精神力太低了會被這些東西淹沒，然後你這個小天堂裡面會出現一個霸龍狀態的你還要強的敵人，你願意看到這個局面嗎？”
“不願意，我需要怎麼做？”
看來隨便找個人造人頂上是不太可能了，艾莉絲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爲此，我需要從某個地方把一個‘胚芽’摘出來，作爲這些東西的容器。然後這個‘胚芽’的潛力應該強到可以承受這些東西，那麼我問你，怎麼樣的存在才能輕鬆對付這些東西？”
假如說這些污物是靈魂的毒物的話，那麼能夠承受這些污物的靈魂就應該是異常的強韌。不過有什麼生物的精神力比較強呢？
“蠢蛋！”
納修大師看艾莉絲那神遊的表情就知道她想錯了方向，用手杖狠狠地敲了一下。下意識啓動暴虐氣息強化自己的艾莉絲卻發現自己只能老老實實被敲中，跟之前和菲特戰鬥的時候一樣那些暴虐氣息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用說，肯定又是這個納修大師做的好事。
捂着腦袋，她這次不敢說話了。
“能夠承受這些東西的靈魂，只能無感情無主觀無意志的強大存在，那就是神——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事實就是如此，你值得驕傲。”
艾莉絲忽然想起自己在跟天啓騎士相處的那會兒被那個神秘的鏡子斷定爲不得了的東西，原來那不是胡扯的。納修大師的話其實也就是說艾莉絲積累的那些污物，已經強到不是神就無法承受的地步。
“於是，我將神的‘胚芽’摘出來，放到你準備的那個身體裡面，然後再把掏出來的那些東西放進去，然後密封好。大約一個星期左右，結果就應該可以出來了。”
這個相對來說相當具體的時間，就好像納修大師過去有過這樣的經驗似的，艾莉絲忍不住想到底還有誰能夠比自己更加奇葩。
“——兜兜轉轉說了那麼多，你需要做的事情有什麼？第一，準備一個選定的軀體，身體強度並不重要；第二，準備一個來自異世界，至少能夠跟神扯得上關係的——概念，可以是實物，也可以是某種能量，甚至某個虛構的什麼東西，它將會成爲這個世界跟那個地方的橋樑。第三，也就是最後，你要準備好足以制御這個身體的生物，這次需要的生命力非常大，這些生物將會成爲祭品，跟成品融爲一體。”
艾莉絲記住了以後馬上就裡面不明白的地方向對方詢問，出乎意料的是對於艾莉絲的疑問納修大師卻是一副歡迎的態度，他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沒有半點嫌麻煩。
最後實在想不出有什麼需要再問的了，艾莉絲才讓人造人女僕將記錄下來的東西都傳給泰蕾莎，這時候才鬆了口氣。
兩人一時無話，不久之後艾莉絲終於主動開口：“納修大師，這麼說有些失禮，可是我還是要問清楚，爲什麼你要爲我做這些？”
納修大師瞥了艾莉絲一眼，想來那斗篷下的表情肯定是有些不屑。
“那死老頭是我少數談得上好友的人，上次我錯過了那個機會，這次我沒有理由再袖手旁觀。”
“……上次？”
艾莉絲忍不住追問。
“看來奧德什麼也沒有跟你說，那死老頭。”納修大師哼了一聲，“就是那個精靈女人死在教廷的時候，你不知道反而讓我覺得奇怪。”
艾莉絲張大嘴巴，一動不動。
艾絲緹，死在教廷？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