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你要去哪兒?”
郝鶥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說:“就打算出府一趟……”
王錚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捏着下巴仔細琢磨, 道:“王妃這身裝扮如此低調, 這個方向又是前往後門的, 莫非王妃是想……”
“偷偷溜出去”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 郝鶥便打斷了他:“好了, 不過是在城裡轉轉,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緊盯着我不放嗎?!”
軒轅伏蘇瞬間精神了, 吵嚷着:“娘子要出去玩,我也要去!”
王錚見縫插針, 道:“屬下這就去安排馬車, 王爺和王妃稍等。”
見他都這樣說了, 郝鶥深知逃不過王總管的“火眼金睛”,苦於沒有好用的藉口, 心有不甘地回屋裡等王錚準備好馬車,順便給軒轅伏蘇梳頭換了身乾淨的常服。
自從軒轅伏蘇癡傻以來,阿凡一直跟在郝鶥身邊保護,饒是郝鶥不想帶他出門,他也會暗中保護, 思來想去倒不如坦蕩些, 讓阿凡駕馬車, 還能把軒轅伏蘇看着。
甘貴妃曾叮囑過要封閉王爺癡傻的消息, 可王府的丫鬟小廝那麼多, 總有走漏風聲的一天,只希望今天出去別惹出亂子, 低調回府,過些時日消息不脛而走,她們也不會深陷其中。
王錚讓人在馬車上備了吃食,軒轅伏蘇安靜吃着東西,偶爾還會喂郝鶥一個。
精美的糕點吃在嘴裡味如嚼蠟,不知爲何,郝鶥的心裡始終不踏實。她跟阿凡說了驛館附近的街道,經過驛館時喊停,故意留下妙然在馬車上陪軒轅伏蘇玩,孤身一人往裡去。
郝鶥左右打量一圈,好不容易找到那日接待她的矮個子管事。
遙相一望,邢管事也認出了她,面色一沉,立刻小跑過來。
“夫人來的正是時候。”
郝鶥微笑着,問:“邢管事,可是我拜託的事有結果了?”
時值午後,邢管事卻出了一頭冷汗,從袖中掏出褐色木盒雙手奉上。
“夫人,這事情雖然沒辦成,但的確不是派出去的差使失職所致。所以,您的東西我們完璧歸趙,銀兩也一併撥還給您。”
“邢管事,你這是什麼意思?”郝鶥不接,唯有滿心疑惑。
邢管事站直身子,緩緩道:“夫人,實不相瞞,您給的地址,差使去問過,村裡是有個叫郝莊的人,他的夫人也確是陳氏,但他們屋裡積了老厚的灰,至少月餘沒人用過。差使又問了村裡的人,都說郝莊一家三口一個多月前離開村子,來京城投奔親戚,未曾見他們回去過……夫人,這事沒辦成,真不怪我們啊。”
“你說什麼?!”
郝鶥忽覺耳鳴目眩,腦子裡反覆循環着管事的話。
不應該的,自從她被叔嬸出賣,帶回郝府那日都過去一個月了,郝管家明明說僱馬車送他們回鄉,就算是圖省錢,走路也該到了,怎麼會沒人呢,到底去哪兒了?難道遊山玩水去了?不,不可能,一個常唸叨怕回家趕不上春種的老實人,怎麼可能四處遊玩……莫非,郝管家偷偷把他們關起來了,做威脅她的人質?
管事看郝梅的表情變了又變,硬着頭皮道:“若是實在不行,夫人,我們再賠您十兩銀子,您看行嗎?”
“不必了,辛苦你們白跑一趟了。”說罷,郝鶥拿起盒子,轉身就走。
她火急火燎地跑回馬車上,越發對此事存疑。郝鶥掀開簾子,對阿凡道:“去郝府。”
妙然見她面色凝重,如今又要去郝府,想必是在驛館裡發生了什麼,礙於王爺和侍衛在,她不好多問,於是陪着軒轅伏蘇玩耍,轉移他的注意。
馬車剛停穩,郝鶥立刻跳下車,提起裙襦,直往郝府大門去。妙然叫了聲卻沒能叫住她,便扶着軒轅伏蘇下了馬車。
郝鶥半隻腳要邁進郝府,被門口看家護衛攔下,她喝道:“速速去通傳郝管家,就說本王妃來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郝夫人帶着丫鬟歡天喜地的出來迎接,身邊還跟着郝秀和郝淳兩姐妹。
“見過三王爺,見過三王妃~”
郝鶥陰沉着臉,反客爲主:“郝夫人,今日本宮登門有要事問你們,與王爺無關,妙然,帶王爺去花園坐會兒。郝夫人,請。”
“是,小姐。”妙然哄着軒轅伏蘇去花園裡看花,隨即將人帶走。
郝鶥來勢洶洶,氣場嚇人,登門又如此倉促,郝夫人弱弱的應答:“呃……是。”
她雖然一臉懵,不忘朝郝秀和郝淳使了個眼色,兩個女兒心領神會,悄悄跟上妙然。郝夫人隨後便跟着郝鶥去正廳。
熱茶還沒端上來,郝鶥讓郝夫人屏退了下人,派阿凡守在門口,開門見山地問:“郝夫人,當初我代替大小姐嫁給三王爺,郝管家說送我父母歸鄉,家父家母至今未歸,敢問郝管家將人送到哪裡去了?”
這話直白,上次在陸府領教了王爺的厲害,郝夫人揪着絲絹,心驚膽戰地說:“這,這些事我不曾插手的。”
郝鶥心急,不自覺捏緊椅子的扶手,道:“那就把郝管家叫來回話。”
郝夫人心虛,暗覺此事不簡單,立刻差人去喚郝管家和郝老爺來。
聽說下人通傳三王爺突然到訪的消息,郝老爺扔下手裡的活計,帶着郝管家來正廳,哪料進門後並沒見到三王爺行蹤,倒是冒牌貨三王妃正襟危坐在上位。
“見過……”
郝鶥打斷了他:“不必行禮,今日前來只想弄清楚一件事,郝管家,家父家母如今被你送去了何處?”
郝管家身形一僵,低頭未回話。
郝老爺見狀,岔開話題道:“雖說王妃不是我和夫人的親生女兒,可是我們早已把你看做半個女兒,若是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便是。不管是在王府,亦或是你的生身父母……”
“閉嘴!”郝鶥死盯着郝管家,厲聲道,“郝管家,本宮再問你一遍,本宮的父母現在到底在何處?”
郝夫人被嚇了一跳,見她都搬出了王妃的身份,雖說是個假的,但是王爺鐘意,始終是有王妃的權利,今日事若處理不當,便會惹禍上身。
郝老爺人精,扭頭低聲道:“阿福,你就跟王妃說清楚吧。”
郝管家挺拔的身形突然枯萎了似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喊:“王妃恕罪!”
郝鶥心裡咯噔一下,睜大了眼睛,嘴脣微微顫抖,問:“你有何罪……”
“小人僱了馬車和人送他們回去,豈料那兩人見財起意,蓄意殺害了……殺害了那夫妻二人,至今行蹤不明。”郝管家臉埋在地上,看不清他表情,不急不慢地說着。
郝鶥細細一想,忽覺不對,怒道:“你撒謊!”
“小人不敢!”
郝鶥氣得拍桌子,聲音又大了幾分,罵道:“你還說謊!郝莊夫婦根本沒有收你的銀子,那兩百兩悉數進了我叔嬸的腰包,我會不知道?!錢都沒有,何來見財起意,我看分明是你有意殺人滅口!”
郝管家可不像是各給兩百兩的人,兩百兩銀子郝莊夫婦壓根沒分到一釐一毫,這所謂的見財起意根本就是扯淡。
殺人是重罪,郝老爺大駭,忙拉着郝夫人跪下。
郝管家擡起頭,滄桑的臉上波瀾不驚,替自己反駁:“小人冤枉,若真想殺人滅口,何不找個地方偷偷料理了他們,何苦僱馬車僱人好生照顧着,多此一舉呢。”
如此厚顏無恥,令郝鶥怒火中燒,胸口隱隱作痛,她再也淡定不了,起身指着他大喊:“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
郝管家冷笑,道:“王妃的猜想不也無憑無據,是一面之詞嗎?”
空氣驟然安靜,郝老爺大氣都不敢出,瘋狂示意郝管家莫再多說什麼。
而有時憤怒到了極致,人反倒會笑。
郝鶥跌坐在椅子上,忽然仰頭大笑,邊拍桌子邊說:“好,好得很!父母之仇,不共在天!從此三王妃與郝府斷絕關係,郝府的生死都與本宮無關!”
郝管家眼中蒙上一層陰翳,道:“王妃,一人做事一人當……”
“本宮給了你機會,你卻不說實話,想必不是第一次害人了……”郝鶥瞪了眼郝老爺,繼續說,“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會讓你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郝鶥眸中帶狠,眼睛溫潤,說罷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去。
午後的陽光照進房裡,卻是一片死氣沉沉,郝老爺跌坐在地,郝夫人哭哭啼啼地問:“老爺,今後咋們可怎麼辦啊……”
阿凡在外面將事情經過聽了個七七八八。第一次親耳聽到王妃發這麼大的脾氣,簡直跟動怒時的王爺不相上下,若是主人……恐怕會氣壞王妃的吧。
郝鶥心浮氣躁,步伐凌亂又走得極快,阿凡緊隨其後,生怕她不留意就摔倒了。出府上了馬車,郝鶥把簾子一拉,過了一會兒,馬車裡才傳出悶悶的,刻意壓抑的聲音。
“先送本宮回府,等會兒再來接王爺。”
“是。”