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二、刃與心
漸漸地滲入身體內部的暖意讓全身的肌肉都鬆弛下來，彷彿連那顆一直都在繃緊的心也變得鬆懈了。
朦朧的霧氣使得整個視野都是白濛濛一片，不過從肩膀旁邊傳來的觸感卻讓艾莉絲知道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正跟自己並排地坐着，她還心情不錯地哼着歌。而被拐回來的精靈少女依舊沉睡中，被艾莉絲放置在一邊的小浴池裡面靜靜地泡着。
現在艾莉絲身處八百萬大山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而這個角落中出現了一間本來絕對不可能會出現的小型澡堂。
這一切都是刃下心的傑作。
跟刃下心談妥了合作事宜之後，艾莉絲便跟着刃下心準確來說是跟在她身後圍觀，圍觀她如何血洗整個歐諾城，將整座城都翻了一遍，中間找出了很多稀奇的玩意兒，這些被刃下心不屑一顧的東西都讓艾莉絲收到耳環裡面，其中有一部分是在拍賣裡面見到過的珍品。
收穫極其豐富，特別是一些貴重的裝飾品和女性裝備，刃下心的慷慨令艾莉絲對她好感大增。
刃下心奉行的是趕盡殺絕的原則，只要感知到對方持有或者使用了魔石，一律見即殺，整個歐諾城被血洗某個意義上也是因爲所有人都拿着魔石，只是有沒有用的區別而已。
除了六星魔石之外，其他所有魔石都被當場摧毀了，六星魔石則由刃下心本人保管。徹底清查過，刃下心本人認爲差不多的時候，歐諾城可以說是被這個女人在一夜之間毀掉了，至少在艾莉絲看來要重建這座臨時城市難度不比再建一座小。
心滿意足的刃下心在大約天快亮的時候跟狼人盧西恩回合後，在衆多趕來的玩家面前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沒人敢動這兩個煞星——至於艾莉絲，也狐假虎威了一把，安全地離去了。
歐諾城內不乏玩家當中的強者和高手，但那些所謂的強者高手在刃下心和盧西恩的手中就跟三歲幼兒一樣不堪一擊，艾莉絲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玩家又恨又怕的眼神，雖然她心裡開心得不得了。
脫離了歐諾城的範圍後，刃下心二話不說自作主張地轉變了方向，來到了某個角落，也就是現在艾莉絲所在的位置。在一番破壞和折騰後，一間小巧玲瓏的澡堂便出現在艾莉絲和盧西恩眼前。
“累了，休息一下。”
說這樣任性的話，刃下心便打着哈欠走進了這件憑空出現的澡堂。在見識到這種無比使用的能力之後，艾莉絲很有禮貌地對着一頭黑線的狼人說了聲失陪然後抱着依舊沉睡的精靈跟着走進去。跟刃下心共浴，說不定還能不小心來些奇怪的惡作劇，這可不是什麼常有的事情，艾莉絲怎麼可能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於是便出現了開頭的一幕。
“我覺得有些怪怪的，老叫刃下心。”
“哦？終於明白了妾身的偉大，要在後面加個大人或者殿下之類的嗎？”
刃下心滿意地看着艾莉絲，透過水霧艾莉絲隱約可以看到刃下心那豐滿的胸部。
“不，我的意思是太生疏了，還有你在妾身什麼啦，現在不流行這種角色啦。”
“……那你想怎麼叫？”
“小姬姬——等等！不要把刀拿出來啊！我錯了！”
一番折騰後，艾莉絲算是安撫好一時急氣攻心的刃下心，深刻地領悟到人不作死就不會死的人生道理。
“Kissshot·Acerolaorion·HeartunderBlade。到底應該怎麼縮寫也是個問題，反正刃下心這個名字一點也不可愛，也不夠親暱。”
“唔？還念得蠻標準的嘛，果然還是打心底裡崇拜我吧。”
“吻擊？聽起來有些下流啊。”
“果然應該砍了你？”
“我說你不要隨便把刀拿出來啊！我又不是三文魚！”
“我活了那麼久，敢這麼對我說話的只有那個白色的傢伙。”
“白姬嗎？白姬人不錯啊。”
“可惜是個笨蛋。”
艾莉絲回想起自己遇到傳說中第一天階白姬的一幕幕，發現自己沒辦法反駁刃下心。
“吸血鬼會居然會讓一個笨蛋當領頭，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刃下心的話語間夾着濃濃的怨念。
“四位真祖，她第一，我第二。這個排名我不是不服，但多少心裡有些不舒服。”
“那就是不服氣吧？”
“……我看你真的很想變成變成你口中所說的三文魚啊。”
“所以說別隨便把刀拿出來啦！”
兩人坦誠相見地近♀身♀肉♀搏了一會兒，氣喘吁吁地又坐到了一起。
“……真要打起來，我不比她輸多少，只是那個傢伙是規格外的存在，可以說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概念。就算將她砍成幾千幾萬塊，就算讓她還原到分子級別，就算連她本身的存在也抹殺掉，她也一樣會安然無恙笑嘻嘻地出現在你眼前。”
“真讓人不爽啊。”
刃下心轉過身趴在靠背的澡池邊緣，艾莉絲分明看到了她的眼神有幾分黯淡。
“她身邊，永遠都是熱熱鬧鬧嘻嘻哈哈的。她似乎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麼險惡多麼醜陋，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還能有發自真心地對着所有人微笑。不認識她的人，看到她就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公主。認識她的人，知道她素性的人，就直接親暱地叫愛爾奎特，爲什麼呢？”
“大家都是不死的怪物，明明大家都是隨便就能夠毀掉這個世界的怪物，爲什麼差別會那麼大？”
“原因很簡單啊，姬絲。”
艾莉絲看到這樣的刃下心，忍不住從她背後抱住她，用下巴蹭着她的頸脖。
“因爲你沒有放開你的刀，而她放下了。”
“……”
刃下心聽到姬絲這個稱呼後抖了抖，然後把頭埋在兩臂之中，沒有說話。
“刃下心，你心裡面的那把刀，什麼時候能夠挪開，你就什麼時候可以變得跟她一樣。”
“……變成笨蛋嗎？”
“嗯，變成一個喜歡大哭大鬧，毫無威嚴的笨蛋。”
“那還真是討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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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下心的情緒似乎有些不穩定，艾莉絲讓她冷靜了一會兒之後，刃下心忽然擡起頭看着艾莉絲：“上來給我擦背。”
“哦。”
這種福利艾莉絲怎麼可能會錯過，不過艾莉絲明顯感覺到刃下心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坐在憑空出現的小板凳上，艾莉絲正充滿崇敬地給刃下心擦背，不過她的技術不是很好，時不時會摸到其他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刃下心居然沒有發飆，反而紅着臉忍下來了。
世界末日了嗎！
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艾莉絲趁刃下心變軟的時候使勁佔便宜，這時候刃下心忽然說話了。
“我的第一任主人，同時也是我第一任的奴僕，是個奇怪的傢伙。”
艾莉絲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沒想到刃下心會說這樣的話。
“那個男人憎恨着所有的人外生物，特別是黑暗側的種族，他讓我造出了一把可以對所有被人類判定爲‘怪異’的種族一擊必殺的刀，然後我造出來了。”
“最後他死了，死在他一直守護的人類手中，而我卻還活着。”
“我第二任主人，同時也是我的半身般存在的是一個卑鄙下流好色倔強又囉嗦的男人。那個男人，太差勁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差勁的男人。我是吸血鬼，沒有很多人類女子所謂的矜持，對於自己半身也沒有什麼顧忌——但是那個男人卻比我想象中還要下流，他對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但他就是沒有突破那最後一條線。”
“我恨他。恨他看我那溫柔的眼神，恨他摸我那溫暖的手掌；恨他那明明脆弱無比但老是逞強的生命。”
“那一天，因爲一些小事，因爲他跟其他女孩子的親密交往，我離家出走了。明知道自己這種醜陋的嫉妒太過愚蠢，但就是無法剋制這種感情。結果，我再也沒有看到他。”
“在我離家出走的時候，他因爲無聊的正義感和責任心一個人去跟怪異戰鬥，死了。”
“他死在了我一直守護的‘怪異’手中，原因竟然是爲了拯救一個迷茫的女孩子。”
“在我崩潰，準備毀滅世界的時候，那個白色的女人出現了。”
“然後直到現在。”
“那一夜，他悲慘地死去的那一夜，我期望的那隻手，那隻溫暖的，每次都會輕輕地撫摸着我頭髮的手，卻始終不曾出現。”
“——所以記住名字，根本就沒有意義啊，到頭來不是都會死掉嗎，只剩下我一個。與其徒增悲傷，不如——”
流淌着血淚的刃下心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在撫摸着自己的頭髮，驚愕地回頭看去。
朦朧中，那似曾相識的黑髮是如此地熟悉，那溫暖的手如此地令人懷念。
“我的半身……”
“對不起，我不是。”
再次眨眼，她看到的不再是那張有些平凡的臉龐，也沒有看到那根極具特色的呆毛，而是那個讓自己有着不可思議感覺的女騎士。
“我叫艾莉絲。艾莉絲·斯普林斯，記住了。”
艾莉絲輕輕地擦着刃下心的血淚，溫柔地看着她。
噗通！
刃下心忽然激動起來，將艾莉絲按倒在地板上，張大嘴巴打算在艾莉絲那嫩白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下去——然而她突然停下來了。
血淚啪嗒啪嗒地滴到艾莉絲的臉上，艾莉絲抱着刃下心的頭，輕輕地說道：“住手吧。”
“……你不願意嗎？”
從耳邊傳來刃下心那苦悶的聲音。
“我不是你的半身，我也無法成爲你的半身。能夠給你那種溫暖的，只有那個男人，誰也無法替代誰。”
“好好看清楚，想清楚，不要因爲一時的心情而做決定，好嗎？”
刃下心沉默了幾分鐘，然後拉開了一點距離，保持着這個姿勢跟艾莉絲近距離對視着。
“艾莉絲·斯普林斯。”
“是。”
“我記住了，記住了你這雙獨一無二的雙眼。”
“如何獨一無二？”
“痛苦的，扭曲的，悲慘的，絕望的，因此而漂亮的雙眼。”
“真難聽啊。”
“因爲你是我見過的，最愚蠢最不自量力的人啊。”
艾莉絲第一次看到刃下心露出這麼溫柔的微笑，但是這轉瞬即逝的笑容馬上變作略帶譏諷的邪笑。
“雖然我不在意，不過還是告訴你一聲好了，你救回來的那個精靈似乎滑到池底快要淹死了。”
“噢噢噢噢怎麼才告訴我！別死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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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西恩極其不耐煩地在被污染的草地上走來走去。
他是狼人中的大長老，就算延誤了任務也沒人會來教訓他，而且這次任務也沒有什麼時間限制。
但是有空閒時間不代表讓時間在無所事事中度過。
他完全無法理解爲什麼這兩個女人洗個澡也要花上接近兩個小時的時間，這在他看來根本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太慢了！”
“慢什麼！”
耳邊響起本來應該入浴中的刃下心的聲音，就算是他也忍不住嚇了一跳。
刃下心不知何時已經出來了，全身散發着能夠勾起他獸慾的香味，只不過這份慾望註定沒有釋放的機會。吸血鬼和狼人打了不知道多少千百年，就算黑暗議會出來以後也一直在明爭暗鬥誰也看不起誰。在狼人當中，黑名單上的NO.1就是眼前這位刃下心。
冷血的熱血的鐵血的怪異之王。
明明身爲吸血鬼頂點之一的吸血鬼真祖，行事作風卻跟人類別無二樣——但另一方面她卻是個不擇不扣的儈子手，死在她手中的生物數也數不清，當中也包括一直被誤以爲受她保護的人類。
脾氣反覆無常，實力深不可測，眼前這個美豔動人的女吸血鬼就是這樣的存在。
“已經好了嗎？那就出發吧。”
“別急，女士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盧西恩閉上嘴巴，沒有說話。
不管是女人也好，吸血鬼也好，他都覺得沒有道理可言，要麼殺掉要麼忽視要麼躲開，現在這種情況他就覺得自己應該閉嘴。
“唔~舒爽。“
從澡堂的小屋子裡面走了出來，艾莉絲的裝扮讓盧西恩的狼嘴長大，半天沒合上。
艾莉絲倒也不是什麼都沒穿，沒穿盧西恩也不會有這種表情。他驚訝的艾莉絲身上的禮服裙跟刃下心的一模一樣，只是顏色變成了黑色，及臂手套和高跟鞋變成了紅色，吊帶襪和袖口胸前的絨毛倒是沒有變化。她的右邊也跟刃下心一樣用一條緞帶幫起一束長髮，只不過這條緞帶看上去比起刃下心的要名貴很多。
“我看她老是把衣服弄得破破爛爛的，我就直接給她造了一套。我問她要什麼款式的，她說你的不錯，於是就這樣了。”
刃下心的心情不知爲何非常愉快，說話的語調也輕快了不少，就像卸下了什麼重荷。
“這段時間就跟姬絲混了，盧西恩請多多指教。”
盧西恩真的很好奇，這個人類女性到底跟刃下心發生了什麼事情。
“喂，這個女人不會拖後腿嗎？我之前以爲你只是心血來潮。”
“早有準備，這樣就沒事了。”
刃下心昂着頭從嘴巴里面抽出那把極長的日本刀，直接丟到艾莉絲的面前。
“對吧？”
“……”
盧西恩不知道說什麼好。
“姬絲，刀柄呢？這樣不好拿啊。”
這個人類女子據說是個女騎士，一個女騎士怎麼不滯也多少懂點劍術，要是拿上那把武器，估計自己也套不了什麼好。何止拖後腿，簡直就是多了個煞星。
說起來他沒見過刃下心將那把刀給別人用。被定位爲“怪異”的黑暗側同類不敢用，人類一來沒有機會接近她，二來根本不敢跟她交往，所以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先例。
這個人類女子，似乎是個首例啊。
“要求真多啊。”
刃下心手一揮，插在艾莉絲面前的妖刀【心渡】便多了個日本式的刀柄，艾莉絲拿起來揮舞了幾下，感覺有些太長了。
“不過很帥啊。”
看到艾莉絲那興奮勁，盧西恩小心翼翼地退了幾步，生怕不小心被劃到。他這個級別的狼人雖然不至於被一擊必殺，但被劃到也不是說着玩的，沒一年半載也無法痊癒。
“於是這位……怎麼稱呼？”
盧西恩發現自己還不知道稱呼這個人類女子。
“艾莉絲，叫我艾莉絲吧。”
“好吧，艾莉絲小姐，雖然立場有點微妙，但是穿上跟刃下心一樣的服裝，還拿着刃下心的刀，我想你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當然。”
“很好，接下來我們的任務需要大量的殺戮，就跟這次一樣。要是你有什麼想法，請自覺退到戰場之外，不要影響到我們。”
“我可以參加嗎？”
盧西恩沉吟半響，那狼眼盯着艾莉絲，緩緩問道：“參與？參與屠殺？就算對方是人類？”
“對。”艾莉絲笑着說，笑得盧西恩有些毛骨悚然，“將那些魔石和其使用者，徹底地殺乾淨，一個不留。”
盧西恩忽然有種感覺，刃下心撿到的這個人類女子，可能是什麼危險人物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