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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是一首悠遠而又淒涼的歌,總會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
又是一年中秋節,這天晚上的月亮特別圓特別亮。左二哥取出他那把心愛的二胡,端來一杯老白乾,坐在院子裡,調好弦兒,又拉起了那支熟悉的。
夜涼如水,淒涼的樂曲縈繞在院子裡,縈繞在飄飄蕩蕩的空氣中,縈繞在左二哥的心中,飄向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義珍,你還好嗎?左二哥呷了一口苦澀的酒,和着眼角沁出的一滴欣慰的淚一起吞進肚裡。今年,我們的大女兒出嫁了。你知道嗎?她出嫁那天,我們很多人都哭了,我也跟着他們一起流下了辛酸而又甜蜜的淚水。當時,我的心裡早已是百感交集,說不清是喜是愁啊。
別人都說我這十幾年過得真不容易,一個人拉扯着四個孩子生活,還要照顧年邁的老母親。如今,母親她老人家也追隨你而去。她死後,我發現她的手指都被咬壞了。我知道,她是不忍心叫醒我,想讓我少操一點心,想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呀!淚,緩緩地溢出了左二哥的眼角;月光,照着他那清瘦而又佈滿皺紋的臉頰.
悠揚的二胡樂曲縈繞在寂靜的夜空中.左二哥又呷了一口酒,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笑了。相當年,我拉二胡你唱歌。你那歌聲甭提有多好聽啦!你一唱歌,連樹上的鳥雀都不敢再叫了。它們的叫聲哪能跟你比呀!左二哥檫乾眼角的淚水,呷了一口酒,笑了。想當年你的那個能幹勁兒啊,不知讓多少人打心眼裡佩服你呢!只要一提起你的名字來,母親她老人家就笑得合不攏嘴來。嗨,她老人家呀,甭提有多喜歡你啦!連我這個作兒子的都吃了你不少的醋呢!
要是你不得那該死的病那該多好啊!你去的那一天,我肝膽俱裂,魂飛魄散,恨不得跟了你去。可拋下一羣孤兒寡母又該怎麼辦呢?母親捶胸頓足地哭號着:“要死,爲何不死我這把不中用的老骨頭!偏偏要讓你年紀青青的就拋下我們一家子去死了呢?老天哪,你咋這麼不長眼哪!”
淒涼的樂曲聲縈繞着,月光浸在酒杯裡。這是一杯人生的苦酒啊!多少年來,岳母他們都勸我再去找一個伴兒來過日子。他們說你都已經去世多年了,何必還要這樣苦着自己呢?說實在的,日子過得太清苦的時候,我也曾動過一點心思。可一想到你的笑臉我就斷了這念頭。我知道,這一輩子,我心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再苦再累我也要把四個孩子養大成人,看着他們過着幸福舒適的日子,我也就滿足了。我常想,我這一輩子,就是忘了我自己是誰,也不能忘記你半分哪!你知道嗎,這首是你最喜歡的。每當我拉着這首曲子,我就彷彿又回到了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裡。那時侯,在每一個有月亮的晚上,迎着徐徐的山風,聽着陣陣松濤聲,我們倆總會依偎着在院子裡看月亮。那時,總是我伴奏來你唱歌,我唱歌來你跳舞。那些日子多美呀!那時的月光多美呀!人生爲何不一直這樣美呢?難道是天妒良緣硬要硬生生地拆散我們,讓我們天人永隔嗎?如今景色依舊,伊人卻在何方?伊人卻在何方?
遠古時代曾經有一個關於望夫石的傳說。如今,我卻成了一塊寂寞的望妻石。我整天只盼望着你能夜夜入夢來,好讓我再多看看你的笑臉。一別就是十幾年,如今我早已是面色蒼蒼了。再見面,你一定不會認識我了,歲月不饒人哪!我只盼望着,有一天,我們能在泉下重逢,我還爲你拉這支你最喜歡的曲子,你還爲我唱歌跳舞。那時,我一定會記着不喝那忘魂湯的;那時,我一定會緊緊地拉着你的手,永遠都不會放開的。我要看着你,我要緊緊地擁抱着你,不讓你離開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爛!
在每個有月亮的晚上,左二哥總拉着,對月飲酒,想着他那亙古不變的心事。從山上的小屋到城郊的小屋,從青絲到白髮,他從來都不曾間斷過。
有一首思念的歌,總會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