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廉和莫心?”若影驚訝的並非是安謙然指的兩個小孩,而是那兩個孩子竟然會相繼病倒。
安謙然點了點頭:“是啊,端郡王的病久不見好轉,而小郡主自上次溺水後便一直感覺不適,可是那孩子太懂事,明明不舒服也不說,就是怕永王妃擔心。”
若影聞言心頭一悸,莫心那孩子她見過,也知道一些,的確是懂事極了,如果她當初的孩子沒有失去,想來應該比她大些吧。
只可惜這麼可愛懂事招人喜歡的女兒,莫逸蕭卻從來沒有珍惜。
“那兩個孩子怎麼樣了?”若影有些擔憂。即使她想報仇,也從來都沒想過要讓兩個孩子送命,如今聽安謙然這麼一說,頓時心頭慌亂,只希望不要出事纔好罘。
安謙然搖了搖頭:“端郡王的病要看他的造化,而心郡主……”他欲言又止,見若影神色帶着一抹懼意,他輕嘆道,“至今尚未查出是何病因。”
“怎麼會這樣?”若影有些難以置信,如果連安謙然都無法查出病因,那試問還有誰有這個能耐?
冷不丁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沉默頃刻,她遲疑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颮”
或許是因爲蕭貝月的關係,兩個孩子比起來,她更加擔心莫心會出事。
安謙然蹙眉搖了搖頭:“暫時不能妄下定論,得看接下去的病況。”
“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前段時日不知爲何會落水,好不容易被永王妃撿回了一條命,怎麼又病倒了呢?”若影緩緩坐在凳子上,眸光渙散。
房間裡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安謙然看着她失神的模樣,也沒有去打斷她的思緒。
有時候,他總感覺這般靜靜地面對面坐着也好,至少她人還在。
再次低聲一嘆,他一手置在桌上,視線落向窗外,思緒回到了初遇她之時……
不知過了多久,若影突然喚了他一聲:“安謙然!”
安謙然驀地斂回思緒看向她:“怎麼了?”
若影滿腹疑雲地打量着他:“剛纔我都叫了你好幾聲,可是你一直在失神,究竟在想什麼呢?”
安謙然自己都怔了怔,他竟是連她喚了好幾聲都沒聽到,他對她究竟有多放心?
“沒什麼。”安謙然訕訕一笑。
若影仍是滿臉疑惑,但也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傾身過去道:“你覺不覺得莫心的病很可疑?”
安謙然微愣,而後靜心聽着她後面的話。
若影慢慢坐回到凳子上後說道:“你想啊,心兒這麼乖巧懂事,怎麼可能會突然想到獨自去水邊玩耍,而因此失足落入水中?而且周圍的奴才怎麼會不去阻止?難道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你覺得是有人要害永王妃母女?你是不是認爲那個人是永王?”不得不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莫逸蕭是最可疑的。
若影擰眉搖了搖頭:“不確定,雖然我最想懷疑他,但是那日三爺生辰,我看他眼中是有些悔過之心的,所以不至於會將自己的女兒置於死地,但是也不排除他爲了柳毓璃母子而將蕭貝月除去。”
“你倒是理智。”安謙然不得不佩服若影公私分明的本事,即使再恨莫逸蕭,她也沒有立即下定論說兇手是他。
若影苦笑搖頭:“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不過心兒到現在都沒有醒,我懷疑……有人給她下毒。”
“不可能。”安謙然立即反駁,“我去看過她,脈象上並未顯示她有中毒的跡象。”
若影沉默頃刻,卻道:“但也不是不可能,天下之毒你又不是全見過,或者是一種你都沒有碰到過的毒呢?無色無味無形,可以隱於脈象。”
安謙然沉默了,因爲若影說的也並非不可能。
“那我明日再去看看。”安謙然道。
若影點了點頭,見他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滿臉青色,她轉了轉眼眸試探地問他:“那個……三爺的解藥好了嗎?”
她已經儘量用小心翼翼的語氣,可是誰知還是惹惱了他:“這就是你來這裡的目的?”
若影心頭一怔,急忙解釋道:“我沒有……”可是話一出口,顯得那般心虛。
安謙然擰了擰眉,終是道:“沒有。”沉默頃刻,見她始終耷拉着腦袋,他這才輕嘆道,“當初我就提醒過你,毒藥容易解藥難,你當時信誓旦旦說不會後悔,誰知道纔多久就心軟了。”
若影咬了咬脣道:“那事實上他也是無辜的……”
“哼。”安謙然輕哼一聲,“別以爲我不知道,在你不知道莫逸風也是受害者的時候你就沒有再忍心對他下藥了,你就是嘴硬心軟。”
若影擡眸見他滿是無奈,終是訕訕一笑:“這不是被你傳染了。”
“我傳染給你什麼?”安謙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嘴硬心軟啊。”若影憨憨一笑。
“你……”安謙然拿她沒轍,輕哼一聲後走到了窗口。
永王府
安謙然聽了若影的分析後再次給莫心探脈,可是莫心時好時壞,還真是看不出她真正的病根爲何。這一刻,安謙然覺得自己這幾十年的醫書都白讀了。看着莫心現在睜大着眼眸看着他,他心裡微微內疚起來。
“安舅舅,喝杯茶吧。”蕭貝月跟着莫逸蕭這般叫他。
聽到蕭貝月叫他舅舅兩個字,安謙然怎麼都覺得不是滋味,道了謝之後起身不着痕跡地走到梳妝檯前,看着鏡中的自己,他一邊飲茶一邊打量着自己的這張臉,也沒見多老不是嗎?
“安舅公。”莫心從牀上爬起來後喚了安謙然一聲,而後被蕭貝月抱在懷中。
“噗——”安謙然原本正打量着鏡中的自己,一聽莫心這般喚他,一口茶全噴在鏡子上。
“安舅舅,沒事吧?”蕭貝月立即命香草給他遞上錦帕。
“咳咳咳——”安謙然止不住地咳嗽着,看着鏡中模糊的自己,整張臉通紅一片。接過錦帕擦了擦嘴,而後搖了搖手道,“我、我沒事。”
他擡眸看向莫心,只見她烏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也被他突然的反應而嚇得微微縮在蕭貝月的懷中。
雖說莫心根本就沒有叫錯,按照輩分她是該這麼叫他,可是第一次聽到“舅公”兩個字,他的嘴角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那我先回去了,有任何問題來聚仙樓找我。”安謙然清了清嗓子說道。
蕭貝月微笑着點了點頭:“好,安舅舅慢走。”
說着,她抱着莫心去送他。
走到園子裡,安謙然讓蕭貝月別送了,蕭貝月便頓住了腳步,誰知安謙然剛一轉身,莫心笑着朝安謙然揮了揮手,聲音異常甜膩:“安舅公慢走。”
安謙然身形一僵,卻是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揹着她們母女伸手朝她們揮了揮手,誰料腳下一絆,差點摔倒,還好他反應快,這才免於狼狽於人前。
蕭貝月因爲他的反應而微微一怔,待她反應過來時,頓時噗嗤一笑,沒想到不苟言笑的安謙然還有這麼逗趣的一面。
倚竹園
莫逸蕭一直悉心照料着莫雲廉,而經過上一次安謙然給莫雲廉診治,他也很快醒了過來,只是那臉上以後多多少少還是會留下印子。
“廉兒,現在感覺好點了嗎?還難受嗎?”在莫雲廉面前,莫逸蕭永遠保持着慈父的笑容。
莫雲廉坐在莫逸蕭的身上,一聲不吭地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
“廉兒。”莫逸蕭的笑容僵在嘴角,從他醒來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只是愣愣地打量着四周,不知道心中想着什麼,莫逸蕭擔心着孩子是不是因爲這一病而不會說話了。
“四爺。”管家從外面走進來,伸手讓下人們都退了下去,而後上前道,“四爺,剛纔安公子來了,可是他只是給小郡主診完脈之後便離開了。”
莫逸蕭眸光一斂:“他怎麼沒過來?”
對於安謙然,莫逸蕭心裡雖然有怨氣,但是也因着母親的關係不敢對他怎樣。
管家訕訕一笑:“這個……奴才也不清楚,等到奴才去王妃那兒的時候安公子已經走了,而王妃和小郡主正玩着。”
“玩?她倒是還有心情玩。”許是莫逸蕭此時心情欠佳,所以但凡碰到不順心的事情就忍不住心頭怒火上涌。
“或許是小郡主好不容易身子漸漸好轉,所以王妃才心情好轉了。”管家見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試圖挽回。
莫逸蕭卻是一直沉着臉:“安謙然離開的時候王妃有沒有去送他?”
管家微微一怔,而後點了點頭:“奴才雖然沒有看見,但是聽說是有,只是安公子沒有讓王妃送,所以王妃也就沒有再送出府。”管家又是訕訕一笑道,“王妃向來禮數週全,這一點,四爺還是可以放心的。”
“放心?”莫逸蕭冷冷一笑,“我當然放心。”
他咬了咬牙將莫雲廉安置在一旁後讓管家看好他,隨後他怒氣衝衝地朝外走去。
當蕭貝月看見莫逸蕭突然來到她的園子時,她先是一怔,而後拉着莫心上前給莫逸蕭行了個禮:“四爺。”
看着她臉上的笑容在他出現的哪一個驟然消逝,莫逸蕭的心裡很不舒服,垂眸看向被蕭貝月拉着的莫心,只見她也隨她母親一樣笑意盡去,緩緩朝後移動腳步,而後抱着蕭貝月的腿縮在她身後。
“心兒,過來。”莫逸蕭儘量壓抑着怒火,朝莫心伸出了手。
莫心搖了搖頭,抱得蕭貝月更緊了幾分。
莫逸蕭有些氣餒,緊咬着牙走上前,誰知莫心卻突然大聲哭了起來:“哇……安舅公,安舅公救我……”
蕭貝月聞言臉色一變,莫逸蕭更是臉色鐵青,驟然擡眸看向蕭貝月,眼底滿是質問。
蕭貝月俯身將莫心抱在懷中低聲哄着,就連她也不知道爲何自己的女兒會一直叫着安謙然。
“安舅公?”莫逸蕭雙眸一眯,轉而將視線落在蕭貝月臉上,“蕭貝月,這都是你教的?”
讓他的女兒害怕他遠離他,而後讓他的女兒在害怕的時候找別的男人,然後再讓那個男人將她們母女帶走,是不是這就是她的目的?
蕭貝月聽着他的質問,眉心微擰卻沒有反駁,因爲她很清楚,她的解釋在莫逸蕭眼裡一文不值,他也不會信。
“四爺要是沒什麼事,我帶心兒出去轉轉,聽說端郡王已經醒了,恭喜四爺。”蕭貝月不喜不怒地說完這些話,便抱起莫心朝外走去。
“不許走。”莫逸蕭突然拽住她手臂,嚇得莫心的眼淚又撲簌簌地掉落,他緊了緊指尖後臉色一沉,“不準出去,在府上好好呆着,還有,廉兒雖然不是你的孩子,但是你也別事不關己,舅舅要是再過來,別隻顧着讓他給你自己的孩子診治。”
說完,莫逸蕭拂袖轉身正要離開,蕭貝月紅着眼眶忍不住衝他吼了一句:“心兒是你的孩子你都可以事不關己,憑什麼別人的孩子就要讓我用心?在四爺心裡,我心兒的命是有多賤?”
莫逸蕭背脊一僵,驀地轉過身看向她。
蕭貝月深深吸了口氣,咬牙警告道:“不管在四爺心裡我的心兒是多麼卑微,但是在我的心裡,心兒就是我的命,要是有人敢傷心兒,我不會放過他。”
從安謙然告誡她要注意心兒的飲食,因爲懷疑有人給心兒下毒開始,她就一直注意着周圍的下人,每道菜都是要經過她嘗過之後再給心兒,而在這個王府中,唯一想要害她們母女的除了莫逸蕭就沒有第二個人。
莫逸蕭不悅中帶着疑惑,可沒等他開口,蕭貝月已經轉身走了進去。
“莫名其妙。”莫逸蕭氣憤地丟下一句話後轉身離開了。
靖王府
若影靠在東園內的假山上,手中拿着一朵紅花,一片一片地丟在地上,若是換作別人,恐怕早已被數落了,可偏偏是若影,所以誰都不敢說半句。
“在想什麼?”耳邊突然響起了莫逸風的聲音,若影的思緒在遊離時猛地被拉了回來。
“沒什麼。”擡眸之時撞上了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若影心口一滯,驀地又垂下眼簾。
莫逸風伸手奪過她手中的花,在鼻子底下輕輕一嗅,輕笑道:“這麼香的花,可都被你糟蹋了。”
他自然是說着玩笑話,若是她喜歡,就算將整個東園中的花都糟蹋了又如何,只不過是看她心事重重所以想要逗她一笑罷了。
若影站直身子後沒有說話,只是微蹙着秀眉。
“莫非是府上的人欺負你?”莫逸風笑問。
“當然沒有。”若影不明白他爲何會這麼問。
莫逸風又是低低一笑:“我想也是,聽說今日辰時有個新來的奴才想要吃紫秋豆腐,你把人家的手打殘了,沒等周福處理,你就命人將他丟出了府外。”
“你……胡說八道。”若影面色一紅,他不提她還忘了這事,如今聽他這麼一說,顯得她多暴力一般,她也只不過是扭了那人的胳膊,沒想到這麼不經扭,只聽咔嚓一聲就斷了,不過也就是脫臼而已,哪裡像他說的被打殘這種事。
“胡說八道?”莫逸風將手中的花扔在地上後又折了一朵嬌豔的紅花遞給她,“這府上可都傳遍了,說你看見有人覬覦紫秋,便將人打殘後丟了出去,想來以後府中是沒有人敢要紫秋了,因爲都說紫秋已經是你的人了。”
若影越聽臉色越紅,瞪大着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莫逸風,此時她的臉色就好似手中的花,紅得快滴出血來。
“哪個奴才這麼胡說八道。”若影心頭一陣鬱悶,想了想,她又輕哼道,“不過這府上的人也確實沒一個配得上紫秋的,他們要這麼議論隨他們去,以後等看見有好人家,我再將紫秋嫁出去。”
“你將紫秋嫁出去?”莫逸風聽到這句話,顯然心情很是愉悅。
若影則是微微一怔,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道:“我是說……請三爺將紫秋嫁個好人家。”
莫逸風伸手捋了捋她垂於胸前的秀髮:“她是你的人,你想怎麼安排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