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緣山峰上,一個身穿白衣,帶着銀質面具的男子盤膝而坐。對面是一個身穿袈裟的和尚,通身帶着神秘的氣息。
他們二人之間,是一局棋盤。
棋盤上兩種顏色的棋子黑白分明,卻是交錯複雜,叫人看了有幾分頭疼。
白衣男子的身後站着一個少年,一張漂亮的娃娃臉,此刻面上卻十分凝重,盯着眼前的棋盤,不知在想些什麼。
前方穿灰色布袍的老人看看白衣男子,在看看和尚,最後看看那少年。一臉不耐煩的拍了下少年的頭道“喂,我說小娃娃,你看得懂這棋盤嗎?”
少年不開心的捂了捂被打疼的頭,擡起頭,娃娃臉認真的道“不凡老人,我有名字,叫空雲。”
“切,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要什麼名字?老人家我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小娃娃,小娃娃,小娃娃,怎麼着,你咬我啊!”雲不凡撇撇嘴,反而來了勁。
其實他也不是特意要欺負欺負這個小娃娃,只不過覺得,這個小少年一整天都板個臉沒個笑模樣,倒是像極了他那個脾氣古怪的大徒弟。
這許久不見,倒是挺想這幾個小兔崽子的。
空雲默了一瞬,悲憤的別過臉。這些年他隨主子游歷四方,也曾聽說過不凡老人的名號,主子提起這人語氣中也是滿滿的敬佩之意。可他卻萬萬沒想到,被世人傳頌的,本該道骨仙風的高人,卻是這一副老頑童的模樣,簡直就是太叫人破滅了。
看着不在搭理他的的空雲,雲不凡輕輕挑了挑眉,有一巴掌糊上了他的後腦勺“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擺出這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裝什麼小大人?”
摸了摸被打的有些疼的頭,空雲憋屈的,就差淚奔了。這說話不行,不說話也不行,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這時,前方兩個專心下棋的人也從自己的思緒中走了出來。
微微搖了搖頭,了塵無奈的道“阿彌陀佛!雲施主,你這是和一個孩子較什麼真呢?”
翻了個白眼,雲不凡冷哼一聲“老禿驢,你們兩個坐在這裡倒是挺舒服,這大半天都要過去了。許你們下棋消遣,就不許老人家我找點樂子?”
空雲:你才樂子,你全家都樂子!
“雲施主,要不,這後半盤棋,你來下?”說着,了塵就要起身。
一臉嫌棄的瞥了眼棋盤,雲不凡立刻蹦了起來“開什麼玩笑,老人家我纔不要下棋呢?老人家還是跟這個小娃娃一起玩吧!”下棋這種費腦子的東西,他不喜歡,不喜歡!
空雲:我巴不得離你遠一點。
似是感覺到了空雲身上深深的怨念,白衣男子終於緩慢的擡起眼,周身的氣息飄渺深沉。隱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嗓音如雲如霧般道“雲谷主,既然不放心的話,爲何不去尋天看看?要知道,就算那幾個孩子再有本事,也不過是半大的孩子而已!若你想完成那件事情,不如親自去做!”
聞言,雲不凡雙眼一眯,一種危險的氣息自身上緩緩散發出來。一側的空雲眼底劃過一抹詫異,原來這纔是真正的不凡老人真正的實力嗎?
而云不凡卻沒有時間去在意他的變化,而是一臉警惕的看着白衣男子冷聲道“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白衣男子氣息不變,淡然從容。
兩人就那麼對視了幾秒後,雲不凡身上的氣勢一點點消失殆盡。
“我爲什麼相信他們,你不是早就清楚嗎?否則的話,那個在你眼中比你性命還重要的女子,你怎麼會那麼放心的送到我徒弟身邊?”沒了先前的嬉笑,雲不凡此時口中的每一個字都異常重要。
微微搖了搖頭,白衣男子道“你錯了,我相信的,只有那個女子而已!”轉過臉,眼底是勘破不透的飄渺“你之所以相信他們,是覺得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可以代替你去完成你完成不了的事情。而我相信她,是因爲……”
“那個女子,來自那個地方!”最後一句話,像是一枚重彈,瞬間炸響在幾個人的耳畔。
詫異了一下過後,雲不凡有些警惕的問道“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呵呵!”輕笑兩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男子眼底一派高深莫測之色“雲谷主,你會明白的。”
輕輕皺了皺眉,雲不凡有些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明白,所謂那個地方是什麼意思。就在這清緣山峰下海的那一邊,是另一片大陸,另一片新的天地。三百年前那兩個人,就是從那裡漂洋過海而來的。
世人只知,千年前凌駕於整片大陸之上的一個勢力,叫做浮空島。也是在千年之前,浮空島一夕消失。但是卻無人知曉,這兩片大陸,其實是一個完整的大陸。同樣是在千年前開始分崩離析,至今無人知曉。
這世間……確切的來說,是在這一片大陸上,知道這些秘辛的,除了無憂谷,便是天山六隱,還有一些早已不在這世間的隱士高人。但是,他要說的是,三百年前那二人不光來自另一片大陸。那個女子,來自異界!
一個完完全全不輸於這裡的時空!
他雖然明白一些事情,卻不曾想過,小小,居然是來自異界!
男子對面的了塵也站起身,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隨後笑了笑,語氣輕緩的道“佛語有云‘不可說,不可說’東方公子,既然早已跳脫出生死這個圈子,有些事情,就不便多參與了。你說是不是?”
輕輕眯了眯眼,男子微微一笑“了塵大師所言極是,在下早已是該遠離紅塵諸事、天災人禍的身份,所以那些事情,在下也不必插手了,對不對?”
空雲眨了眨眼,被他們這兩段話繞得有些發矇,不解的抿了抿脣。
而云不凡聽完這兩段話,卻“哈哈”大笑起來,邊笑便道“老禿驢,你也有今天,今這個可完全不買你的賬。哈哈哈!”
了塵也搖搖頭,苦笑一聲“東方施主既然如此說的話,老衲也只好眼不見心爲淨了。”
銀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臉,叫人看不清神情,男子轉過臉,意味深長的道“雲谷主,有些事情,看的太透,反而不好。”
雲不凡不答話,旁人也不知他懂了還是沒懂。
微風輕輕拂過衆人臉龐,掀起一地的落葉。入秋了啊!
尋天,皇都……
連續幾日,追殺花非影的人都消停了,可本尊卻遲遲沒有動靜。柳小小也沒了之前的焦慮,反而叫他們不要着急,慢慢找。
用白瑾墨的話說,花非影即便如今身受重傷,可別忘了他曾經的身份,千影閣閣主!全盛時期,江湖中人哪個不忌憚三分。就算如今虎落平陽,可也不是輕易被犬欺的存在。他若存心要躲,這世間無人能找得到!
這一日,就在柳小小坐在院子裡指使蘇夜撿些落葉的時候,有兩名侍衛來報說,墨王府外來了輛馬車,趕車的是兩個少年,說是自家主子想要見墨王妃。
覺得有些蹊蹺,柳小小便叫人去探了探,踏雪回來說,馬車上……有隱隱的血腥味。這一下,柳小小便來了興致。
勾了勾脣角,站起身,隨口吩咐了幾件事情,便朝着墨王府大門口走去。
而此時墨王府門外,確確實實停着一輛馬車,從外表上看,看不出任何異樣。只不過墨王府最近可好久都沒有客人來訪了,所以百姓們還是有不少人好奇的在旁邊看着。
“屬下參見王妃!”就在這議論紛紛的空蕩,正主終於姍姍來遲。
擺了擺手,柳小小看着坐在馬車前的兩個面容秀靜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好像,是有些眼熟。勾了勾脣角,輕緩的道“是你們要見本王妃?”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跳下馬車,恭恭敬敬的道“是!回墨王妃,是我家主子,想要和王妃敘敘舊。”看着他們跳下馬車的一剎那,青竹和藍竹几人臉色變了變,交換了個視線。
“你家主子?”彎了彎眉眼,柳小小道“你家主子是誰,本王妃都不知道,爲何要見?更何況,連面都不敢露,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有些爲難的抿了抿脣。就在這時,從馬車裡突然傳來兩聲咳嗽,聲音極輕。兩名少年瞬間站起身,走到馬車前,緩慢的掀起車簾。
眼睛一眯,定睛望去,柳小小這才發現,原來這馬車裡面,還有三個人。中間那個帶着斗笠,叫人看不清他的臉。而旁邊的兩個,也是白白淨淨的臉,但是,叫人看了總覺得,有種半死不活的感覺。
初步斷定,應該是受了重傷!
中間的那個男子在外面這兩個少年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這一看,嗯,身量很嬌小。
眯着眼看他走到自己面前,柳小小瞬間想到了什麼,而那個少年已經面對着他,一隻素白的小手,緩緩將斗笠摘了下來。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詫異和凝重,卻是任誰都沒有捕捉到。
這廂柳小小已經笑眯眯的勾着脣角道“本王妃當是誰呢?公子,你是要找王爺對吧,先進府中喝杯茶再說吧!”說着,帶着少年朝府中走去。
身後的青竹踏雪對視一眼,眼底皆是不解。這個人,此時怎麼會出現在尋天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