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靜的有些可怕,透過淡淡的月光,可以隱約看清周圍的景物。加上本身就是習武之人,視力自然要比普通人要好上許多。
一棵枝繁葉茂的古樹下,一個白衣之人盤膝而坐,右手邊不遠處斜放着一把閃着寒光的寶劍。劍的材質很奇特,放到草地上,四周以它爲中心一片寒霜,一看就知道是把不可多得的寶劍。
再說那男子,細細看來,面如冠玉、眉眼似畫,面色有些蒼白,緊閉着雙眼,內力自周身流轉着,帶着一種月射寒江的冷傲和凜冽。
這人,正是入陣已然三日的白瑾墨!
就在他閉目之際,左手腕上的彎彎緩緩的探出了頭,先是吐着信子看了他一眼,隨後慢悠悠的從他身上爬下。到了流光的附近,才蜷縮成一團,看上去極爲舒暢。
一人、一蛇、一劍,本該是出塵的畫面。
前提是忽略周圍那些眼珠子冒着綠光的野獸若是這裡有外人定然會覺得詫異,那些野獸即便在垂涎眼前的“美食”可卻不敢上前一步,人性化的眸子裡還帶着幾分懼意和驚恐。那一地的殘肢斷骸以及鮮血,足以說明之前的戰況有多麼的慘不忍睹。
“唰”的一下睜開眼,白瑾墨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眸流轉了一圈,隨手將流光拿起,彎彎順勢爬到他的手上。順着他的手慢慢的向上爬,落到他的肩上,彎彎昂起頭,小小的身子彎曲。
就在它身下不遠處,也就是白瑾墨的左肩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似是被什麼利器所傷。索性,沒有中毒。好笑的看了看彎彎,白瑾墨目光轉向遠處。
眼底帶了幾分不知名的意味,似是在想念什麼。
突然,白瑾墨站起身,漆黑的眸子掃視了一週,眼神冷冽了三分。右手握着流光,周身氣息冷冽的擴散開來,滿身的殺氣四溢。
一瞬間,那些蠢蠢欲動的野獸被釘在原地,慢慢的向後退着。冷笑一聲,白瑾墨剛舉起劍,耳畔突然傳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刻骨相思“白瑾墨……”
“白瑾墨……”
伴隨着那道飄渺的聲音,周圍瞬間起霧,朦朦朧朧的在月色下更加不真切。從那一片深幽的林子裡,緩緩走出一個人影。在那一片淡紫色的霧氣中,越來越近。
一身藍色長裙,容顏傾城,姿色無雙,青絲被風吹起,帶着幾許溫柔纏綿的意味。脣瓣勾着笑意,那人笑的極爲溫婉,眼眸亮晶晶的。
這人,不是柳小小是誰?
白瑾墨眼神恍惚了幾分,一雙眼底露出幾許失神“小小……”
“嗯!”那女子輕聲應道,看着他肩上的血跡,眼底溢出幾分心疼之色“怎麼傷得這樣重,還疼不疼?”
白瑾墨只是站在原地溫柔的看着她,手腕上的彎彎一動不動。
“早知道這樣的話,就不讓你闖陣了。我若知道你會受這麼重的傷……我怎麼捨得?”
“瑾墨,我們不闖陣了,管他什麼無憂谷,什麼天山?你若出了事,我還怎麼苟活?”說着,那女子眼底露出三分哀傷的神情。
伴隨着聲音,她越走越近,直到站在白瑾墨的跟前。那一雙盈盈如水的眸子映出幾抹水光,在白瑾墨極盡溫柔的眼神中,溫婉的笑着道“瑾墨,我們不闖陣了好不好?我們兩個,日後就留在這裡,過着一對神仙眷侶的日子,好不……”
“嘭!”的一下,眼前人影瞬間消失不見。
白瑾墨手中的流光保持着攻擊的姿態,在看那雙漆黑的眸子裡,哪裡還有半點失神和恍惚?
勾了勾有些蒼白的脣角,白瑾墨眼底劃過一抹深邃之色。
這一陣,竟是幻境嗎?
霎時間,周圍狼嚎之聲響起,淡紫色的霧氣越來越重,漸漸轉換爲深紫。霧氣中,彷彿飄散着淡淡的芳香之氣。
“白瑾墨……”
“墨王爺……”
“皇兄……”
耳畔的聲音越來越噪雜,四周的野獸也開始有些狂躁……
心尖傳來的疼痛之感越發沉重,像是什麼東西壓在胸口上,叫人喘不過氣來。眉間緊縮,不知夢到了什麼,大滴的冷汗從額頭上滑落。像是掙脫了迷霧一般,躺在馬車裡的女子瞬間睜開雙眼“白瑾墨!”
眼神裡的清明一點一滴恢復,打量了一眼四周,柳小小輕輕吐出一口氣。原來,是夢。
“唰!”簾子被掀開,踏雪擔憂的嗓音傳進“王妃,怎麼了?”看了一眼她有些慘白的臉色,踏雪皺眉“王妃,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不知道是不是夢境的緣故,柳小小的右手下意識的撫上左肩,隨即像是被燙到一樣,指尖一縮。轉臉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這一開口,嗓音竟然啞啞的。
踏雪將懷中的水壺遞給她,沉穩的道“已經卯時一刻了,王妃可要再睡一會?”
接過水壺,柳小小眸子順着她身側看向外面,似是喃喃自語道“已經……第五日了啊!”
五天四夜,全無音訊。
看着她的模樣,踏雪咬了咬脣,悄悄放下簾子退了出去。
“踏雪美人,她怎麼樣了?”見踏雪的臉色有些不好,黎訣御上前問道。
搖了搖頭,踏雪有些擔憂的看向馬車“許是,做噩夢了吧!”
她那一聲“白瑾墨”聲音不大不小,卻是極爲真切。
緩緩從另一輛馬車上走下,寂語溫柔的道“也苦了她了。這些天,看上去最淡然灑脫的是她,可最心焦急躁的,也是她。”
花非影眼眸順勢暗淡了幾分,雖然早就知道她的心意,可每每聽到,還是忍不住會有些難過。
“阿彌陀佛。”了塵嘆了一口“第五天了,算一算,也該到日子了。終於……”要開始了啊!
除卻雲不凡和那白衣男子,這裡幾乎無人聽得懂他打的禪語。
水慕楓眼底閃過一抹不解,視線卻望向了林子深處。不知道白瑾墨闖過第幾關了,彎彎沒有出來送信,對於這個,他們心裡還是欣慰的,畢竟可以證明他現在還平安不是嗎?
只不過,若是白瑾墨再不出來,他怕,小師妹會先崩潰啊!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短短几天之內,五國的格局會發生又一次的變動。
水淵,皇都。
負手站在城牆之上,身着冰藍色衣袍的男子面色冷靜的看着街上的百姓,眸子裡盡是淡然。
身後的幾個人站在那裡,絲毫都參不透他的心思。或者說,他們也根本不敢隨意去揣測前面那人的心思。畢竟,知道的太多,未嘗是一件好事。
良久之後,莫影灝似是纔想起他們的存在一樣,頭也沒回,面容沉靜“祭!倉溯那邊怎麼樣了?”
身後一個藍黑色衣袍的男子低下頭“回公子,四日前,就在倉溯皇廢太子之際,南宮問天率兵逼宮。南宮翼極其母妃被以某亂之罪當場處死,他手下的人齊齊倒戈相向。倉溯皇急火攻心,重病,將不久於人世。兩日前,南宮問天登基!”
“蠢貨!”蹙了蹙眉,莫影灝脣瓣吐出兩個嘲諷之字。
南宮翼剛死,他就迫不及待的登基了,這不是明白告訴天下人,他早就有做皇帝的打算了嗎?
隨即,眉頭舒展開來。
無妨,本身就是一枚棄子而已!
視線飄向遠方,莫影灝之間微動,琉璃般的容顏裡露出幾許深意。輕緩的牽了牽脣角,笑意淺淡。
“祭!朝嶽大皇子紀南煜,死了多久了?”
祭低下頭“回公子,已經一個月有餘。”
“嗯!”點點頭,莫影灝淡然的吐出一句話來“朝嶽皇室,鳩佔鵲巢的太久,活的,也夠長了。”
僅是一句話,祭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身後的另外幾人只覺一股涼意衝上心頭,冰寒刺骨。
這一句朝嶽皇室,代表的卻是九族啊!細細算來,真正擁有皇室血統的人極少,可那些聯姻的家族,以及後宮的妃嬪,算算,動輒千人……
眸光流轉,定定的看着遠處,莫影灝笑得極爲淡然。
白瑾墨,我在等你啊!
“恭喜公子,用不了多久,大業將成。”看着他有些晦暗不明的側臉,一個黑衣男子立刻單膝跪地道出這麼一句話。
身側的幾人齊齊跪地“恭喜公子,大業將成。”
“公子,用不了多久,想必您很快就可以一統五國了。到時候,一併將無憂谷和天山收爲麾下。”
聽着身後人阿諛奉承的言語,莫影灝眼底的神情冷淡了三分,伴着風聲,一句話極輕的飄入耳畔。
“這天下,那麼髒,我要它做什麼呢?”
身後的人有些不明所以,莫影灝勾了勾脣。
憐楚,沒了你,這世間竟再無一人懂我了嗎?
無憂谷,七天!
這七天裡發生了無數的事情,可卻通通與他們無關。
柳小小隻是執着的在外面等着,日復一日。
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那個坐在樹下的女子,戰慕擎眼底溢出幾分心疼。
不知怎的,從今天起,整個無憂谷好像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將這片林子籠罩了起來。而那三位高深莫測的人在看到這層霧之後,只是露出更加高深莫測的神情,再不說話。
再度嘆出一口氣,眸光一轉,這一轉不要緊,整個人卻像是見了鬼一樣。指着林子深處倒吸了一口氣“那,那那那……”那不是……
看到她這副失神的表情,衆人順着她的視線望去,這一看,也是一驚。
柳小小擡起眼,眼眶紅了半邊。
那裡,有一道白影緩緩走出,滿山的霧氣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緩緩勾勒出一抹淺淡的弧度,那人輕輕的道“乖,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