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帶着幾分堅定和傲然,不大不小,卻蓋過了滿場的噪雜和吵鬧。只一瞬間,整個邀月亭似乎連風都靜止了。
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衆人齊齊朝着那邊望去,三個人,三種不同的情緒。蔣佳怡看的是皇上,滿眼的堅定傲然。墨王妃看的是蔣佳怡,眼底盡是流光溢彩,只有期待和欣賞,不見任何其他的負面情緒。
而墨王爺,從頭到尾都是看着身側的女子,滿滿的溫柔似乎都要溢了出來。
所有人見狀都是一副滿懷期待的模樣,坐在上首的白染離眼底是一片高深莫測,看着下面沉默的氣氛,笑着不語。
含笑看着面前的女子,一雙眼眸裡迅速沉下去一道流光,忽暗忽明。柳小小輕笑着,脣邊的笑意越發柔和溫雅,卻讓人看不透眼底的情緒。突然間,一聲輕笑自脣瓣溢出“本王妃早就聽聞蔣家姐妹皆是才藝雙絕,沒想到如今有幸見到蔣小郡主的舞姿,倒也是三生有幸。”這番話說的,不偏不倚,和煦異常。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兩人是相交多年的密友。
前方的蔣佳怡身子一動,笑着轉過頭溫聲道“墨王妃過謙了,本郡主只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還請王妃不要嘲笑纔是。”話雖這麼說,可她眼底卻又一抹掩飾不住的自信……與挑釁。
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聽着蔣佳怡這樣的話,心底都瞭然。什麼班門弄斧,不過是光明正大的下戰書罷了!蔣小郡主的舞姿,那是他們早有耳聞的,據說起舞之時還能引來蝴蝶。雖然那隻不過是傳聞,不過也由此可見舞姿的高明之處。而墨王妃,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表演過才藝,誰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所以,大多數人都向心暗暗偏自了一方。
聽着蔣佳怡的話,白染離突然輕笑一聲,語氣帶着幾許莫名的意味“蔣郡主想要表演一支舞,不知,目的是什麼呢?”
蔣宏文的神色一愣,其他大臣也面露不解,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而蔣佳怡聞言卻是毫不避諱的一笑,隨即擡起頭,一張貌美如花的面容之上表情冷靜而清晰“回皇上,臣女跳舞,爲的,自然是皇上的千金一諾!”
席間一直安安靜靜的青衣女子突然擡起眼,眼底快速的劃過一抹深沉,眸光輕輕掃過四周人的視線,低下頭,隱下一片深沉。細細思索着什麼,很快,在無人注意到的角落,蔣雨柔脣邊溢出一抹冷笑。
悄悄退下去的周若心和那黃衣女子以及所有表演過才藝或有心想要表演才藝的女子皆是一愣,隨即眼底都劃過不甘於冷嘲。
當下,席間方纔彈琴的黃衣女子站起身,溫潤的笑了一聲,疑惑的道“蔣郡主好大的自信,這話便是說,蔣郡主還未開始展示,便已蓋過了這在場的衆家姐妹嗎?”
“是啊!想不到蔣郡主竟如此胸有成竹,如此,到叫我們見識一下郡主的風姿了。”有人開口,自然就有人附和。一時間,有心於白染離那個承諾的許多千金小姐都笑意盈盈的開口,話語雖友好,可裡面的含義卻深了去了。
有些大臣以及這皇都裡的一些公子哥也暗自搖頭,自信是好事,可這蔣小郡主,未免太過自滿了。
蔣宏文聽到這些言論,臉色有些發青,有些怒其不爭的看了一眼蔣佳怡的方向,隨即看向一側的蔣雨柔,心底有些安慰。這些年來,還是這個大女兒最讓他省心,也最讓他驕傲了。這麼乖巧的姐姐,怎麼會有如此任性的妹妹?這般想着,無奈的搖了搖頭。
就在這漫天的嘲諷和懷疑之中,蔣佳怡面色不改,笑着回道“諸位小姐錯了,本郡主只是說想要皇上的那個承諾,卻從來都不曾說過,一定會拔得頭籌。試問,諸家小姐,就不想得到這樣一個機會嗎?”
這話雖然說得無比直白,可是話落,卻也有不少人噤了聲。不得不承認,蔣佳怡的話還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
掩了掩脣,白染離輕緩的道“蔣郡主可需要更換舞服?”
“不必!”蔣佳怡微微低頭道了一句“多謝皇上!”說完,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身後,邁着三寸金蓮步,輕緩的朝着亭中央而去。
而她那一眼看的,正是始終無動於衷的白瑾墨。
隱下眼底所有莫名的情緒,柳小小勾脣,偏頭看向身側,語氣輕緩低沉“美人獻舞,王爺,您可要看好了。”聲音裡帶着幾抹調侃和不知名的笑意,眼底像是綴了一片星河,亮晶晶的,落滿了一片耀眼的星河。
白瑾墨輕笑,精緻的面容之上劃出一道笑意,溫潤優雅。伸出手,動作緩慢的拿起筷子,將一塊糕點放到她的碟子裡,嗓音清淡“繁花美景,抵不過佳人傾華一笑。”說完,微微擡了擡眼,似笑非笑的道“親愛的小王妃,與其在這裡看戲,不如多吃點東西。離宴會結束,大概還有很久。”
莫名的,心底涌起一片暖意,就連方纔蔣佳怡的挑釁也忘了個一乾二淨。輕輕挑眉“你打算就用這一塊糕點打發我?”那模樣還帶着幾抹孩子氣的認真,惹得白瑾墨一笑。
不急不緩的放下手中的筷子,眼含暖意的看着她,脣瓣微動。隨即,脣邊輕輕劃出一道弧度,溫潤而優雅。
將糕點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柳小小彎了彎眉眼,低沉的道出一句話“有銀子不賺是傻子!”短短八個字,擡起眼時,兩人心照不宣的露出一抹笑容。
笑過之後,柳小小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喂,你就這麼相信我?”那可是一萬兩金子啊,若是贏了還好,若是輸了,難不成以後真的去喝西北風?
聞言,白瑾墨只是笑着看她,卻不語。
從白瑾墨給柳小小夾菜,到看着她微笑不語,這一系列的小動作皆收入衆人眼底。有人感嘆蔣小郡主枉費的癡心,也有人羨慕二人之間的感情。
而正準備開始的蔣佳怡見到這一幕之後,縮在衣袖中的手狠狠握成拳,脣瓣微抿,有些泛白。眼底是一圈圈的暗沉和陰冷,掩飾不住的妒意和憤怒席捲了她的全身。那是她,心心念唸了十數年的人!雖然已經見過很多次,可當她看到那人對着別的女子笑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嫉妒,忍不住憤怒。
坐在墨王妃席上的人,原本該是她的!
手心傳來的痛感換回了她的一絲理智,輕輕吐出一口氣,面上重新掛上笑容,努力不去看那二人。回身衝着琴師微微一笑,站在亭中央,揮走一切噪雜的情緒。
一襲紅衣,伴隨着絲竹之聲,蔣佳怡面上帶笑,翩然起舞。一道大紅的影子,爲整個邀月亭都平添了三分火熱和明媚。腳尖不斷的旋轉着,一圈一圈,裙襬隨着她的動作而擺動,像是一朵耀眼的紅花,層層疊疊的開放在衆人的視線中。
手臂、腰肢、腳尖都在不停的動着,腳步輕盈而歡快,舞姿曼妙而優雅。拋去其他的雜念,蔣佳怡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此時有多少人被她迷住,掃一眼四周便知。
就連柳小小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含着一抹欣賞,靜靜的看着蔣佳怡的舞姿。
一個頂尖的舞者,她在舞蹈的時候,不是純粹的去跳舞。而是,讓自己融入舞蹈本身,成爲一體。就像一個琴師,若是想要聽衆身臨其境,首先他就要想象出那種畫面來。而蔣佳怡,無疑是舞者中的佼佼者,她的一舉一動,天生就是爲跳舞而生的。
這支舞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滿園的花都開了一般。而蔣佳怡本身,就是那最耀眼的一朵紅花,綻放在花海之中,一瞬間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和讚賞。帶着那種最美好的期盼和憧憬,搖曳在邀月亭內,盛開!
就連原本對蔣佳怡不滿的蔣宏文面上也露出得意之色,佳怡雖任性了些,可這舞姿,卻是放眼整個五國也沒幾個人能比擬的上。這,也是他最滿意的地方!只可惜,若是佳怡能夠按照他的心思,不在念着白瑾墨,那就再好不過了。
伴隨着絲竹之聲越來越高昂,蔣佳怡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由一朵大紅的花兒變成了一團耀眼的火焰,幾乎晃花了衆人的眼。最後一個動作結束,蔣佳怡第一眼便望向了那邊溫潤優雅的男子,卻發現對方一直低着頭,不知在沉思什麼。心下有幾分落寞,不過很快,她便調整好了心緒。
笑着望向白染離的方向行了一禮,語氣溫雅“皇上,臣女獻醜了!”
這句話落地,邀月亭內鴉雀無聲。先前那些還有些不忿的女子皆面面相覷,將原本準備好的挖苦也放在了心底。這樣,她們還怎麼表演,在怎樣也只能是陪襯了。沒想到,蔣佳怡這一舞,倒真成了壓軸!
有名大臣站起身拱手道“回皇上,臣以爲,勝負已分!”其他人皆讚歎的點頭,不住的道“是啊,沒想到蔣郡主的舞姿如此曼妙……”
白染離看着下面的人,輕緩的道“可還有人想要上來一展才藝的嗎?”無盡的沉默,成了邀月亭此時的寫照。良久,無聲。
蔣佳怡得意的擡起眼,環視四周,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白染離暗笑,白瑾墨這傢伙,這次是真栽了。動了動脣瓣,剛想開口說話,卻被一道嗓音搶了先。
“等等!”兩個字,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視線,蔣佳怡咬脣。柳小小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四周,不急不緩的拭了拭脣角,一字一句,端的是氣勢凌然“本王妃有說過,不上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