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毓璃見他暗自揣測,上前道:“我之前在營帳外聽到……”言至此,她心裡涌上濃濃的不甘。
“聽到什麼?”他轉眸看她。
柳毓璃回想道:“我聽說她的左胸口有個紅點,以前沒有現在卻突然出現了。”
在營帳外,她只聽到了這一句,也只聽了這一句便再也聽不下去了。
莫逸蕭驟然一驚,而後眉心便蹙得更緊:“我曾聽師父說,若是男子中了冰蚊針,就會在胸口有個不起眼的黑點,若是女子中了冰蚊針,一開始不會有印記,除非……燁”
“除非什麼?”柳毓璃急問。
莫逸蕭看了看她,輕笑一聲:“除非身懷有孕,且孕期在兩月左右。”
身懷有孕…無…
這個消息對於柳毓璃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她萬萬沒想到若影會這麼快懷有身孕,她以爲莫逸風好歹還會心中有她,爲了她也不會這般快讓若影懷上,誰知道一切都是她以爲而已。
他們二人如今的感情究竟是有多好?究竟有多好?
手中的錦帕被她揉得變了形,眼中的恨意越發濃烈。
“事已至此,你還要繼續嗎?爲了這樣的他,值得嗎?”莫逸蕭伸手攬住她的肩,不願她再這般下去。
“他不過是被她迷惑了。”她咬牙切齒道。
“你還想要如何?如今他們都已經有了孩子。”莫逸蕭微閃了眸光。
“如果她死了,這個孩子也不存在了。”柳毓璃低聲一語,眸中閃過一道寒芒,轉眸望向莫逸蕭,問道,“你還願不願意幫我?”
“若是讓他知道了,你覺得她會原諒你嗎?”莫逸蕭蹙眉道。
雖然他很想看見莫逸風恨她,可是,他擔心這樣一來一直隱忍着的莫逸風會傷她。他一直清楚,莫逸風並非沒有能力反擊,只是他念及舊情所以一直沒有動手,雖然他心甘情願要保護她,但是她又只想着嫁給莫逸風,即使他要護她,也力不能及。
柳毓璃望着天際漸漸失神,沉默頃刻,被一陣冷風一吹,方緩緩斂回思緒,脣角漸漸揚起一抹苦笑:“只要她死了,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就像以前……”
“他愛的從來不是你,他愛的人只是那個陪兒時的他度過一夜的小女孩,可是你並不是。”莫逸蕭毫不留情地開口破滅了她的幻想。
“夠了!”柳毓璃瞬間紅了眼眶,“我就不相信十年的光景還比不上一夜,而你,不要出爾反爾。”
她緊緊地握着拳,恨不得揚手打上去,咬了咬牙,轉身便離開了。
莫逸蕭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眸光漸漸暗淡。
最後一夜,莫逸謹拉着莫逸風一起去了溫泉池,離開時還轉身給若影做了個鬼臉,滿是得意的模樣。若影扯了扯脣,對他的孩子氣很是無語,可是下一刻便微眯了雙眸以警告的神色看向他。
莫逸謹一怔,而後忙將莫逸風拉走,還說要與他把酒言歡到天明。
莫逸風不放心她一個人,但是若影笑着讓他不要擔心,雖然發生了玉如心的事情,但若是她好好呆在營帳內,周圍又有侍衛巡營,莫逸風還讓秦銘守護着她,想來也不會有事。只是一想到莫逸謹的話,她甚是覺得好笑,在溫泉池把酒言歡到天明,也不怕把身子都泡熟了。
但是在他們離開後,若影還是忍不住低低一笑。也難怪在衆多皇子中莫逸謹和莫逸風投契,有這樣的一個活寶,莫逸風也不愁寂寞。
轉身回到營帳準備睡下,誰知一道黑影一閃而過,若影猛然一驚,急忙追了出去,可是外面又不見可疑之人。心中忐忑不安,猶豫着要不要找莫逸風,可是而後一想,他們兄弟二人也就今夜暢談,前幾日莫逸風都是陪着她,所以又打消了念頭。
躺在牀榻上,她的視線一直注意着四周,始終不敢閉上眼睛睡去。燭火依舊如往常一般沒有熄滅,任由它在寂靜的夜中跳動。
最近也不知道爲何,身子越發疲倦,一直在打瞌睡,哪怕白天睡得再多,一到夜裡眼皮就直打顫。
不知不覺間,若影終是輕闔了雙眸睡了過去。
莫逸風和莫逸謹在溫泉中飲了幾杯酒,莫逸風便開口道:“回去吧,不早了。”
莫逸謹聞言酒意全無,驟然怒道:“不到半個時辰你就要回去,你這是在提醒我你要回去抱美人了嗎?”
莫逸風不由一笑:“既然這般羨慕,爲何不自己娶妻納妾?”
“哎……”莫逸謹長長一嘆,“若是我也能在半路上撿到一個像影兒這樣的丫頭,娶妻足矣。”
莫逸風微微一怔,隨後勾脣淺笑從溫泉池中站起身。
“你還真的走啊?”莫逸謹一急。
“你自己慢慢泡吧。”莫逸風說着便穿上了衣衫。
莫逸謹見狀也只得起身更衣,臉色卻滿是哀怨。一個人泡溫泉又有什麼意思,若是像那夜某人突然出現陪他聊天倒也罷了,可惜今夜某人已經早早睡下了。
“二哥,哪裡來的青煙?”莫逸風望着不遠處身子一僵。
莫逸謹穿好衣衫望去,驟然一驚。
“影兒!”兩人異口同聲。
那處正是若影的營帳,此時正冒着一股股青煙,隱約間有盈盈火光閃動着。而在他們離開時她說先睡了,難不成現在她還在起火的營帳內?
兩人臉色一變震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不耽誤片刻,飛身朝營帳而去。
“着火了,快救火!”一聲聲呼喊此起彼伏,衆人來不及穿戴整齊,皆衝出了營帳。
當所有人都趕至起火的營帳處時,頓時震驚了。
“風兒和影兒在不在裡面?快救火啊!”桐妃回過神來急忙吩咐身邊的人去救火。
德妃先是一怔,而後淡淡勾起了脣角站在玄帝身側。
柳毓璃和莫逸蕭對視了一眼,又淡淡收回了眸光,卻是杵在原地沒有動彈。
等到莫逸風回來,想必看到的只是一具焦屍吧?
思及此,柳毓璃的脣角揚起一抹弧度。
闞靜柔望着火光臉色一變,忙轉身去打水救人,誰知剛打了一桶水,下一刻竟是看見莫逸風飛奔而來。
“三爺,你沒在裡面。”闞靜柔一怔又一喜,水桶從手中滑落。莫逸風沒有回答,視線掃過衆人,心更是一緊:“影兒……影兒還在裡面。”
莫逸風和莫逸謹兩人正要上前,桐妃急忙將他二人拉住:“別進去,萬一傷到怎麼辦?”終是自己的孩子,又怎忍心看着他們踏入火海。
“影兒在裡面,若是再不進去就沒命了。”莫逸謹腥紅着眼眸怒吼。
“那也不能進去,若是你進去了也會沒命的,你是要棄母妃而不顧嗎?”桐妃哭着抱住莫逸謹,怎麼都不願讓他進去救人。
莫逸風撥開桐妃的手想要衝進去,手臂卻被人緊緊拉住。
“三爺,你不能進去。”闞靜柔緊緊地抓着他苦苦哀求,“一定來不及了,若是你進去了也會沒命的。”
“放手!”莫逸風奮力甩開她的鉗制,可是闞靜柔竟是衝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三爺,你不要命了嗎?”
莫逸風腥紅着雙眸拽住她的手臂往旁邊一甩,闞靜柔驚呼一聲整個人朝一旁摔去,重重摔在疾步而來的莫逸行懷中。闞靜柔轉眸望去,卻見莫逸風提起剛纔她打的一桶水朝自己臨頭澆了下去。
刺骨的冰水浸溼了他全身,卻不見他有任何寒意,闞靜柔正要再次上前阻攔,卻爲時已晚,他就這般衝進了火海。
“三弟!”
“三哥!”
莫逸謹和莫逸行的聲音同時響起,看着熊熊火光,兩人想要去救,卻已經來不及。
桐妃震驚地看向那夜色中的大火,顫抖着身子上前拽住玄帝的手臂苦苦哀求:“皇上,快救風兒!快救風兒啊!”
玄帝望着眼前的一切,在這一片火光中逐漸朦朧了視線:“婉兒,朕的婉兒……”
桐妃的哀求聲就在玄帝說出那句話時戛然而止,轉眸望向那一片火海,指尖驟然一緊。
他終是沒有忘記十一年前的那場大火,那一場讓他最愛的女人,還有那個比皇子還備受寵愛的女兒。可是如今他的兒子闖入了火海生死未卜,他怎能只記得枉死的寵妃和愛女?
“皇上,風兒是您的兒子啊!無論是什麼原因,請皇上快些救風兒!快救他……”桐妃哭得聲嘶力竭,德妃卻突然上前呵斥道,“桐妃,這火勢這麼大,你讓皇上如何救?生死有命,難道你還要讓皇上涉險不成?你是何居心?”
“可是風兒和影兒都在裡面,兩條性命在裡面啊。”桐妃移開視線望向玄帝,她並不是希望他衝進火海,只是此時此刻她已經亂了陣腳,就怕莫逸風會遭遇不測。
玄帝在聽到影兒二字時,似乎漸漸從哀傷中回過神來,立刻吩咐衆人務必將人救出。
衆人一聽玄帝發話,豈敢怠慢,紛紛加快了動作救人。
原本守護若影的秦銘從遠處疾步而來,看着眼前的一切,頓時變了臉色,他竟是中了調虎離山計。聽人說莫逸風和若影在裡面,也顧不得危險,擡起水淋頭澆下,正要衝進火海之時,莫逸風抱着若影從火中衝了出來,若影已經處於昏迷,而衣服也有被火燒過的痕跡。而在他們二人衝出火海之際,身後的營帳瞬間倒塌。
“御醫!”因爲被煙燻過的關係,莫逸風的聲音已是低啞,剛開口喊了御醫,就開始劇烈地咳嗽。
柳毓璃見莫逸風竟是將若影救了出來,臉色有些難看,而德妃更是臉色一沉,還以爲莫逸風會葬身火海,沒想到竟然會安然無恙。
“風兒。”桐妃止住哭泣急忙奔了過去。
莫逸謹更是一個箭步衝到了他們面前蹲下身子望向莫逸風急問:“影兒怎麼樣?”
讓人沒想到的是,玄帝看見他們二人逃離了火海,竟然帶着凌亂的腳步奮力推開衆人來到若影身旁:“御醫!快來御醫!快救她!必須救活她!”
他就連正眼都沒有看自己的兒子一眼,竟是徑直朝自己的兒媳衝了過去,那眼中慢慢都是慌亂和懼怕。
懼怕!懼怕失去,懼怕她不能醒來。
這樣的眼神已消失了十一年之久,今日竟是在一個不受待見之子的側王妃身上再次出現。
御醫自是不敢怠慢,立即衝上去給若影探脈並檢查傷勢。
“怎麼樣?”看着若影一動不動地躺在他懷中,莫逸風的話音都帶着顫抖。
“側王妃是因爲被濃煙給薰暈了過去,並無大礙,只是不知道是否有被燒傷,還是要檢查一下才能知曉,只是此次出行並無醫女,微臣……怕有些不便。”御醫垂眸言道。
“桐妃,你給影兒檢查一下,不論大傷小傷都不得輕心。”玄帝道。
“謝父皇關心,此事便不勞母妃,兒臣會給影兒查看傷勢。”莫逸風低啞着開口,起身將若影打橫抱起。
柳毓璃聞言蒼白了臉色了,眸中的恨意越發濃烈。闞靜柔緊了緊指尖,脣色發白,心底滿是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