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貼在院牆上,她不知道要怎麼消化這樣的事實,皓兒是婉柔的孩子,哪一個做孃親的會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呢,就連她只要想想皓兒要因爲自己而被殺了,她的腦子裡迅速竄出的就是孩子在臨死前那痛苦的低吟聲,可是他還那麼小,才五歲而已呀。
不,不能因爲自己而這麼殘忍對待皓兒。
可是隨即,如沁又苦笑了,她也是兩個孩子的孃親,哪一個自己都舍不下,舍了,倘若世間真有天堂,那麼無論她走到哪裡,她心心念念着的還是她的寶貝。
揪緊的心越來越痛,痛得讓她居然在這冷天裡沁出了薄汗。
將那張紙條一下一下的撕碎再灑在被踩得結實的衚衕裡的小路上,如沁怔怔的站着,看着那小小的碎片被風吹起揚在空中,那一片片,都是她的悲涼,彷彿那受脅迫的就是自己一樣,可是想想那個她從未謀過面的五歲的孩子,她真的不捨。
一個個的人從她的身邊走過,她卻恍然不覺,直到陽光下一道影子斜揚在雪地上,那影子靜靜的就在她的身前,眯眼望着陽光下的男人,“啊”的一聲驚叫,怎麼也想不到此番來的竟然會是甄陶,是的,就是他。
身子不由自主的想要後退,這張字條她不該讓甄陶發現她已經知道了的,可是面前那不住隨風飛舞的小小碎片卻泄露了一切。
身子貼着牆,老天卻不容她有後退的機會,如果是甄陶刻意要保護婉柔和皓兒,那麼他絕對的不希望她知道。
可是,她就是知道了呢。
真後悔呀,後悔看到了那張字條上的字,看了就是她的糾結,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算計着要置她於死地,可是不看,有一天當她被輕展軒親手殺死的時候,說不定,她心裡恨着的就只是輕展軒,殊不知,這一切的一切根本不是輕展軒也不是婉柔,而是那個挾迫了皓兒在手的人。
咬咬牙,她恨他,“他是誰?”淡淡問道,這一刻的她對甄陶也生出了幾分懷疑,因爲這張字條他並沒有送到輕展軒的手上,所以他也是間接的幫兇。
甄陶緩緩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好奇這張字條的來歷與意思,甚至想要偷偷的找到你來辯認一下,看看那字跡象是誰的,又爲何要以皓兒來挾迫婉柔呢,卻不想我才找到了你,你便發現了那張字條。”當他追着小偷討回了一切時,他才驚覺那張字條的遺失,其實他該扔了的,只是一路趕車,竟然忘記了,本以爲字條只隨風而去,素不相識的人,誰也看不懂那上面字的意思的,可是當他猛然想起了馬車車座下的如沁時,他轉回身去尋找之際,才發現馬車裡的空空如也,心裡猛的一跳,已然驚覺或許昨夜裡如沁就發現了一切……
於是,當他追來,當他看到雪地上片片染着墨跡的紙屑時,這一刻,甄陶已全然的明白了。
他不能承認,不能承認他與婉柔的關係,雖然他真的很想,很想與婉柔手牽手的走在街道上,可是屬於他的那份期待他不知道這一生還能不能再有了,但是他會一直一直的期待,因爲,有心,纔會有夢想,也纔會有夢想實現的那一天。
“婉柔,她很喜歡皓兒,是嗎?”明明知道答案,可是風裡她依然追問甄陶,彷彿他的答案就能夠給她一個安然似的。
甄陶靜靜的回望着她,她的蒼白就在他的眸中,他知道她已明白了那字條中每一個字的意義,這樣殘忍的打擊任誰都會倒下的,何況如沁也是孩子的媽媽,她懂得孃親愛孩子的那份情到底有多深……
那深,是怎麼也見不了底的。
因爲愛,所以痛。
伸出手,“如沁,每一個做孃的都愛自己的孩子,看到那些的時候我的心也是一嘆,所以我選擇了沉默,因爲我想要用我自己的悄悄努力來化解這一切,其實,找到皓兒纔是最後的抉擇,然而想要找到皓兒卻又是這般的難呀。”他嘆息了,他的孩子,他何嘗不想找回來,他比誰都用心用力的在尋找皓兒的下落,可惜,任他翻遍所有的可能的不可能的地方,都沒有皓兒的消息,恨意,恨着自己的笨,也恨着自己的無奈。
把手交到他的大手上,想要尋找一份安然和寬慰,“我們,可以嗎?”如沁不相信的問着,倘若連甄陶也無力找到皓兒,那麼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呢?
“如沁,或許我們有辦法可以完成那字條上的所有,而讓你沒有任何的損傷,只是這需要你的信任與配合,只要你答應了,那麼就會是你與皓兒同時的生。”一字一頓的說完,其實這想法伴着甄陶在山間已經千百次的在成熟了。
聽了甄陶的話,她的眸間綻開了笑,這一刻,她懂得了甄陶的心思,因爲她想起了兩年前的那一次,只是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辦法瞞天過海了。
一切,都需要逼真,越少人知道就越是逼真,甚至包括輕展軒,那麼就皓兒的生,而找到了皓兒,那麼就是婉柔的生。
雪地上,如沁漸漸的理清了思緒,心裡不住的盤算着每一個細節,“甄陶,這一些只你我知道就好,請不要告訴王爺,而婉柔,或許她早已收到過類似的東西吧,所以纔有了她從前的如此對我……”迷朦的想着從前的種種,那每一個畫面都讓她更加的篤定了,“甄陶,這件事要告訴婉柔,必須要我們三個人配合了,才能完美的完成。”雖然過程驚險,但總比她眼睜睜的看着皓兒去了要好,她的心總是肉做的。
她不怕那驚險,真希望歐陽永君在呀,經歷過一次的人才會更加的淡定,想想那一次她服下那粒藥丸詐死在棺中時,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穩妥,可是如今,她甚至不知道歐陽永君去了哪裡,她一直也沒有歐陽永君的消息,甚至也沒有芸清的消息,是去紅族了嗎?
真想要去紅族看一看,一時不見,就讓她擔心了。
“如沁,謝謝你的理解,婉柔的事我負責告訴她,至於這件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否則皓兒的命就……”沉聲說着這一切,他的心也在滴血,此時的皓兒在這人世間的某一個角落裡不知道在做什麼,他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穿暖,這一些都是他這個做爹的惦記呀,可是,他卻不能說,更不能承認皓兒就是他親生的孩子。
一切,都沒有到事情大白於天下的時候,而他就只能做一個躲在暗處裡悄悄想念孩子的父親了。
如沁點點頭,“我會的,其實無邪也……”就是因爲無邪,所以她才最懂得失去孩子的傷與痛,也才更加的理解了婉柔心中的難。
“無邪的事,王爺也交待我了,只可惜我一直查不出他的下落,每一次出門我都是連着皓兒與無邪一起去找的,卻從沒有發現任何的線索,而京城裡的那個穩婆,死得更是古怪,居然是在爲別人接生的時候受了驚嚇置死的。”輕言說出,他也猜不出爲什麼,按照輕展軒的分析,那個罪魁禍首該是宮裡的那個穩婆纔對,可是怎麼查也查不是宮裡那個穩婆的破綻,而且她現在還好端端的呆在皇宮裡侍候着太后。
誰人也不相信自己親手找的穩婆卻害了自己的孩子呀。
“甄陶,王爺與婉柔此番前去就是要尋找找到皓兒的線索,是嗎?”想要確認,畢竟她聽來的都是隻字片語,雖然被她連貫了起來猜了又猜,卻終不是最確切的消息。
“是的,或者你應該露面了,這樣才更加便於所有一切的進行,也更讓人以爲婉柔是按着那張紙條上的一切行事的。”甄陶坦然說道,事情走到這一步,爲了婉柔爲了皓兒這是退而求其次的最好的辦法,誰都沒有傷害,卻誰都保留了性命,只是這一些,會難爲了如沁。
“好,你先回去吧,別讓王爺找你找急了,在街上再轉一轉,然後故意的撞見了我,這樣自然而然的出現,纔不至於惹了王爺懷疑。”想一想,這樣的辦法最爲妥當。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在車座底下的。”甄陶笑一笑,這是他很久以來又一次的微笑,至於上一次,他真的記不得了,因爲日子裡讓他的能夠微笑的事情太少太少,所有的沉重都壓在他的身上,卻又無從去說,此一刻,當如沁瞭解了他心裡的難,當如沁決意配合他的一切時,他纔有了一種見到陽光般溫暖的感覺。
一切都已在片刻間達成協議,當甄陶悄然離她而去的那一刻,她忘着他的背影,爲何會有一種蒼桑的感覺,難道他的心裡也有着什麼難言的苦衷嗎?
默默的望着他的離去,直到的背影徹底的淹滅在衚衕口的人羣之中,如沁這才慢慢的踱向鬧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