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晴說,那琴甚至連擦拭都是他親手而爲。
之晴說,除了他,這飛軒堡沒有任何人敢動用那架琴。
那一日,她彈了玉絃琴。那一日,她被送入了冷月軒。
而今日,她又一次的彈起了玉絃琴,卻是奉着他的命令。
迷朦在黑暗與琴曲的交織中,忽然,就在這無邊無際的大自然的世界裡響起了悠揚的笛聲,這笛聲不似洞簫的哀怨,也不似琴聲的纏綿,清透中自有一份柔和揉入進那琴聲之中,只淡去了一份心傷。
心傷,這是那彈琴者給她剎那間的感覺,那人,甚至比她還要心傷。
不會,他絕不會是那個男人……
那笛聲吸引着她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慢慢的有水聲潺潺,興奮的奔過去時,草葉掩映中的小溪歡快的奔流着,遙望着遠方,沿着這小溪而去,或許就是她從此自由的天空。
心在這一刻隨着笛聲而唱起歡快的歌兒,明天只會更加美好。
轉身,一道身影擋住了那弱弱的星茫,擡首時,是一雙如炬的黑眸在黑暗中泛着華彩。
寬厚的手掌握住了還在驚詫中的她的,“如沁,我們又見面了。”
黑暗中歐陽永君磁性的嗓音彷彿春風一樣拂過如沁的心田,琴聲依舊,而那與之相和的笛聲的主人,此時他的眼裡便只有一個如沁了,細長的笛子垂落在身側,餘音嫋嫋,只留下無垠的飄渺……
“二爺,謝謝你的書,還有……”還有那些有關採月的消息,只是現在她已不再需要了。
“腳傷了,下不得地,自然要有書相伴了。”他極其自然的帶過,那一日是她的琴聲吸引了他,而現在卻是他想要爲她拭去她身上那份若有若無的迷離的憂傷,這女子每一次見都只讓他升騰起無邊的保護欲。
“已經好了,呵呵。”淡淡的笑,心思卻飄忽到晨起時腳踝上的那一層黃色的藥膏上,是那藥膏給了她健康,給了她此刻的自由自在。
“剛剛纔回來,卻不想居然在這裡就見着了你。”顯然,其實他也更多驚喜,這是飛軒堡裡一向最清靜的地方,所以他才最喜歡來,靜夜裡只讓竹笛相伴,是他幾年來一直不曾改變的習慣,卻不想今夜裡這裡卻又多了一份驚喜。
“哦,我只是隨便轉轉。”暈了,有見過大黑天的出來轉轉的人嗎?那麼,她就是第一個。
“如沁,那條小溪的盡頭其實是一個瀑布,十幾丈高的瀑布,跳下去就是一汪深潭,深不見底。”似乎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許多人在野外求生時就總是會選擇有水源的地方一路走下去,如沁並不笨,她想得並沒有錯,可是這飛軒堡的主人不是別人,而是無相國的逍遙王。
驚歎於歐陽永君不着痕跡的相告,似乎她又少了一個可以離開的希望了,不自覺的仰望周遭,茫茫夜色中,又哪裡纔是她離開飛軒堡的出口呢。
“這四周都是山,無盡的遠山,而且好象布了**八卦一樣,只要有人走進去,便很難再轉出來,而飛軒堡唯一的那個安全的出口,就只有那一扇大門。”沒有隱藏任何的秘密,其實這根本就不是飛軒堡的秘密,所以也絕少人會想着要從這裡離開,只是相對於如沁來說這又是一個讓她難以消化的秘密了。
仰首,再一次對上那如星子般閃爍的黑眸,她不信,不信這飛軒堡除了那扇正門就再無其它地方讓她離開了,只要努力,只要尋找,就一定可以找到可以離開的地方,輕咬貝齒,“謝謝你,夜深了,二爺回吧,如沁也要歇息去了。”
轉身離去,卻被一個強而有力的手臂瞬間抓住,黑暗中,如沁漲紅了臉,那幅椿功圖再一次躍然眼前,“你,放手。”她只是一個如殘花敗柳般的女人,她的人生註定再也沒有了精彩,再也沒有了希望,她不想去招惹不可能屬於她的男人,而歐陽永君便是這其中的一個。
“兩次碰了那架琴,你居然都可以安然無恙,那便證明其實他的心裡是……”
原來歐陽永君什麼都知道了,就連上午在風月亭的事也知道了,纔回來而已,真快呀。無聲的輕掙着,想要擺脫開歐陽永君的手臂。
大手依舊握緊了,彷彿鬆開了,就是放任了幸福的離去一樣,“其實今天是婉柔的忌日。”
心一驚,當婉柔二字出口時,如沁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就是那架天下獨一無二的玉絃琴今天晚上居然被某人彈起,“是輕展軒嗎?”她不確定,不確定那麼纏綿的琴聲居然是輕展軒彈出來的。
點點頭,“每一年的這一日,怡情閣裡飄蕩的就只有玉絃琴的琴聲。”
“爲什麼不是鳳求凰?”那是那男人逼着她彈了一個上午的鳳求凰。
“那是婉柔生前最愛的一首曲子。”
“爲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如沁奇怪了,就連之晴也不肯說的事情,歐陽永君居然全盤的告訴她了。
“因爲他的心裡太寂寞,因爲他的心裡太需要一個溫暖的依靠,而我發現你對他其實是特別的。”說出口的剎那心裡是沒來由的痛,原本他是欲要想方設法的帶她離開的,可是男人是最懂得男人的心的,經過了這幾日的觀察,他知道那笨男人的心裡其實早已對眼前這個弱柳一樣的女人有了心思,甄陶已經告訴了關於他離開時的這兩天內所有發生的事情。
這讓他只隱匿了自己的真心,如果如沁真的能夠解開輕展軒心底的那個關於婉柔的心結,或許就是西越國和無相國之國人的福氣了。
他不想看到兩國銷煙瀰漫,更不想看到兩國的百姓生靈塗炭。
一個死去的女子,卻引發了一場災難,不管那從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這樣,真的值得嗎?
他一直在懷疑,懷疑婉柔的身死。
遇上情,便是輕展軒最薄弱的環解,他什麼也無從分辨。
“我想你弄錯了,我只是他手中的一個玩偶罷了,說白了,還不如一個妓。”想起白日裡畫舫中輕展軒對幾個寺寢女子的通告,她只是一個妓罷了,此時的她直白的氣憤的衝口而出時,才驚覺她表述的對象錯了,不應該是歐陽永君,“對不起……”
趁着歐陽永君詫異的那一剎那,如沁早已抽出了手臂,飛也似的向前面奔去。歐陽永君並沒有追過去,只是悄悄的佇立在風中,望着那抹倔強的背影,矛盾着,如若輕展軒真的不清醒不珍惜,他還是會讓如沁變成他的。
他的心,在怡情閣裡見到她的那一剎那,就不曾想過放手了。
只是,爲何老天弄人,爲何偏偏讓她是大哥的女人呢。
寧如沁,只要你不幸福,我就不會放手。
一縷草葉被抓起,再被揚入風中,飄飄蕩蕩中有一棵又迴旋到他的臉上,清新的草香濃濃的沁人心脾,花開了,卻不是屬於他的精彩……
夜色裡的琴聲,早已在笛聲悄住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了。
怡情閣裡,那架碧透的玉絃琴寂寞的守在琴架上,一道黑影早已輕掠而出,直奔着冷月軒的方向。
身後,幾米外是甄陶始終不離身的追隨。
淡淡星光,彷彿有無盡的淒涼隱藏在其中。
風中,恍惚中有一縷幽魂飄蕩着鑽進他身體裡的每一個地方,糾纏着,咬噬着他的每一寸肌膚。
溫暖。
冰冷。
交替中,是無盡的失落。
柔兒,你飄忽的容顏是我每日裡醉生夢死的溫暖,可是那握不住的魂魄卻讓我的心漸漸的沉入冰谷。
我恨……
恨那奪去你美麗笑靨的人。
那痛苦,如今我也要加倍的償還於那個女人的身上。
所有的所有,她必要承受。
飲血的眸子中彷彿是血泊中那一片悄然墜落的楓葉,紅如火,卻再也滾燙不了他的心田。
劍眉如豎,那女人的氣息愈重,他的眉便越擰,那無處發泄的苦悶與相思在還未到達冷月軒的時候就已經燃燒開來……
“哐啷……”晃盪的木門無依的看着男人偉岸的身影,似乎也嗅到了他混身上下那濃濃的酒氣和失意,以及隱隱的怒氣。
踉蹌的走到牀鋪前,凝眉細看時才發現那待宰的羔羊居然不見了,早醒了的,這麼晚去了哪裡……
怒氣瞬間飆升,手臂狂怒的扯下了屋子裡那本就殘破的輕紗,飄忽落地時彷彿是無盡的夢在悄然醒來。
醒了,是無止境的痛,他不要醒來。
柔兒……
沁兒……
無助的呼喚中,兩個人影交相閃動,那一曲鳳求凰無休止的躍然在腦海裡,清靈的讓他的心慢慢滌盪,慢慢靜了下來。
想要,要那溫存。
可眸中,卻都是虛無。
“爺,小主子她……”之晴聽到聲音慌張的爬起來,可是屋子裡除了爺以外她的小主子早已不見了。
冷汗直冒,迅速的向角落裡退去,真怕一個不留神就惹上了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男人。
她怕。
卻又期待着……
爲什麼人性就是這樣的矛盾。
輕展軒如影隨形的追過去,“柔兒,是你嗎?”
又收到13907966360的紅包,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