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陰暗的不見天日的房間裡,幾盞燭火搖曳着,像是下一秒就會熄滅一樣。
正前方是一排又一排的木牌,層層疊疊的排列開來,說不出的感覺涌上心頭。若有人上去看一眼便知,那每一塊木牌上面,竟然都刻着一個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四個長着白鬍子,一身白袍的老人坐在下首,似乎是在閉目養神一般。但是整個房間裡,輕的連呼吸聲都沒有。
“咔嚓”一聲細微的破碎聲驟然響起,房間裡的寂靜將這一聲顯得尤爲清晰。
四個老人瞬時睜開雙眼,彼此對視一眼,眼底皆劃過一道凝重。迅速的站起身想去查個究竟,就在這時,更大的一聲碎裂聲響起。
那擺在第一排刻着性命的命牌,竟有一塊從中間寸寸碎裂開來。
幾個老人臉色大變,立刻走了過去。其中一個一見,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一個看上去比較穩重的老人立刻大喊“快看看少主的命牌如何。”身邊另一個老人立刻拿過另一塊,隨即搖了搖頭“少主的命牌還好好的。”
先前那個險些吐血的老人有些悲憤“怎麼會,怎麼會是緣兒那丫頭……命牌已碎,難不成緣兒她……”
“三長老,先請節哀。緣兒遭遇不測,此事我們必須先通知家主在做決斷。”一直不曾出言的二長老皺了皺眉,眼底隱下一片疼惜,冷靜的說道。
“決斷什麼?那可是咱們幾個老傢伙看大的寶貝丫頭,難道你不心疼嗎?”那三長老顯然是氣急“我現在就要下山,查查到底是誰害死了丫頭。”
比較沉穩的大長老一把拉住他嘆息的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們根本就不能離開天山。”
四長老皺眉“難不成我們就看着緣丫頭出事,卻什麼都不能做嗎?”
話音落地,四個人看着那命牌,遲遲不曾說話。
那是他們四個最疼愛的緣丫頭啊!家族裡誰不是捧在手心裡,怎麼會……
咬了咬牙,二長老道“雖然不知道緣丫頭到底是遭了誰的黑手,只不過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天山的人,雖然隱世,卻不是人人都能欺辱的!”
“對!更何況,這幾百年間的隱世是爲了不再招惹事端,緣丫頭如今出事,我們更不能袖手旁觀了。”四長老接過話。
大長老瞳孔一縮,這意思是……
天山隱世百年,其實各大家族子弟早就心有不平。憑什麼他們自出生起就只能躲在這個地方,打着隱世的旗號,遠離世俗?若是可能的話,其實他們早就藉機會離開這天山了!
只不過,那道三百年前的命令又該怎麼辦?更何況,論資質、論武功,天山的子弟都要遠遠高於外界俗世之人。心性使然,一旦離開天山,這些單純的孩子,有豈能忍得住誘惑,遠離名利和財物?
這怕是,到時候亂的不止是五國。若真的紛亂起,天山又再一次介入。只怕這天山六族,指不定能留下幾脈呢!
想到這,大長老渾身都打了個激靈。不行,這件事情絕對不行!
房間外的風聲嗚咽着,不知是在爲誰不平。
就連楚緣都不曾想過,她的死,竟成爲了五國紛亂的導火索。偌大一個墨王府,竟平靜的有些詭異。就連下人走過都是秉着呼吸,唯恐驚了那裡面的幾個人。
就在這時,一連串的腳步聲從大門口傳來。坐在客廳裡的幾個人立刻站了起來。
“怎麼樣了?”一聲有些壓抑沉穩的嗓音溢出脣邊。
對面幾人搖了搖頭道“回王妃,還是沒有找到。”整個皇都他們都找遍了,能藏人的地方就那麼幾個,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活生生的一個人,還能丟了不成?”戰慕擎皺了皺眉“按理來說,楚緣姑娘功夫不弱,甚至鮮少有敵手。就算有什麼危險,單憑她出身於天山這一點,就沒幾個人敢動她。何況,出身天山,必定有保命的法子。”
“你說的極對!但是,若對方根本沒有這些顧及呢?”坐在座位上,白瑾墨語氣低緩的道。
是啊!反正天山是隱世家族,就算人死了,還能大張旗鼓的入世報仇嗎?而且,楚緣現在生死不明。即便事出事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尋天。
戰慕擎瞬間啞然。
柳小小坐在他身側,眼底的流光一寸寸的沉了下去,像是在醞釀着驚天的風暴。在她手側的桌子上,放着一方手帕,正是楚緣隨身之物,上面沾染了血跡。足以說明,楚緣此刻情況不妙。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這般着急了。
輕嘆了一口氣,楚容柯眉宇間有着淡淡的自責“是我不好,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她一個女孩子……”
“二師兄,你先別忙着自責。既然到處都找不到楚緣,就只能說明兩點。第一,她現在被人抓了,對方想用她威脅我們做些什麼。第二……她已經遭遇了不測。”柳小小截過他的話推測道。
眨了眨眼,水慕楓不解的道“等等,如果說楚姑娘真的已經……那對方爲什麼還千方百計派人送這方染血帕子過來?”人都死了,還威脅什麼?
屋子裡的幾人對視一眼,同樣也帶着這份懷疑。
熟悉的敲打聲再度響起,白瑾墨垂下眼簾,如畫的眉眼間是叫人勘破不透的深意。良久,他才擡起眼,意味深長的道“只怕是——宣戰!”
柳小小瞳孔一縮,眉間一道凝重。
若人都死了,還送東西過來挑明,那明明白白就是宣戰了!
就在這時,從門外又走進幾道身影,爲首的二人,一個一襲黑衣,冷酷俊美。另一個一襲紫袍,淡然溫潤。
剛走進,紫袍男子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的道“大哥在路上把事情都跟我說了,怎麼着我也是天山的人,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這張臉、這語氣,這人,不是言澈是誰?
“大哥?”聞言,柳小小微微一挑眉。
殷歌笑清淡的瞥了她一眼,原以爲不會聽到回答的柳小小竟破天荒的聽到了迴應“嗯!”好吧,雖然只是一個字,甚至連字都算不上。好歹解決了一個困擾他們許久的問題不是?
也顧不得調侃這二人,柳小小轉頭道“你可認識楚緣?”
“楚緣?”言澈微微挑眉,腦海過了一圈才道“你說的可是那個楚家從小就用幾大長老和家主培養的小丫頭?若我沒記錯,她不是楚家那個自幼出走的少主的未婚妻嗎?”
“不錯,就是她。”柳小小點點頭。
言澈道“昔年天山家族試煉時,我曾見過那位楚姑娘幾面,說過的話也不過寥寥數語。只不過,她不是下山來找楚家少主的嗎?怎麼會出了意外?”
嘆出一口氣,柳小小道“對,所以找你來就是想問問,天山有沒有什麼能尋人的秘術?如今整個皇都都快翻遍了,卻沒有半點消息,連屍體都找不見。”
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言澈認真的道“實話告訴你吧!若是那位楚姑娘真的出了意外的話,怕是天山現在早就得到了消息。”
“這怎麼可能?”戰慕擎一驚,他們都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好不好?
其餘幾人也盡是驚訝詫異的表情,一臉的不可置信。
“命牌!”寂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兩個字音,楚容柯面色不好的瞥了眼桌上染血的手帕。
“咦?你怎麼知道?”跟在言澈身後的言一瞪大了雙眼。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而言澈也是微微一愣,隨即笑着點點頭“閣下所言極是。天山六族,每個家族的直系弟子都有屬於自己的命牌,就被供奉在自家的魂堂裡。若是對應的人有什麼意外的話,命牌就會碎裂。當初……我就是在禁地裡見到了大哥的命牌,纔會執意離開天山找一個答案。”
“可是到底是什麼人,能夠這麼肆無忌憚的對天山家族的人出手?天山雖隱世百年,可結下的樑子卻不少吧?”眯了眯眼,柳小小有些試探性的問道。
言澈微微一笑“你有沒有想過,不管楚姑娘是否還活着,此事足以證明一件事。”頓了頓,意味深長的道“對方並不懼怕天山的力量。換句話說,我懷疑他對楚姑娘出手,目的就是天山!”
“嘶!”倒吸了一口冷氣,蘇夜像炸了毛一般“豈不是說,這人想要借這個機會,讓天山隱世家族出世?”瞪大了眼睛道“嘖嘖,如果天山真的出世的話,那五國的格局豈不是要被打亂。換句話說,又是一場盛世的紛亂要發生了?”
“你想什麼呢?”紫竹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經的道“你別忘了,除卻天山,還有無憂谷……”話還沒說完,紫竹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話語戛然而止。
她能想到的,其餘人自然想的到。
“藉機統一五國,收服天山和無憂谷,他的胃口也太大了一點。”冷笑一聲,白瑾墨眼底帶着幾分明顯的冷意。
怪不得要將五國攪得不得安寧,這水若不混一點的話,怎麼好渾水摸魚呢?
彎了彎脣角,言澈笑得像只狐狸一般“這麼說來,墨王爺,已經知道這背後的人是誰了?”
是誰?這般心機叵測,除了那一位,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