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心滿眼,都是那一雙秋瞳,一寸寸,像是觸碰到了你心底最深處的地方。然後慢慢的,慢慢的……腐化你的心智。
那位大臣一直愣在那裡,良久良久,就像是被什麼定住了一樣。漸漸地,周圍看熱鬧的衆人也發覺了不對勁,身側的一名大臣小聲喚了喚他,卻不見他應答。
看着這一幕,柳小小的眼眸閃了閃,同身側的白瑾墨對視一眼,眼底皆隱下一抹流光。不少人的視線都投向了柳小小身後的浮若,心底不由得有些困惑,話說,墨王妃這位侍女,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吶!怎麼如此邪門?正想着,衆人不由得在心底打了一個冷顫。
可在仔細望去,發現那紅衣女子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墨王妃的身後,低垂着眉眼,安靜的很。
“愛卿,愛卿,陳愛卿。”白染離的嗓音裡已經帶上了幾分不悅,耐着性子喚了幾聲,便皺眉看着他。
陳峰這才如夢初醒般的顫了顫身子,似是剛反應過來的驚呼道“皇上,臣……”不知是何緣故,一時竟又失了言語,頓在那裡許久。
邀月亭裡的氣氛漸漸低了下去,就連絲竹之聲都弱了幾許。
“呵呵!”突然,有人發出一聲輕笑,溫和的嗓音緩緩的道“皇上,臣想,陳大人應該是想說些話來渲染一下氣氛,不想一時忘了言語,所以在皇上面前,纔有些慌亂。是這樣吧,陳大人?”水慕然擡眼看向陳峰的方向,笑意淺淡。
“哦?”白染離似乎還是有些疑惑,面色卻已經緩和了許多,視線轉向陳峰的方向,輕聲的道“陳愛卿,丞相大人所說,可是你的心中所想?”
說來也巧,就在白染離話音落地之後,陳峰的視線又瞥了一眼浮若的方向。這一眼,未曾看到那紅衣女子詭異的雙瞳。反倒看到了墨王爺爲墨王妃夾菜,從頭到尾眼神都沒有看過他,而是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墨王妃。
一瞬間,陳峰骨子裡原本還存留的絲絲酒氣,頃刻消散的無影無蹤。試問,墨王妃是什麼身份?未出閣之前,她是柳一寒大將軍的掌上明珠。如今,是柳燁將軍的親妹妹。身爲墨王妃,墨王爺對她百般寵愛,容不得他人說半句。而皇上和王爺乃是親兄弟,墨王妃便是她的弟妹。
他今個若真是彈劾了墨王妃,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想通了這些關節後,不禁從後背冒出層層冷汗。擡起頭,對着白染離恭敬的拜了拜,起身道“回皇上,恕臣愚鈍,丞相大人所言極是。”說着,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臣酒後失態,還望皇上責罰。”
“呵!陳大人性情直白,如此大方承認,倒是極爲難得。”不急不緩的擡起眼,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說這話的人,正是白瑾墨無疑。
“哈哈!”大笑了幾聲,白染離輕緩的道“皇弟說的極是,陳愛卿真性情,朕又怎會責怪呢?”說完話,頓了頓,舉起面前的酒杯揚聲說道“來,諸位愛卿,朕敬大家一杯。”
衆大臣齊齊站起身道“臣等惶恐。”說着,喝下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陳峰朝着水慕然的方向投去感激的目光,心下是無盡的慶幸。
這下,就是這些大臣們再傻也看得出來,皇上根本就不想管這件事,更何況中間還有個墨王爺。而且,那個紅衣女子來歷似乎很神秘。以前從未見過不說,陳大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失去了辯解的能力,這也太過可怕了。
放下酒杯,勾了勾脣角,柳小小垂下眼簾,不着痕跡的瞥了一眼身後。她現在越發覺得,浮若當真是個寶,這麼棘手的問題她居然能夠兵不血刃、輕而易舉的解決。
而有人心情好,自然就有人鬱悶。比方說蔣家小郡主蔣佳怡,此時若不是人多的話,臉上佈滿的情緒說不定都趕上陰天了。不甘心的看着柳小小的方向,手指緊握成拳,眼底是一*的暗沉襲來。
這個賤人,運氣怎麼會這麼好?這樣都能被她躲過去。剛纔她明明就看到,陳峰就要把話說出來了,怎麼會突然間就轉變了話題呢?周身的氣息越來越沉,注意到她情緒的蔣雨柔皺了皺眉,有些不悅的壓低嗓音道“你給我安分一點,若是你現在亂了心神,接下來還怎麼辦?”
蔣佳怡一下子就平復了下去,深吸一口氣,輕輕吐出一句話“我明白了!”雖是這麼說着,可在蔣雨柔轉過臉之後,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憑什麼,憑什麼我就要聽你命令?你越這麼說,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蔣雨柔,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從小到大最恨的人不是搶了墨王爺、成了墨王妃的柳小小。而是你,是你蔣雨柔!我們明明是雙胞胎,不就差了一刻鐘嗎?爲什麼所有好事都讓你佔盡了?父親母親從小便疼你,幾乎是要星星不給月亮。旁人提起蔣家的女兒,第一個說起的便是你,明明我也是出身高貴的嫡女啊!
就連當初封郡主的時候,也只給了你封號,而我只得了個郡主的名聲,旁人都說我蔣佳怡是沾了你的光。明明,論身份論地位、論容貌論才藝、論琴棋書畫、論詩詞歌賦,我都不比你差分毫。
你想借這個機會一步登天?想都不要想!既然我與墨王妃的位置無緣,那你,也休想坐上皇后的寶座!
各種陰暗負面的情緒隨着蔣佳怡的心緒層層在腦海中轉過,最後統統沉寂了下去。
看着她不斷變化的臉,柳小小收回視線,輕嘆一口氣。在心底感嘆着:果然,感情真的是個會讓人瘋狂的東西。
身側的白瑾墨看着她勾脣笑了笑,順着她方纔的目光望了一眼,輕笑的道“別急,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如果現在就看不下去了的話,接下來你會更難應對。放鬆。”說着,精緻的眉眼間劃過一道狹促的笑意。
聞言,柳小小心下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皺眉看向他,疑惑的道“什麼意思?”
“呵!”輕笑一聲,白瑾墨語氣輕緩“意思就是說,蔣家的這對姐妹,尤其是蔣佳怡,爲了你可準備了一份大禮。你若不好好收着的話,後面便會難辦許多。”頓了頓,復又道“唔!或許,想送你大禮的人,可不止蔣佳怡一個啊!”
額頭上冒出了些許黑線,咬牙切齒的看着他,柳小小的嗓音帶上了幾許破釜沉舟的架勢,一字一句的威脅道“白瑾墨,你信不信,你在不說清楚的話,一會要出了什麼事,我第一個把你賣出去?”
伸出手,將一塊精緻的糕點放到她的碟中,白瑾墨不急不緩的擡起眼輕笑“你確定,你捨得嗎?”
柳小小瞬間啞然,好半天才怒道“你到底說不說?”
見她有些炸了毛,白瑾墨也知道,這是需要哄的。如畫的面容上勾勒出笑意,輕啓脣瓣,緩緩的道“蔣家的這對姐妹,一個惦記着皇后的位置,一個心心念念你現下坐着的這個位置。表面上蔣宏文明天要離開皇都,可她們兩個也知道,今天晚上指不定會發生怎樣的變故。如若不賭上一把的話,那也太對不起這一趟了不是嗎?”
聽他提到這個,柳小小突然想起了什麼“那,蔣宏文的夫人和其餘子女呢?現在在哪裡?”
“你真以爲,林子軒和林子辰只是暗中去調查雁城五石散的事情嗎?”不鹹不淡的瞥了她一眼,白瑾墨拋出一記重彈。
瞳孔驟然一縮,電光火石間,柳小小似是想到了什麼“你的意思是……”
“林子軒是個人才!”白瑾墨如是感嘆了一句,接着道“那日在星辰湖畔他調差案子時,蔣宏文曾跟他說了一些事情,隨後他跟皇兄說了一句話。那句話,誰都不知道,從那時開始,皇兄就已經在部署了。前些日子正巧雁城出了事,所以,皇兄就叫他暗訪雁城,實際上此次目的有兩個。”說到這,白瑾墨便住了嘴。
“一個是從雁城迂迴到蔣宏文管轄的城池,控制住他的家人。第二,就是查清雁城五石散。”柳小小一字一句,將白瑾墨未說完的話講清,眼底亮了亮,隨即又有些疑惑“那子辰怎麼會跟去?而且,就算林子軒再厲害,短時期之內解決這兩件事,也不是很容易啊!”
“你以爲,暗度陳倉、瞞天過海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白瑾墨微微一笑,反問道。
“難道不是……”柳小小不假思索的說道,剛說到一半,驟然瞪大了雙眼。驀然想起第一次聽聞林子辰跟去雁城時,她也同樣詫異過。那個時候白瑾墨回答她的是,你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見她恍悟,白瑾墨勾了勾脣,端起面前的酒杯,輕抿了一口。隨即眯了眯眼,語氣微涼的道“這個主意,是林子辰提出來的!”
柳小小險些震驚的從椅子上滑下去,雖然剛纔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可親耳聽到還是覺得震撼。那個單純如他的少年,這樣鋌而走險卻立竿見影的注意,居然是他想出來的,怎能不讓她震驚?
怪不得,那個時候白瑾墨會用那麼意味深長的語氣說出那句話。原來真正深藏不露的人是林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