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三、四方會談前夕
“這裡就是……色雷斯?”
“準確來說,是色雷斯的首都——都靈,也叫奧德里西亞。”
似乎由於有雷帝坐鎮的關係,都靈並沒有受到這場席捲全國的內戰的影響,依舊是那樣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艾露菲莉絲帶着愛麗絲,滔滔不絕地向她介紹着色雷斯,從文化到地理,由衣食住行至軍事情況,非常詳細,雖然說了很多,但愛麗絲並不覺得煩,反而越聽又有勁。
“色雷斯,可以說是魔法師的聖地,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世界上每一個魔法師,或者是想要成爲魔法師的人,假如沒有來過色雷斯的話那就根本不好意思跟別人說起自己的職業或者意向。”
愛露看起來就像個在吹噓着自己樓盤有多完美多實用的房地產商一樣,愛麗絲都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不過,儘管是無數魔法師雲集的色雷斯,卻並非不是外人看起來那樣充滿書卷氣,那麼樣優雅、斯文。”愛露的表情一變,臉上露出明顯不同於之前的凝重,“大部分色雷斯的魔法師,都是從事研究工作的,絕大多數有能的魔法師都不會去參軍,他們從學校出來,要麼留在學校教書或者研究,要麼開辦自己的研究所,當然可以在色雷斯國內,也可以在國外。”
“你的意思是……”
“不錯,這場選王之戰就算打得再轟轟烈烈,也沒有人能夠將那些不願意捲入戰爭中的魔法師拉進來。”
“雷帝這個男人是個譭譽參半的君王。有人說他殘暴,但事實上雷帝根本沒有像某些國家一樣大肆搜刮,也沒有訂立多嚴苛的法律——但假如說他是賢君,那絕對談不上。這個男人手中沾滿了鮮血,所有膽敢反抗他,不按照他鋪下的道路走的人都會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消失。”
“事實上,給予魔法師如此大的自由和權力,是雷帝;將這個國家變得如此繁榮,也是雷帝——只不過現在的色雷斯日漸衰落,大概雷帝以後走到盡頭了吧。”
愛麗絲並不是很明白愛露的話,也不清楚到底“盡頭”指的是什麼,不過她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愛露語氣中那個苦澀和無奈——還有隱含在其中的決意。
“在幾天後,這裡會有一個四方會談,主要就選王之戰的一些事宜進行商討,屆時掌握着目前色雷斯的四方領主都會出席……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艾莉絲了。”愛露將愛麗絲心中最大的疑惑說了出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相聚了,不必在受相思之苦的煎熬。”
“討厭,什麼相思之苦……”愛麗絲俏臉緋紅,沒好氣地捶了愛露一拳,愛露笑呵呵地躲了過去。
“好了,我們先到皇宮吧。”
兩人在熱鬧的大街上玩鬧了一小會兒,愛露才笑眯眯地拉住愛麗絲。“爲什麼要去皇宮?”愛麗絲心想着不是應該去旅店的嗎,但是愛露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搖了頭笑道,“我們有希爾曼叔叔帶路,不需要住旅店啦……因爲希爾曼叔叔代表的是納維斯,接待的規格是外交級別,怎麼可能會讓我們住旅店呢?”
“誒?誒誒?外交?”
愛麗絲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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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蘭森。”
明明是冰天雪地,但眼前這個男人也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條單褲。
“我就知道你會來……不過你不覺得有點早了嗎?”
穿着納維斯軍軍服的希爾曼的身影映在他的眼裡,這個男人還是老樣子啊——他心中不由得這麼想着。
“說起來,有多少年呢?”
“忘記了,那時候我們似乎還是同學吧。”
從侍從手上接過外套,古蘭森那佈滿着猙獰的傷痕的身軀被外套所遮蓋住,他那宛如大理石一樣充滿實在感的強壯身軀雖然不像健美先生一樣一塊塊肌肉凸顯出來,不過那種厚實的感覺卻令人有種比起鋼鐵還要強悍的錯覺——到底是不是錯覺,這個就沒人知道了。
佈滿雪的庭院只有這兩個十多年沒見的男人站着,其他無關人士都退散了,彷彿特意爲這兩人留下交流空間一樣。
“這次的選王之戰,你有什麼看法?”不等希爾曼開口,古蘭森就先問了出來。
“兇險。”白色的霧氣從希爾曼的空中緩緩飄出,他似乎不太適應這裡的氣候,“然後就是驚訝。”
“嗯?這個該怎麼說?”
儘管這是十多年之後的相逢,但古蘭森還是很清楚舊友的性格——他知道這個男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板一眼,不會隨意表露自己的感情,就連跟子女相處也是一個樣,儘管他很清楚在這個男人的內心中到底有着怎麼樣激烈的情感。
“老實說,四位領主中,有三位我是已經猜出來了,毫不意外。”希爾曼看着幾乎被雪染白的天空,緩緩說道,“只不過東色雷斯的霸主……怎麼說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看來你認識她。”
古蘭森叫人送來了兩瓶酒,然後將其中一瓶拋向希爾曼,希爾曼連看都沒看就接住了,還沒來得及看牌子的他只從那個模糊的殘影還有握住的手感就感覺到了,然後大聲地笑了出來:“727!”
“543!”古蘭森也翹着嘴角,喊着三個意義不明的數字。
“1765?”
“1765!”
語畢,兩人對視半響,然後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
“你還記得。”
“不要太小瞧我比較好。”希爾曼連開酒器都不用,直接抓爆瓶口,然後仰着頭咕嚕咕嚕地喝起來。
“你這種牛飲我看多少次都不順眼。”相比外表斯文一點的希爾曼,外貌上更顯粗獷的他反而溫柔地撥開包裝,然後輕輕拔出軟木塞,那動作就跟呵護着稚嫩的嬰兒一樣。
“在九年前,我遇到了那個女孩。”希爾曼的聲音就如潺潺的小溪一樣,在雪白的庭院流淌着,緩緩地。
“她那時候也就九、十歲的模樣,我跟她的接點就在我的養女身上——你也知道的,那個孩子曾經受過那樣的傷……而那個女孩救了她。”
“‘其實我覺得,在戰鬥中,魔法師並不是身處的地位不應該僅僅是作爲火力輸出的主要單位,而是更全面,更廣泛。’她當時就是這麼對我說的。”希爾曼彷彿在回憶着什麼,他看着廣闊的天空,用懷念的口吻複述着,“一個合格的魔法師應該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魔法師。”
“典型古式派的理論。”古蘭森雖然開酒的動作很溫柔,但喝起來卻沒有一點斯文的感覺,直接對着瓶口咕嚕咕嚕地吞嚥着,跟希爾曼的喝法壓根沒有多少區別。
“令人驚訝的是,她還說出過一個戰例,就是雷帝第一次立威的那個——”
“雅爾金防衛戰”古蘭森脫口而出,只不過希爾曼得意地搖了搖頭,然後糾正道:“她當時說的是‘雅金多維防禦戰’。”
“……”古蘭森的臉色一下子僵住,然後不知爲何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事實上,這兩種叫法都沒錯。只不過前者是修改版,後面是原版的緣故而已。”希爾曼晃了晃手中的酒,一臉的玩味,“不是嗎?現在這種酒叫什麼來着?瓦什麼?忘記了,本來就叫1765。”
“瓦拉基亞,以魔法協會指定封印的一個魔法師的名字命名,民間又叫【夢魘】。”古蘭森很主動地解釋道,他纔不相信這個男人會忘記這種酒的名字,肯定是故意的——大概,他也只能用這個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吧。
727,是指這種酒的酒精純度高達72.7°,一般人喝了輕則出現幻覺,然後昏迷不醒,重則就這樣倒下了,再也起不來,所以也有【夢魘】之稱,在世界範圍內都是限制品,目前只作魔法研究或者供戰場緊急使用。而543則是這種酒是在魔紀543年就已經面世了,1765則是這種酒的原產地在色雷斯地圖上的區域編號。這些事情,也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人才知道而已,所以這兩人與其說是對暗號,還不如說在趁機回憶着過去的點點滴滴。
“雅金自從那一役之後就被改名了,而這件事那個女孩,根本不可能知道——但是她還是說了出來……當時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她必定有一個老師。”
“就是那糟老頭。”
這兩人笑着用酒瓶碰了一下,以示乾杯。
“風起雲涌啊,大日先生。”
“人類班長大人不要白目!”
佈滿雪地庭院迴響着兩人豪爽的笑聲,久久沒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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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打點好了。”
菲特已經穿戴整齊,手裡提着個行李袋,等待着艾莉絲的迴應。
“既然這樣,我們出發吧。”
艾莉絲隨手將菲特手中的行李袋拿了過來,菲特剛想說什麼,被艾莉絲用食指按住嘴脣:“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由女性來做,不是嗎?”
“一大早就看到你們在卿卿我我,獸捕鳥。”疾風故意誇張地嘆着氣,然後邊搖頭邊走過來。
“怎麼?你想要的話我也不介意的喲?”艾莉絲輕笑道,疾風聽到後反而擺了個嫵媚的姿勢,一隻手撫摸着豐滿的胸部而另一隻手則放在嘴邊,還用舌頭舔了舔,對着艾莉絲放電:“小哥~來啊?”
“形象,形象!”
一邊的希格諾滿頭大汗地拉住疾風,而艾莉絲忽然臉頰緋紅,不知道在想什麼。
“哈哈哈哈,艾莉絲你還早着捏~”疾風嬌笑着,只不過她忽然發現菲特的表情有些僵硬。
“疾風,我們有點事情,在路上慢慢商量吧?”
“咦?咦咦?菲特?你的背後有黑氣涌出來唷?哈哈哈……我是開玩笑的喲?真的喲?”
目送着一邊追逐着打鬧,一邊出發的衆人,殛克滿懷心事地看着她們離開,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