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憑空響起一聲驚呼,水慕楓雙眼瞪大,十分不能理解她的思維。柳小小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輕輕搖了搖頭,眉眼帶着堅毅“我沒瘋,師兄,你還記得師尊曾說過一句話嗎?”
水慕楓猶豫的看着她,小師妹很少那麼認真的叫他師兄,印象中最深的一次,還是在十多年之前的無憂谷。那是年紀小,都不懂事,更不懂毒藥的概念,師妹無意間拿了師尊研製的毒藥下到了他的飯菜裡,當時他差點死過去,命懸一線間,是大師兄和二師兄及時找來了師尊。可他還是昏迷了好多天,醒來時,師妹小小的身子就趴在牀邊,一雙眼睛紅紅的,很驚喜的叫了一聲“三師兄”。
之後,他的身體好轉,師妹卻對毒藥有了濃厚的興趣,到最後甚至超越的師尊的水平,弄的無憂谷常年烏煙瘴氣的。即使她什麼也不說,可他知道,她最討厭麻煩的東西,之所以努力鑽研藥理,更多的還是愧疚。
思緒轉下來,水慕楓放低了語氣“師尊說過很多話,你問的是哪一句?”這句話倒真心不是置氣,當初他們在無憂谷時,師尊每天光是罵他們就要重複差不多上半句,更別提其他的話了。
柳小小勾脣,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漂亮的眼睛飄向遠處,聲音堅定而飄渺“大概,是很多年前吧!我記得,師尊曾說過:天下劍術武學相通,一脈同宗。其實,天下醫理也相通,而所謂的醫、毒、蠱三術,不過是在基礎上分了層次而已!而有些人,鑽研了一輩子的醫理,嗜藥成癡,甚至到死,卻不曾得出什麼重要而有價值的結論。原因就是,很少有人敢邁出那一步,因爲不敢嘗試,所以只能在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上不斷重複的做着毫無差別的實驗。而他們卻忘記了,祖先留下的東西,也是經過不斷的改進、不斷的突破纔得到了名垂青史的成果。而無憂谷,要的就是嘗試、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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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慕楓瞳孔一縮,這句話,不是當初他們初學醫術時師尊說的嗎?那是師尊少有的一次正經,負手背對他們而立,聲音迴盪在整個無憂谷。即便看不清臉,可他們知道,師尊的表情,一定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堅毅。
柳小小轉過頭,直視他的眼睛,眼眸晶晶亮“所以,師兄,如果連嘗試都不敢,那麼從一開始就是失敗的!連起點都沒畫出來,自然不可能有終點,說不定,努力一下,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如果,連嘗試都不敢,那麼從一開始就是失敗的!
水慕楓不得不承認,他被這句話打動了!也許,這麼多年,他的醫術一直停滯不前,就是因爲他不敢於去嘗試。無論怎樣,豐城的百姓不能再等,短時間研究出解藥的確不太可能。以毒攻毒,說不定是個好辦法。無奈的撇了撇嘴“好了好了,就你厲害行了吧?我說不過你。”
柳小小一笑,點點頭,突然轉變了語氣“哼!從小到大,那一次吵架你贏了?這就是練出來的嘴皮子。”
朝天翻了個白眼,水慕楓已經不想再同她對話了!潔白的衣袖輕甩,你自己玩去吧!目送他離開,柳小小表情瞬間凝重“進來!”從門外走進幾個人。
柳小小輕輕擡眼,脣瓣輕啓,一連串的命令發出“無殤無言,自明日內,封鎖整個院子,一切閒雜人等不得入內!若有可疑人物,即刻逮捕,交給白瑾墨處置!如果沒什麼事,也不要來打擾我,紫竹每天把飯菜放到門口就好!”眼神忽閃,手指輕擊桌面,補充道“藍竹和踏雪,這段時間裡多注意隔離區百姓的動向,一定要把每日的死亡人數記錄下來。青竹和無痕,暗中觀察豐城一切風吹草動,儘量把所有引起百姓暴亂的種子扼殺在萌芽狀態。如果發現有不明身份的外來人,不要輕舉妄動,通知白瑾墨,按他的意思來!”
短短几句話就把所有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語速飛快。幾個人剛剛在外面,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剛一進來,王妃就吩咐了這麼多事?隱約在柳小小的話語間,抓住了幾個重點詞語。
踏雪微微皺眉,不解的問道“王妃?那你呢?”聽着意思,王妃也不是要出遠門,還讓紫竹送飯菜,那王妃是什麼意思?
輕輕站起身,淡藍色的立領長裙在半空劃出流光,三千青絲垂於腰間。絕世的容顏清淡如畫,柳小小輕擡下巴,微勾的脣角清脆的突出四個字“閉關,製藥!”趕得巧不如趕得早,既然都已經決定了,那就馬上付諸於行動吧!
而水慕楓是真心沒想到,她的速度會這麼快、這麼幹淨利落。以至於第二天,站在柳小小的門前都有些欲哭無淚,嚶嚶嚶!其實,人家想跟你一起閉關來着啊!
青竹眼底一亮,王妃要閉關?這麼說來,王妃有辦法研製出解藥了?只是……以詭異的目光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無痕,她不明白,王妃爲什麼要這樣分配啊?不知道不熟的人在一起合作會很尷尬的嗎?要不要這樣啊?
無痕到沒有說什麼,他覺得這樣的分配,嗯!很合理!莫名的,眼神微暖。
柳小小會心一笑,其實她這樣的分配,是經過縝密的思考的!之所以讓無殤和無言看守院子,是因爲他們本身就是暗衛,對於隱蔽和刺殺的活動一定爛熟於心。無言雖不愛說話,可看事情通透,無殤話多,卻也是最有主意的一個,而且交際能力夠強,白瑾墨之所以讓他們兩個配合多年,一定有他的理由。小紫竹暫時使用不了內力,而且性子不夠穩重,所以讓她負責送飯。
藍竹和踏雪,她們兩個曾在皇都配合過,劍術卓越,默契度堪稱完美!藍竹性冷,對於細節卻又有敏銳的觀察力,踏雪跟在白瑾墨身邊見過不少世面,知識面廣。重點是,她們兩個性格沉穩,關鍵時刻可以起到安定民心的作用。就算軟的不行,到時候以兩人的身手進行武力震懾也不費吹灰之力。
而青竹無痕這兩隻,作爲白瑾墨的明衛,無痕夠沉默、夠冷淡、身手夠好、偵查能力又強。青竹沒有內力,這算個弱點,可是她發暗器的速度夠快、夠準!且心思細膩,多少會用一些毒,在跟蹤或是接近敵人方面有着先天的優勢。這兩隻的配合,一定天衣無縫。最最重要的是,她更期待這兩人之間的小摩擦來着……
嘖嘖!這樣想着,眼底閃過一道道流光,笑的愈發詭異。青竹看着她的表情,瞬間驚悚了。王妃,你知不知道,你笑的好像大灰狼啊!大半夜出來,會嚇壞小孩子好不好?眼角瞥過那邊淡定的面無表情的男子,突然間,心底一顫,說不出的感覺蔓延開來。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只可惜那時,她還是忘了說一句話……
一襲黑衣的男子坐在房頂上,毫無波瀾的雙眼飄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身旁半蹲着一隻灰褐色的鷹,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
忽然,下面傳來一個溫雅的嗓音“師兄,月朗星稀、良辰美景,不如下來,痛飲一番可好?”殷歌笑順着聲音往去,下面的人笑望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罈。楚容柯臉上含笑,臉頰白皙“師兄覺得如何?”
淡淡掃了一眼下面的男子,身旁的小黑像是感染到了什麼一樣,翅膀一拍,盤旋了幾聲飛往遠方。殷歌笑冷聲應道“好!”站起身,腳尖輕點,整個人飛了出去。楚容柯看着他的背影一愣,隨即微微一笑,也是,喝酒,總要找個地方吧!拎起手中的酒罈,朝前面快要消失不見的人影飄去。
兩個人相繼離開,坐在屋外石桌旁的白瑾墨緩緩落下一子,擡起眼,眼底一片高深莫測。自己同自己對弈,倒是別有一番滋味。整個人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月白色的衣袍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出餘暉,脣角勾起一個弧度,臉上是旁人看不懂的神色。眼簾低垂,斂下一派流光。
排放在石桌上的棋盤,黑白分明、縱橫交錯,隱隱透出幾分殺伐之氣。不同於之前與柳小小的對弈,這盤棋,控棋者明顯比上次認真。白子黑子更像是戰場上交陣的將士、士兵,只是,白色棋子已然被團團圍住,好像只剩下垂死掙扎的分。
棋局,似乎早已明朗!
手指微動,一盤棋局頃刻碎成粉末,白瑾墨站起身,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眼睛微眯,究竟,誰是白子、誰是黑子,還,不得而知啊!那麼,就看這棋局,會不會再生變故……
豐城外的樹林裡,有兩名男子正面對面的盤膝而坐,滴滴酒水從嘴角滑落到喉結,再到衣襟。一罈飲盡,兩人幾乎同時把空酒罈往身後一扔,傳來清脆的聲音。楚容柯抹了抹嘴角,笑着道“痛快!哈哈,師兄,我們師兄弟,好像很久都沒有在一起喝過酒了吧?”
也許真的是酒能引起人的萬般思緒,殷歌笑記得,自從他們下山之後,是沒有在一起喝過酒了!細細算來,大概四五年了!眼神微動,眼底浮現出異色“嗯!很久了!”似是從喉嚨眼裡發出的聲音,無比低沉。
楚容柯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